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心有灵犀
()凤林岐带着霜华在王府四处走了走,随后到了书房,让霜华去书架上挑喜爱的书看,自己则坐在书案前回复一些信件,霜华拿了书坐在他对面,看到他案前几卷卷宗上写着的奏章字样,瞅瞅他没有说话。
凤林岐忙碌一会儿,头也不抬随口对霜华说:“有些渴了,沏杯茶。”
霜华去门外看了看,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起书房里本该出现在龙案上的奏章,心下明了他早把人打发得远远的,只是为何放心让自己在他身侧?是信任还是试探?
霜华心下琢磨着,看到廊下放着一个小小的陶制炭炉,比绿梅常用的茶灶精致些,待水煮沸提到屋里,小几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龙泉青瓷茶具,霜华沏好茶,倒了一盏给凤林岐,凤林岐手里正忙碌着,就着她手喝了一口,噗得一声吐出来,说道:“蠢才,糟蹋了这上好的茶叶。”
说话间瞅见端着茶盏的一双纤纤素手僵在那儿,才醒悟过来端茶的是谁,忙站起身笑说:“忘了是霜华在屋里了,难为你为我沏茶,不过,霜华于茶道太不通了些。”
霜华抿了抿唇,不服气说:“我只会品茶不会沏茶,你呢?就精于茶道吗?”
凤林岐笑笑,牵了她手到廊下说:“从煮水开始,我一点点教你。”
霜华嗤之以鼻:“正是因为我们家有绿梅这样一个茶道高手,我才只会品茶不会沏茶,我就不信你能超过她去。”
嘴里说着,眼睛却紧盯着凤林岐一举一动,凤林岐重新沏好茶,倒一盏递到霜华唇边,霜华有些忸怩,偏偏若有若无的淡淡茶香直往鼻子里飘,她伸手说自己来,凤林岐不理她,只得就着他手嘬饮一口,闭着眼睛叹道:“果真是妙不可言,比绿梅的又好了几分。”
又睁开眼睛端详着眼前的茶具:“这茶一叶一芽,在龙泉青瓷里更显其绿得淡雅,香得清幽。”
凤林岐笑看着她:“霜华还真是品茶高手,既是爱茶,为何不亲手沏茶呢?”
霜华脸颊微红:“我......我不是忙吗?哪来的闲心?”
凤林岐笑道:“我看你是懒?或者是你那四个丫头太伶俐了些,我猜霜华也不会绣花?是不是绣的牡丹活像一团乌云?”
霜华咬牙说:“白兰这个嘴快的丫头,竟给你说这个。”
凤林岐哈哈大笑:“白兰没跟我说过什么,是我猜的,竟然被我猜中了。”
霜华又羞又窘,凤林岐突然伸手捏捏她脸,霜华捂着脸怒瞪着他,他双手扶在霜华肩头肃然说:“西北的昭苏国现今蠢蠢欲动,如果他们对大裕起兵,最不利的就是凤氏一族,我要出趟远门,烦劳霜华略为操心府里,有为难的事可询问福伯福婶,有压制不住的人可找翠姨,还有一件最要紧的,算了,如此重任不该让你担着,我还是嘱咐好母亲和逸......”
前一瞬还嬉笑着轻松烹茶的人,下一刻就一本正经嘱咐霜华,霜华点点头:“我信你,你说的要紧事可是小羽,我尽我所能,她对我很敌视,怕是听不进去我的话,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凤林岐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微微泛起波澜,喃喃说道:“霜华......,等我回来。”
说着话转身快步而走,霜华在他身后轻喊了一声:“那书案上的奏章还没有收起来。”
凤林岐回头看着她笑:“那些有人会处理,还要给皇上看呢,只是在我这儿稍作停留,霜华......”
霜华点点头:“我想你是为了自保,不知道对不对。”
凤林岐转身笑看着她,霜华被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包围着,心头慌乱间,他温润的双唇扫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额头上,耳边他低低说道:“我为霜华失了本性,我愿意记着头一夜说过的话,虽然我很想......”
霜华僵立着轻仰着头,茫然间身旁的人已离去,过一会儿有小厮进来恭敬说:“遵王爷吩咐送王妃回屋。”
霜华清醒过来看向书案,书案上的奏章已不见踪影......
回到屋中,霜华有模有样拉着绿梅比赛烹茶,让白兰她们三个品尝以分高下,青竹一个劲儿嚷着说这是品茶吗?都快撑死了,霜华这才罢休,拉着白兰教她绣花,一直忙碌到夜里......
第二日一早,林姨娘带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过来磕头:“婢妾想明白了,多谢王妃指点,这就离开,这个婆子和丫鬟是母女,家里就她们两个,她们愿意跟着婢妾,求王妃成全。”
霜华大略问了那两个母女的情况,笑着对林姨娘说:“看来你待下人和善,所以有今日的福报,不至于孤零零度日,日后若有了心仪的郎君,还请告诉我一声,我好备上贺礼。”
霜华吩咐白兰去禀告王太妃,又吩咐青竹去找福伯福婶过来,福伯福婶未到,翠姨先过来了,进门喝退在场的人,对霜华说:“奴婢这是传王太妃的原话,王妃请勿见怪,凤氏虽有家规准许无所出的姨娘,在夫婿死后再嫁,可并无先例,这林姨娘若开了头,府内还有四位无所出的姨娘,若是都出府,难免让人看凤氏的笑话,坏了王爷的名声。”
霜华沉吟一下对翠姨说:“劳烦翠姨跑一趟,过会儿我去和母亲说。”
正说着话,福伯一路小跑进来说道:“老奴先去禀报了王太妃,王爷离府前嘱咐过林姨娘的事,王太妃不只应允了,还菩萨心肠给林姨娘一所城外的小院,那所小院带着些收租的薄田,足以让她安稳度日。”
翠姨看着霜华松了口气,霜华心中也放轻松,细细问了福伯府中可有定例,福伯正盘算时,林姨娘进来磕头说:“王太妃菩萨心肠,婢妾再无所求,老王爷曾赏过一些金银珠宝,都是些值钱的,如今又有了房子和田产,婢妾给王妃磕过头,再去给王太妃磕头。”
霜华受了,让福伯给了二百两银子,林姨娘再次磕头谢过,那婆子和丫鬟也过来磕了头,霜华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拿了她们的卖身契过来递给林姨娘,林姨娘当场撕了,霜华这才点点头吩咐福伯:“她屋里的首饰细软都可带着,吩咐上下不可为难,福婶留下,别人都各自忙去。”
众人去了,霜华笑问福婶王爷如何吩咐的,福婶笑道:“王爷让禀告王太妃,王府中一应事务由王妃打理,让王太妃尽管放心,不要干涉,如果开头不顺,日后驭下就难了。王太妃稍作沉吟也就答应了。”
福婶走了,霜华倚在美人榻上,怔怔想着心思,他竟什么都想到了,本以为嫁娶都属无奈,只求平淡终老,却没想到能与他相处甚欢,心里也越来越亲近,霜华有些忐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如意若此?
他也没说究竟要去哪里,难道要去昭苏国吗?为何说昭苏国若起兵,对凤氏一族最为不利?昭苏国远在西北,与凤氏又会有何联系?这时青竹在门外嚷道,下雨了......
雨丝越来越密集,霜华听着屋檐下的滴水声,猛然想到昭苏现在还是天寒地冻,他可带冬衣了吗?他说要走,自己怎么就没想起为他准备行装?
心里想着忙喊了福伯过来,福伯说:“王妃切勿忧心,王爷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的,身旁也无人服侍,他不惯那些排场,对了,王爷有功夫在身的,王妃就放心。”
霜华一听更不放心了,急急说道:“身旁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只身在外该有多苦?有功夫在身又怎样?双拳难敌四手,而且人外有人,要是碰上功夫比他还好的呢?怎么办?”
福伯劝慰说:“王爷这十多年大半在外度过,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越多,霜华原本轻蹙的眉头却皱得越紧,福伯告退出来,实在不忍心让王妃担忧,可是王爷身旁藏有暗卫的事,王爷没有嘱咐过,不知道该不该和王妃说......
凤林岐从淮扬骑快马一路西行,天黑时到了徽州地界,因凤氏一直秘密掌管大裕王朝各处驿站,夜里就宿在徽州驿馆的上房,三教九流的一干朋友闻讯前来为他接风洗尘,席间推杯换盏,有一人笑问道:“听说凤兄娶了美娇娘,可满意吗?”
凤林岐一笑说:“我家娘子很有趣,也很聪慧。”
一人笑道:“这倒奇了,凤兄以往评论女子,无非是相貌如何身段怎样,从来没有关乎性情。”
凤林岐顿了顿问:“从来没有吗?”
旁边的人都起哄:“自然是从来没有。”
凤林岐笑了:“不过有一点,别的女子爱听的她一样爱听,别的女子招架不住的她也招架不住......”
有人打趣道:“看来凤兄真真假假试探了一番嫂夫人。”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中凤林岐微醺着说:“不说她了,她要知道我在酒席间谈论她,该生气了,她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尘的......说说昭苏,你们打听得怎么样了?”
众人敛了笑容压低声音一一禀告,凤林岐听着眯了眼睛,心里知道这次的争端恐怕不易平息,姑母深恨凤氏图谋日久,如今她羽翼已丰,自己冒险去见她,她心中可还有一丝亲情吗?十八年前,父王硬生生将她和心上人拆散,送她到昭苏和亲,临别前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我今日和凤氏一刀两断,你们等着,我早晚会让凤氏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