千千结:第8章:成长的代价

千千结:第8章:成长的代价

预备铃响,考生准备入场。一名头戴遮阳帽的年轻女子缓步而来,绣着牡丹的旗袍和精致的手包吸引了一众爱美的女孩子,个个难掩羡慕的神色。她的目光闪过扎堆的人群,落在萧暮雪身上,并轻声唤了她的名字:“我是寒川的妈妈,萧月茹。”

萧暮雪打量陌生来客,让同伴先行:“阿姨怎会认得我?”

萧月茹欲言又止:“要不你先去考试,等考完了再说。”

萧暮雪最讨厌别人说话留半句,忍住不耐烦说:“有事您就说,不必等到考试后。”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漂亮阿姨毫无好感,因为她的眼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是自己极为不喜的。若不是家教不允许,还有叶寒川的缘故,她早就撒丫子走人了。

“我怕说了影响你考试,那我就罪过大了。”

“得看什么事。”

“姚慕白是你哥?”

“是。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是偶尔听寒川说起,我才知道你们的关系。他……他可能出车祸了。”萧月茹朱唇轻启,吐字如兰,字字如冰刃,“我今天回城看寒川,路上遇见一辆出车祸的大巴。听救援的人说,重伤的人中有个叫姚慕白的男孩子,是专门回来陪妹妹考试的。我起初觉得同名同姓的人也多,不一定就是你哥哥。可又想,万一是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家里人应该去看看的,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萧暮雪手脚冰冷:“哥哥是说过要回来陪我考试的。他现在在哪?”

“听说被送到了县人民医院,就是三条街区外,门口有座石雕像的那家。”

萧暮雪扭头就跑,眨眼间就已消失在街边的人流里。

“你不考试了?”萧月茹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她调整好太阳帽上略歪的蝴蝶结,缓步离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萧暮雪的脑子里只有生与死的念头在翻滚,根本没心思细想其它。她一路狂奔到急救处的分诊台,抓住一个护士就问:“这里可有叫姚慕白的男孩子?因为车祸他刚被送来。”

护士见惯生死的脸上无太多表情:“车祸?你是说那个大巴车的车祸?这登记簿上面有病人的信息,你找找。”

萧暮雪木木地盯着登记簿,半天没动作。她害怕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雪儿?”姚慕白从检查室出来,淡蓝的衬衫上沾了不少血迹,一只袖管撕破了,面部也有不少擦伤,不过精神还不错。“你怎么来了?”

“哥哥?哥哥……”萧暮雪哇的哭了。

“你怎么了?瞧瞧你,嘴唇都咬出血了,不疼么?”

萧暮雪只是哭,只是哭。

“到底怎么了?”姚慕白抬起她的头,擦去她唇边的血迹,眼神温柔得叫人心醉。“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个样子,我好担心。”

萧暮雪抱着他,抽抽搭搭哭个没完。

护士是个急性子:“她来了就问今天车祸的伤亡名单,估计是以为你出事了。”

姚慕白柔声问:“是这样?”他眼里飞起一抹疑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谁告诉你的?”

“寒川的妈妈。”

“谁?谁的妈妈?”

“寒川,叶寒川。”

“我没见过她,她也不认识我,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车上?况且,车祸后也没人统计伤者的名字,所有人都直接来医院了,她没理由知道的……等等,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在考试的!”

萧暮雪看看分诊台后的挂钟,不答话。

姚慕白慌了:“你这傻瓜,人家几句话就把你骗出来了!你脑子呢?”

萧暮雪不哭了,顿足道:“我没脑子!脑子被害怕给吃了!”

姚慕白又是感动又是心焦:“这可怎么是好!你的考试要怎么办?”

“只要你平安,别的都没所谓了。”

“话不是这么说,这可关系着你的将来。”

“再想办法了。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是不会憋死,但会被骂死!看你回家怎么交代。”

“要打要骂随便。上不了好的高中,大不了我再补习一年。”

“补习一年?你说得轻巧!”姚慕白双眉紧锁,愁得没了主意。

三年的辛苦和努力输给了陌生人的一句话,萧暮雪烦躁得想咬人,表情怪异得难看。姚慕白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得默默相陪。回到宾馆,萧暮雪给带队老师留了张字条,收拾好东西就直奔汽车站。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家,躲进自己的阁楼,谁也不见。

到家已是傍晚,萧兰枢正在帮忙收拾晒好的粮食。

萧暮雪垂头丧气地站在院门口,不敢进去。

萧兰枢扒拉着草丛,捡拾洒落的玉米:“考完了?还挺快。”

姚慕白站在萧暮雪身后,神情紧张。

苏婉言忙着把玉米揽进簸箕:“蔫成这样,晕车厉害?去躺着。”

萧暮雪的眼泪悬悬欲坠。她感激父母的不闻不问,更加愧疚难当。她把自己锁在阁楼,像只鸵鸟将头埋进被褥,哭了个稀里哗啦。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竟然无梦。

醒来已是掌灯时分。萧暮雪在黑暗中躺了一阵,也懒得整理头发和衣服,挨挨蹭蹭下了楼,躲在楼梯口不现身。

饭菜已摆上了桌,苏家的人都坐在院子里聊家常,看不出有不愉快。

萧兰枢最先看见萧暮雪。他品着茶,语气平静安然:“我总以为你是个女金刚,原来也有哭鼻子的时候。多大点事,你就急成这样。至于么?”

苏婉言笑道:“女金刚?这哪里是女金刚,分明就是条蔫黄瓜。”她把萧暮雪拉到身边,把那条凤凰手串戴在她手腕上,“这是你天天嚷嚷想要的凤凰串,今儿给了你,戴上了就别再取下来了。”

萧暮雪嘟囔道:“这算什么?安慰?”

“错,是成长礼。”苏婉言严肃起来:“你懂得为家人担心,说明你已经长大了,这是你该得的。只是你也要记住今天的教训:不可轻信人言。”

萧暮雪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考不好,重来就是,可人生很多事并不都能重新来过。遇到的事情越大,越要冷静,要衡量轻重,不可以感情用事。感情用事的结果,往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甚至无可挽回。”

“我记住了。可是萧阿姨干嘛算计我?我又没得罪过她。”

“古语云:多思者多烦忧,必自苦。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再深究的必要了,多想无益。人要学会放下,只有放下了才能看见更广阔的天空。”

“我知道。我也没想要深究,只不过……”

“只不过你很不忿?雪儿,一个人之所以美好,不会是因为他们容貌无双,不会是因为他们才高八斗,更不会是因为他们富甲一方,而是他们懂得包容和原谅,懂得给别人留余地。能宽恕别人的人,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成长为强者。”

萧暮雪偷偷瞟了眼正喝茶的萧兰枢,迅速收回了眼神。

苏世安笑道:“别看你爸了,今儿这些菜可都是他下厨做的。”他摸着萧暮雪的头说,“妈妈说的话都是道理,你可要记牢了。”

萧暮雪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身子扭来扭去的像条虫。

“别不自在了,咱吃饭去。爷爷已经等不及要去喝两盅了。”

“我也要喝,米酒。”

“好,依你。”

姚慕白说:“我要喝桂花酒。”

苏世安瞪眼道:“喝汤去!”

萧暮雪摇头晃脑地说:“哥哥你尽提无理的要求,一点都不乖。”

姚慕白揪了揪她乱糟糟的头发说:“是,就你乖,就你听话!头发乱得像鸡窝也不梳。”他理顺长发,动作娴熟地辫了两条漂亮的辫子,“发梢太长了,明天我给你修修。”

“随你。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几时回学校?”

“假期结束。”

萧暮雪大喜:“哈,那你岂不是可以陪我很久很久?”

姚慕白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嗯。”

萧暮雪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再也没有可担心的了。

正吃饭,叶寒川带着满身风尘回来了。

萧暮雪啃着鸡腿,慢悠悠地问:“考得如何?”

“你还有心情问我考得如何?你怎么没考英语就回家了?又抽什么风?”

萧暮雪放下鸡腿,吮了吮手指:“这个问题嘛,你去问你妈比较合适。她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抽风,抽的是哪种风。”

“为什么要问她?”

“是啊,为什么要问她呢?等问过之后你自然就明白了。她那样煞费苦心的,你可别辜负了。”

“你什么意思?”

萧暮雪重新拿起了鸡腿:“没意思。今儿我家没做你的饭,我就不邀请你和我们共进晚餐了。那么,请回。”

叶寒川站了站,跺跺脚走了。

苏婉言想要挽留,被萧兰枢拦住了:“让他去吧。雪儿,刚才那些话,你是完全不用说的。”

萧暮雪面罩寒霜:“爸,有些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不计较并不代表我不明白。谁也别拿谁当傻瓜!她做得出,就别怕别人知道。”

萧兰枢脸色一沉:“你什么时候学会算计人心了?”

萧暮雪红了脸:“我不懂什么叫算计人心,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婉言道:“可也许这真的就是场误会。”

萧暮雪撇撇嘴说:“误会?妈,我不傻!是,我当时是没明白,可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我就知道她是为了凌云中学那唯一的名额。我刚才那样说,是气不过她拿我当傻瓜耍!误会?我倒真希望是我误会了!”

“我吃好了,慢用。”萧兰枢放下筷子,离席而去。

“这就不吃了?妈,我爸都没怎么吃东西,脸色也不好。病了?”

“你爸素来待人宽厚,他不喜欢你猜度人心。”

萧暮雪的脸变了几变:“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认为自己错了!被人欺负了就该反击,难不成任人宰割才对?凭什么?我苦读了三年……”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婉言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妈妈知道你委屈。可当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简单些,你要体谅爸爸的心情。”

萧暮雪还是不服气,气鼓鼓地抠着手指。她没了胃口,也没心情洗漱,直接回房和衣睡了。

姚慕白陪着苏世安唠家常,至始至终没有参言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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