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故人相见
这声“妈”虽然与往日无异，可仍然听的方母微微怔了怔:她没想到即便裴南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他仍旧愿意承认自己。这些年来不管是方裴南还是水遥都不止一次的往家里送东西，不是保健品，就是找人来安装电话甚至是电视机这种他们农家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可方母心里仍旧有一道坎很难跨过去:虽然这孩子是自己尽心尽力养大的，可说到底没有那层血缘的牵绊，再加上在大城市里讨生活实在是不容易，所以方家两口子即便也遇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可每一回通电话都是尽量往好里说，并且一次比一次简短，目的就是不给这俩孩子添麻烦，不过到了这时候，即便已经是一把年纪还是不争气的抹了眼泪。
“好好，你们两个都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叫邻居把你爸喊回来。你们小两口就坐这儿看看电视，吃点水果，妈拾掇些饭菜，中午咱们好好聚一聚。”
客客气气的话语以及周到的照顾让方裴南跟水遥夫妻俩心里不是滋味儿:特别是水遥，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婆婆明明是个爽朗的性子，可眼下却看上去颇不自然，言语行动之间也有几分拘谨。转过头与方裴南对视了一眼，对方便立马心领神会。
“妈，您不用忙活，我现在就出去叫爸，至于做菜的事儿，就让遥遥给您搭把手。我们这做儿女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应该好好孝敬您才是。”
水遥明白，这家伙是在给自己和婆婆争取单独的相处时间呢，便立马上前麻溜的把方母手上提着的菜篮子拿了过来，接着婆媳俩亲～亲～热～热的忙活起来。
水遥是做厨子出身的，蒸煮煎炸自然样样在行，方母瞅着自家儿媳妇一边同自己谈笑风生，可手却跟上了发条似的不停移动，手起刀落间，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就被切成了头发丝状，心里头那叫一个欢喜与自豪，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她能干一样。
“妈，这几年我跟裴南都不在您跟爸的身边，会不会住的有些不习惯呀？”
水遥一边打着亲情牌，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婆婆这人脾气虽然犟，不过心却比谁都软，这么多年来的母子亲情怎么可能丹丹因为血缘这一层关系而淡了呢？眼下，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方母对儿子的惦念。所以水遥打算以此为切入点，说服两口子跟着他们到京城那边生活。
不过说来也怪了，方母好像并没有听懂自己是什么意思，而是拍了拍后脑勺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看看我这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昨天亲家还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俩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我这个做婆婆的应该给儿媳妇送礼物才是，你等一下，我过去拿。”
水遥一看婆婆转身就要离开，这说风就是雨的反应弄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懵:难不成她是要借此转移话题？若是就这么给揭过去了，自己要是再想开这个头就难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水遥连忙将人给拉住，开门见山的说。
“妈，您不要着急，礼物早送晚送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刚刚我说的那个，我跟裴南以后就要定居京城了，一年到头可能也没有多少时间回来，您和爸愿意跟我们到京城去嘛？一来咱们可以经常见面，二来那边的房子我们也准备好了，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着您们拎包入住了……”
看方母有些愣怔并没有做答，水遥反而越来越有把握，因为此时婆婆明显已经动摇了，于是趁机又加了把火。
“不瞒您说，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爸爸矿上又忙，从小看着旁人家的孩子上学有爸妈接送，我有好几次都委屈的偷偷哭了呢！不过正是因为您对我多加照顾，看后妈不管我，故意不让我吃东西，您就把蒸好的粗面馒头给我塞一个半个的我才没被饿死。”
“还有一回，公社学堂的王二狗子骂我有爹生没娘教，我跟他打了一架脸都弄破了，您把我拉回家里仔仔细细上了药，还专门把我送回去。”
“这些事情一直都在我心里，即便我跟裴南没有结婚，可打心眼里也把您当成是我真真正正的亲妈，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再跟我们客气，哪有爹娘不跟着子女住呢？况且，裴南因为先前您跟爹一直不愿意过去这事儿愧疚到整整失眠了好几夜，甚至连第二天的工作都差点受到了影响，私下里跟我说他不算一个好儿子，因为苦尽甘来的时候，爸妈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跟着他享福。”黑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方母听得眼泪都掉了好几回，哪里还有心思再说一个“不”字儿？
“行，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跟你爹说！你说的在理儿，这日子过的就是个人气儿，跟儿女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守着这间破烂的老房子又有什么意义？”
另一头，方裴南本来是打算到村西头的刘麻子家寻人，不过路才走了一半，就看到两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这俩货就算是烧成灰他也认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光跟刘贝贝这俩人还真的终成眷属了呢！呵，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今天是老天有意让自己碰上这俩货，他们以前可没少给遥遥使绊子。
虽然离开了只不过短短数年，可不远处这俩人脸上明显多了不少风霜的痕迹，特别是刘贝贝，先前至少也是受过高中教育的，现在竟然在周光的挟制下老老实实刨土豆，动作稍微有一点不利索，身上就会立马挨对方一记狠踹。
“你这老娘儿们，猪一样的东西，家里的米面都被你给吃光了，怎么干一点活哼哼唧唧的？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从现在起一直到明天你都甭想喝上一口水！”
说完，周光挪动着肥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转了身，不巧跟刚刚站定了的方裴南来了个对眼。可这不看不要紧，越看周光心里越不得劲儿，又一次抱怨起了命运的不公。
想当初自己可是支书家的独苗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爹娘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在整个生产队，哪怕有谁敢正面瞪他一眼，都能被自己那只书老爹整的够呛。可这老天爷不知怎么的瞎了眼，就是看不得他们周家有一天的好日子。
支书老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调到城里的请求没有通过不说，过了没多长时间，生产队解竟然也散了。那些个平时根本连句高声都不敢起的猫猫狗狗竟然一个个都爬到他们家头上拉～屎撒～尿，瞪眼的瞪眼，骂人的骂人，闹事的闹事，就连老太太都给活生生气死了。
形势变了以后，家里的粮食是越吃越少，可刘贝贝这娘儿们每天除了唧唧歪歪的哼上几声给他们全家添堵之外，竟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一点活都干不了，自个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这搅屎棍给算计。
看看自己身上黑灰色的老土布，又瞅了一眼西装革履的方裴南，巨大的差距把周光气的差点一口气倒腾不上来，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又胖又丧的跳梁小丑，只得一把揪住了刘贝贝毛毛躁躁的头发使劲儿拉扯着泄愤。
“我说你刚刚怎么手上停了，原来是看见了方家那个小白脸，怎么，是不是被这小子勾的魂都没了？呵，我让你贱，让你浪，让你不安分到处找男人！知道人家现在有钱了，你就看不上老子了是不是？贱人，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啧啧……日子都已经过得鸡飞狗跳了，周光还是没有改掉嘴贱的毛病。想当初这刘贝贝算计自个儿媳妇的时候，他并没有在身边陪着，还是前几天无意间听水遥提起才知道的。不是当时手头正有一场大手术，方裴南就算是豁出去也要提起刀把这一对狗～男～女给宰了。
好在上天有眼，俩人商量出腌臜下作的手段最后反而报应到他们自个儿头上了。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方裴南只要一想到这俩人，就气到肝疼。现在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了，不小小的拿回点利息他又怎么配当水遥的男人！
“周支书家的龟儿子竟然转了性子开始下地劳动了，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离了父母的帮衬连个屁都不是，现在看你们两口子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这挑婆娘的眼光还真是不赖，于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你们俩还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呢！”
刻薄的奚落与讽刺让周光夫妻俩气得恨不得原地爆炸，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以方裴南现在的能力，一动一动手指就能把这两只小蚂蚁给捏死，这样的大人物，他们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