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幸而重生
更深露重,原本静谧的夜里忽然响起几声惊雷。
白滢倾皱着眉,她睡相不老实,又因为做着梦,被子滑落到了一旁也不自知,因为冷,身子蜷缩成一团,越发觉得不适。
天边一道惊雷忽然劈过,将屋内照得通明。电光闪过的一瞬,白滢倾脸上清晰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轰隆隆!”
白滢倾猛地睁眼,正见到天边时不时闪过的闪电。
她在惊吓中坐起了身,窗户没有关严实,在狂风中被一次又一次吹开,窗外的景象一览无余。
闪电?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亵衣很是眼熟,她觉得疑惑,忙不迭地撸起了袖子,借着外面时不时闪过的电光,她清晰地看到了衣服底下自己的皮肤——光洁的,没有一道伤痕。
白滢倾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顾不上外面的电闪雷鸣,她下床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太傅府。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自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只是自己怎么会又回了自己,而且……毫发无损?
她分明记得白素蓉说过,太傅府早已被灭门了。而自己,分明也早已在毒打下断了气。
白滢倾眉头皱得越发地紧,点亮了烛火,在房中踌躇的时候,一眼却见到了一样物事。
那是一把剑,剑鞘朴实无华,剑柄上还系着穗子,她清楚地记得,那穗子在当年自己离开太傅府时已断了。如今,却是鲜红如同新的一般。
这柄剑,与这穗子……她脑中那想法越来越强烈,之后,待她走到梳妆台前,看到镜中那张脸,便是一阵莫名的狂喜。
天下竟还有这种事,自己竟重生了?
不会有错。她忍不住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这剑是她十五岁那年父亲白峰送予她的,而这剑穗,则是娘亲亲手编的。虽然在后来的许多年中,她渐渐养成了剑不离身的习惯,但是当年在太傅府中时,她还没有到将剑放在床上的地步。
如此推断,这想来便是父亲刚刚送给自己这把剑的时候。
她记得了,白峰虽为太傅,并不支持她习武,但也算尊重她的心愿。知道她的喜好,便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送了她这把剑。此后的七日之内,她都爱不释手,每日都要将那剑放在床上与自己同眠才好。直到后来,娘亲看不下去,笑了她几句,她才改了这个习惯。
十五岁……她忽然想起了方才那个梦,梦中她双手被铁链缠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刻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招呼。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破开的皮肉沾了辣椒水,痛得她皱紧了眉头。
即便她习武多年,也扛不住这样的酷刑。睡梦中,她像是终于闭上了眼,随即便是那道雷,若同贯穿了两世一般,将她游离的魂魄生生拉到了此处。
她有些迷茫地看向天边渐渐沉寂下去的电光,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竟会有如此玄妙之事。可是怀中的剑是真的,这完好的太傅府也是真的,越发清晰的安静中,她甚至还能听到睡在外间的萍儿的呼吸声。
可那哪里是什么梦?
她此时已完全醒了,前世死前听到的那些话便迫不及待地在她脑中回荡。
“你的父亲,当今太傅大人一家,都因谋害天子的罪名被杀了。”
“圣上曾同我说,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我,才是他要用真心相待的人。”
每想起一句,她的面色便白一分。
前世,她为了顾琰真,将双手沾满了鲜血。谁又能料到,到头来,却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错便错了,左右是她瞎了眼,就当做老天对她的惩罚。
可是自己的家人,有什么理由为自己陪葬?
白滢倾只觉心痛难当,明明是深秋,额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到后来,眼角也沾了湿意。
不,这命运本不该如此。顾琰真负她,白素蓉设计她,甚至恩将仇报害了自己一家,错的是他们!
她眼中忽然燃起熊熊怒火。
白滢倾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十五岁的年纪,皮肤嫩得似能掐出水来。因常年习武的缘故,她的眼神都要比别人锐利一些。因为此刻的心情,眼中更是饱含恨意。
她本就是太傅府的嫡女,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便好好地活。
前世做的错事,她绝不会再犯,而那两个人,也必须受到惩罚。
许是里面动静太大,萍儿起了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轻轻推开了门。见她只着单衣,抱着剑坐在梳妆台前,忍不住上前拉她去床上,边走边道:“我的好小姐,您抱着这剑睡觉已有三日了且不说,怎么今日还穿得这么单薄便起身了?明日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这些年,白滢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般关切的话了。风里来雨里去,她早已习惯了作为一个杀手该有冷清生活。
她身不由己地任由萍儿将她推到床上,抬脚盖被子,喃喃道:“三日了?”
萍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当是她没有睡醒,将剑从她手里取了下来,好好放在床上,道:“是呀,三日了,明日还要晨起习武呢,小姐快些睡吧。”
白滢倾看着她明显很困顿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些暖意来。
破天荒地,她乖乖躺好,声音也放柔了,道:“好,你去睡吧。”
萍儿终于放下了心,见她合上了眼,吹灭了烛火,又轻手轻脚地关了窗出了门,回了自己的床铺。
黑暗中,白滢倾静静地睁开了眼,此时,眼中已没有了怒气,只清亮一片。
这一世,她一定好好地活。
待她好的,她不会再负;害她的,她也必当回报。
命运既有此安排,她便好好地,将这人生的路重新走一遍。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