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如何是好
()霜华从未见过凤林岐如此神情,瞅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紧缩着不舒坦,她一直知道凤阳王的恶名绝非空穴来风,可他在家人面前尤其是她面前,总是微微笑着,如明朗的阳光一直照到她心底,霜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恼怒。
刘姨娘早贴着墙根溜了出去,她对凤林岐的惧怕是有由来的,那年他也就十一二岁,老王爷新纳一位叫做红荔的爱妾,象极书房中画像上那位美人,老王爷对她万般宠爱,头一日进府问她想住那个院子,姚姨娘纤纤玉手指向王太妃的院子,娇声说道:“就那个最大的。”
老王爷哈哈一笑:“好,反正她在佛堂中从不出来。”
红荔住进去后,吃穿用度都照着王妃的排场,因老王爷点头,府中上下只敢在背后悄悄说些闲话,谁也不敢去招惹她,红荔日益嚣张跋扈,挨个欺负府里的姨娘们,轮流让她们前来服侍,终于有一日她踏进了王妃的佛堂,进去后嗤笑道:“堂堂王妃一身素衣形容枯槁,成何体统?怎么能配得上神仙气概的王爷?”
王妃没有理她,依旧捻着佛珠,门外一阵风般进来一位少年,一脚踢在红荔的腿弯处,红荔哀叫着摔倒在地,少年一把揪住她的长发拖到院子里,命人将府中上下都请来,人到齐时,只见他一脚用力踏在红荔背上,红荔的脸上沾满了土,汗水泪水流成细细的泥渍,平日的妖娆已半分不剩。
凤林岐冷冷说了声打,小厮们犹豫着不敢动手,红荔疯了一般嘶叫道:“你敢打我,王爷回来定为我主持公道。”
凤林岐扬唇一声轻笑,西下的夕阳照着他脸上的厉色,院子里的人都躲闪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耳边传来他的冷哼声:“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些什么?”
院门外传来王爷回府的喊声,凤林岐举起手里的马鞭照着红荔的脸狠狠甩了过去,待王爷听到惨叫疾步进了院子时,红荔的脸上早已血肉模糊,姨娘们开头还觉解气,到了这会儿早吓得闭上眼睛,各自护着儿女,谁也不敢再看,凤林岐瞧见王爷进来,扔了鞭子微笑道:“父王,这个女人竟敢闯进母亲佛堂出言不逊,儿子教训了她几下。”
王爷闻言有些惊怒,待看到红荔又是泥又是血的脸,嫌恶得躲开去说道:“打得好,既是犯了家法,送到尼寺落了发。”
从此后王府内上下见着凤林岐无不敬畏,尤其是几个姨娘,再不敢对王妃有丝毫不恭。只是刘姨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几日后红荔娘家找上门来,原来凤林岐并没有饶过她的性命,王爷少不得拿银子打发了这些人,又疏通了官府,因凤林岐草菅人命差点惹出祸端,罚他在书房外跪着,当时正值隆冬时节,半夜时飘下雪来,只一会儿就满地银白,凤阳王在姬妾房中贪欢后睡得死沉,凤林岐待要起身回去,责守的众位暗卫过来跪下说:“王爷有令,请小王爷遵从。”
这时远远过来两个小小的身影,林昆抱着厚厚的斗篷披在凤林岐肩上,林诚递过来一个手炉,在哥哥膝下垫了厚厚的毛毡,凤林岐从小在山中长大,倒不怎么怕冷,此时瞧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家人的关爱和温暖,鼻子一酸搂住他们两个肩头笑道:“哥哥没事,快回去睡觉。”
两个小人儿头一次被仰慕着的哥哥搂在怀中,两个小脑袋靠着他肩头不走,在他们心中,哥哥是翩翩美少年不说,写得一手好字,精诗文博兵书,骑在马上如履平地,又有一身好功夫,最主要的是,两个人都曾撞见过自己的娘亲给红荔揉肩捶背端茶倒水,要冲过去护着娘亲,却被娘亲拦阻,说是小王爷都不得王爷待见,你们身为庶子更不被放在眼里,怎么能再惹他的宠妾。
前几日凤林岐对红荔一顿鞭打,总算解了两人之气,心里对哥哥更为敬佩。凤林岐让他们回去,他们不肯,非要陪哥哥跪着,凤林岐站起身搂着他们两个往自己院子里去,暗卫追上来时,凤林岐森然说道:“昆儿诚儿年纪小,冻着了他们怕你们吃罪不起,若要再拦着,先杀了你们我再去向父王领罪。”
暗卫们无奈退下,林诚和林昆那夜和哥哥一床而眠,睡得分外踏实香甜,凤林岐以前从未怎么正眼瞧过他们,他要护着母亲,防着那些姨娘,又要起早贪黑习文练舞,那夜瞧着他们粉嘟嘟的脸蛋,方始有了爱弟之心,从那夜后,凤林岐亲自为他们挑选文武教习,督促他们读书,详细了解有关嫡庶律法,二人满十六岁,就拿银子为他们置了田产,二人无心入仕途,就放手让他们秘密经商,一则为府里贴补家用,二则让他们历练世情,兄弟三人越来越亲密,相互信任依赖从无异心。
第二日凤阳王早起听到禀报,一笑说孺子可教,招来府中众人,日后府内一应事务无论大小都由小王爷做主,众位少爷小姐姨娘管事都听小王爷示下,凤林岐用心练武写文之余,捎带着用了半年就一切理顺,日常小事都交由可信的人管着,自己只盯着关乎全局的大事,有人贪腐或者营私他都放在眼里,只是以为水至清则无鱼,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做好分内之事,蝇头小利由着他们去沾。
他满十六岁时,父王开始慢慢将各地军政交给他,他方知父王多年经营,不只掌管淮扬以南的军队,暗中尚有诸多势力听命于他,意在帝王宝座,父王染病去世后,皇上本来要收回凤林岐手中虎符,得崔光大相国点拨,淮扬以南军营大半只听命于凤阳王,此事还要长久打算,皇上只得按捺下来,对凤林岐又欣赏又忌惮又提防......
凤林岐默然坐在书房想着心思,刚刚在屋门外听到霜华说的那句话,竟一时按捺不住气恼,待看到霜华清冷冷瞅着他时,方平静下来。他在马车中看霜华因几截莲藕笑颜如花,才半路下马车去了玉琼苑,告诉管事娘子问问姑娘们日后如何打算,愿意嫁人的给足银子,愿意歌舞的送到雅溆坊托付瑶琴,纠缠不走的送到尼寺,待想明白了再打发走,过年前就将玉琼苑关了门。
他靠在窗下坐着想告诉霜华这些,可看到霜华冷淡的神情,心里有些懊恼,这么多年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何今日这般失控,正懊恼着,霜华淡淡说道:“你不是想睡到书房去吗?我想了想也是,那边都收拾好了,就去。”
凤林岐站起身就往外走,霜华只是气话,看他真出了门,要喊他回来,又想起他刚刚的冰冷,心里一阵委屈,你只听了我前面的话,后面的不容我说出口,就认定我要挑拨你们兄弟离心,在你心中我就那般小家子气吗?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对弟妹的爱护之心,你哪里是做兄长,分明比为人父母操心还要多些,就是因为要让你高兴,我选两个弟媳才十二分用心,就是为了日后一大家子人能热热闹闹和和睦睦在一起。
两个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屋里都对着窗户呆坐,天全黑下来时屋里也不点灯,晚饭都摆手说不用,霜华和衣躺下等着凤林岐回来,凤林岐躺在榻上,没有霜华在身侧,竟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子时的更鼓声,想起霜华怕黑,无奈站起身往院子里而去,不想瞧见一个人影出了后门,他看着象是林昆,悄悄跟了上去。
林昆因月莲白日里那微微一笑,再不觉得难堪,月莲静静坐着绣花,他就在窗下看书陪着,待夜里睡下伸手去解月莲衣衫,月莲心里叫苦,前几日因恼他,为了在夜里清静骗他来了葵水,今日却是真的,只得柔声说:“葵水之期没过呢。”
林昆已忍了六七日,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是推托之词,起身穿了衣服摔门而去,绕到后门出来,在马厩中牵了马往织香院而去,没有察觉凤林岐就跟在他身后,待进了娇云房中,娇云刚服侍他脱了外袍,门就被人一脚踢开,娇云惊叫声中,林昆已乖乖跟在哥哥身后疾步离去。
兄弟二人一路走回王府,凤林岐瞧着蔫头耷脑的林昆开口道:“。”
林昆委屈道:“月莲跟木头似的不说,后来又推脱来了葵水,都七八日不让我碰了。”
凤林岐一敲他的头:“里面都是浆糊吗?月莲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性子又冷清,床笫间能如风尘女子一般吗?你丝毫不知疼惜,她无半分乐趣可言,能愿意让你碰吗?”
说着挠了挠头:“怎么碰上你这么一个笨蛋,做生意比林诚灵了不知多少倍,怎么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唉......一直以为我是当爹的,如今看来我是既当爹又当娘。”
一句话把林昆逗得笑了,下一刻又被他的话说得掉到冰窖里,凤林岐说:“如今府里是你嫂子掌家,回去要怎么责罚你,要听你嫂子示下,她向来最厌恶男子去风月场,我想替你求情,可白日里刚得罪了她,就是被她关在门外才碰巧瞧见你,成亲不足百日狎妓,照着家法是要打板子的,你就受着,万一打坏了,哥哥一定请名医为你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