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大业大人多
()宗庙设在王府门内左侧,凤阳王和王妃的身影一出现,礼官一声下令,门前候着的礼乐队开始奏响庄重的礼乐,礼乐声中夫妻二人进了第一重殿宇,礼乐声毕,礼官指着上下几层的牌位,从开国第一代凤阳王和凤阳王妃说起,每唱诺一次,霜华就随着凤林岐跪下,听着礼官细数该人的丰功伟绩,然后三拜九叩起身,然后是第二代,然后第三代......
拜了历代凤阳王又进一层殿宇,里面是凤氏历代封了郡王的男子,又是跪下听着礼官循循道来,不过不用三拜九叩,只是磕头一拜就起,第三层殿宇里是凤氏中有作为的女子,入宫为后为妃的或者出使和亲的,几乎每一代都有,霜华跪着心中为她们一叹,浅浅的叹息传入了凤林岐的耳朵。
虽然跪在厚厚的锦垫上,待礼官说了声礼毕,霜华的腰腿膝盖早已麻木,咬牙硬撑着往殿外走,稍事歇息后在宗庙的侧房中用斋饭,凤林岐勉强吃了几口,霜华因素喜清淡吃得分外香甜。
用过饭赶回房里开始梳洗换衣,墨菊霜华她梳了簪花高髻,鬓旁三支浅粉色珠钗只露出珠子,鬓前一支金步摇,发顶是双凤朝阳小金冠,长发高高挽起尽显其盈润饱满的额头和娟秀的脸庞,再穿上红底带着粉色暗花的衣裙,戴了珍珠耳坠和赤金项圈,凤林岐看着又亮了眼眸。
墨菊为他束了头发,戴了金冠,两边长长的镶了金边的红绸带,在下巴处打了同心结,着了绯色长袍,洒脱飘逸站在霜华面前笑说:“喝口茶就走,过会儿要见不少人呢。”
许是因为人多,凤家的堂屋有霜华家两个那么大,犹是坐着的站着的满满一屋子人,凤林岐的叔父凤天扬是凤氏族长,先拜过族长夫妇,然后给凤林岐的母亲王太妃敬茶,然后依次凤氏的长辈,长辈们都赐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然后是和凤林岐的弟妹们见礼,弟弟们都是一方端砚,妹妹们一人一对金钗,接着是老一辈的姨娘们过来拜见王妃,霜华吩咐丫头们都送上玉如意,屋里众人见过,又去院子里受了下人们的礼,回屋坐着略略说几句话,霜华落落大方与众人谈笑寒暄,既不过分热情又不至于冷清。
过一会儿福伯进来说晚宴准备好了,一家人坐着吃饭,老王妃对姨娘们破例开恩不用布菜,赐了小几在侧房用饭,白兰在旁边为霜华布菜,只夹桌上长辈和王太妃身旁服侍的人夹过的菜,霜华每样都吃两口,却都是浅尝辄止,丝毫看不出饮食上的偏好。
凤林岐吃着饭,只觉旁边的霜华变了个人,不再是在房中那个迷糊局促的女子,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越想越觉得有趣。
用过饭送走族中长辈,请示过王太妃,二人回到房中,坐在桌旁累得一时无话,凤林岐喝了盏茶站起身说:“我去沐浴,霜华洗漱歇息。”
霜华坐了坐,喊了声绿梅,四个丫鬟进来,霜华问:“你们今日可记得仔细?”
见四人点头笑道:“你们看我说的对吗?”
然后掰着手指头细细数来,已故凤阳王共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其中族长为嫡亲弟弟,其余两个为庶出,都别府另过,两个妹妹也都是庶出,都居于淮扬,一个嫁了富商,一个嫁了知州。
凤阳王府中如今除了王太妃没有侧妃,姨娘共有十二位,王爷嫡亲的弟妹乃双胞胎,封了郡王郡主,弟弟是昨日见过的凤林逸,妹妹对我极不友善,叫做凤林羽,另外庶出的弟弟有五个,妹妹有六位。
十二位姨娘中周姨娘生两子一女,但性情柔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刘姨娘生一子一女,在众人面前都掩饰不住其尖利张扬,凤林岐的五弟生母乃赵姨娘,性情木讷,六弟只有五岁,其生母李姨娘年纪三十出头,一双巧嘴能说会道,其余四个姨娘各有一女,不太引人注意,还有三位姨娘没有所出,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白兰笑说:”小姐,还差了一位林姨娘。“
霜华说:“是吗?没有看见。”
绿梅笑道:“是没看见还是极在意?”
墨菊不说话,青竹说:“不就是那个年纪最轻长得最美的吗?看着比小姐大不了几岁,一双眼睛偷偷跟着王爷,王爷的身影到那儿,她的眼光就转到那儿。”
霜华喝口茶清冷冷说:“多嘴,我要洗浴,都准备去。”
四人去外面吩咐婆子们准备,知道霜华不悦,暂时不敢进去,坐在廊下等着吩咐,青竹刚要说话,绿梅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我们都看到了,小姐怎么能没看到,她的性子你们不知道吗?分明是在意了,反而一句不想说。”
白兰悄悄说:“小姐是不是动心了?早上竟然为王爷戴王冠,我当时都吓一跳,从来没见她对谁那么又温柔又害羞,又压抑不住的好奇和关心。”
青竹噘嘴说:“我看这位王爷就是个祸害,小姐那样的人都能对他动心,他是不是走到那儿都能勾人魂魄。”
墨菊突然说:“不只是动心,哪会轻易就动心呢,小姐一向重责任,嫁过来了就要朝着夫妻同心的方向努力,她肯定使了些小手段试探这位王爷,看来试探的结果是满意的,她对这位王爷有信心,至少不厌恶。”
她们那里知道,霜华跨火盆是试探,装作累不堪言是试探,半夜为他盖被子是试探,早晨差点被鞋榻绊倒也是试探,可她的娇羞和局促却是真的,她一向性情冷淡,但面对凤林岐总是有些无措,她在温泉里听着石墙那边的声响心里怪怪的,待装扮好了出来看见他懒懒坐着,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霜华习惯了总有人陪在身边,只觉他无比冷清,不由自主过去为他戴了王冠,听见他说三岁就被送到山上习武,又好奇得问了他那些话。
霜华托腮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来,叫白兰进来,问道:“那白布你打听清楚了吗?”
白兰就吃吃得笑:“我试探着问过福婶了,原来这边新婚时都要铺一块白布,以验证新娘子的清白。”
霜华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想起自己问凤林岐那是做什么的,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白兰说:“谁知道能有这种怪异的习俗,我们那边闻所未闻,要不家里怎么能不嘱咐呢。”
霜华想起凤林岐笑看着她连说有趣,不由捂住发烫的脸,这时绿梅说水备好了,霜华由她们服侍着坐在浴桶里,犹闭着眼睛不说话,脸上阵红阵白,四个丫鬟也不知她想些什么,也不敢说话,静悄悄服侍她洗好穿上中衣,墨菊为她擦着头发,她突然问道:“我这刚睡醒就犯迷糊的毛病,怎么才能改改?”
青竹说:“王妃说小姐从小就这样,估计改不了了。”
绿梅看她一脸沮丧安慰道:“这算什么毛病呢?不过那一小会儿,说不定是太过操心才那样的。”
白兰笑道:“王爷不是觉得小姐那样很有意思嘛,他又没有介意,没事的。”
墨菊说道:“小姐如果不想让他看见那样的呢,以后醒了先闭着眼睛躺一会儿,待心里明白了再睁开眼睛。”
霜华这才笑道:“墨菊这主意好,以后就这样。”
正说着话,门外有婆子说了声羽郡主来了,霜华穿了衣裙说了声请,凤林羽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心腹丫鬟,叫做杏芳,手里拿着霜华送给凤林羽的那对金钗,往桌上一放说:“我家小姐乃王爷嫡亲的妹妹,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又皇封了郡主,这见面礼竟跟其他庶出的小姐一样,我们小姐不能收。”
霜华看都没看她,只笑着对凤林羽说:“妹妹请坐,夜里前来可是有事吗?”
凤林羽坐下冷笑道:“有什么事,杏芳不是说了吗?”
霜华笑笑:“这杏芳何许人也,竟敢用这样口气跟我说话,凤阳王府还有家法吗?”
杏芳吓得往凤林羽身后一缩,白兰这时过来拿起金钗对杏芳说:“我看这定不是郡主的意思,是这个杏芳欺负我们这些刚进府的,这金钗看起来一样,可这凤嘴里的珠子上好的南珠,珠子比金钗还贵,其它的都是普通的珍珠,有心的人一眼就能看见,怎么就一样呢?”
杏芳看看凤林羽没敢再说话,凤林羽脸色一变,怕霜华笑她没见识,指着杏芳说:“就你多事,赶紧拿了金钗去门外和她们一起候着。”
说着笑了笑看看霜华:“嫂子还等着哥哥回来呢?今夜怕是回不来了,林姨娘去了温泉那边,半个时辰没见出来。”
霜华浅浅笑了笑:“既是王爷把你放在心尖上,你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该败坏他的名誉,再说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吗?”
凤林羽双眸冒火盯着她说:“我没有败坏哥哥名誉,有人亲眼瞧见的。”
霜华笑道:“瞧见什么?瞧见林姨娘往温泉方向去,就一定是和你哥哥有什么事吗?不过是妄加推测罢了,妹妹没别的事请回,时候不早了,我挺累的。”
凤林羽悻悻往外走,迎面碰上凤林岐回来,撒娇说:“哥哥,我不过想找嫂子说说话,她就赶我走。”
凤林岐看看她温言说:“小羽又生事不是?母亲好不容易出了佛堂,没事去陪陪她老人家。”
凤林羽跺跺脚走了,凤林岐进了屋,四个丫鬟忙告了退,凤林岐看看霜华笑说:“小羽出生后,母亲就没管过她,我那会儿一十二岁,父亲把府中事务甩给我,日日谋划他的大业,我也没顾上操心她与逸,养成了乖张任性的性格,霜华多担待她。”
霜华点点头:“我说了她几句。”
凤林岐笑笑:“说就,说的在理就好,母亲和我都对她心存愧疚,不忍心说她什么,如今一十六岁了,有些不懂事,你刚过门,一开始就说着她点,也许能有用。”
霜华心下又是一动,看着他走到床前又忍不住紧张得往后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