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起点
“笑什么笑,严肃点!”我掐了虞子期一把,对戴绮思敬礼道,“报告首长,警卫员小余、小子期已经到岗,请首长去里屋安心休息。”戴绮思抱着被褥进了内屋,我和虞子期则和衣躺在外面的一间小屋里。床铺虽然老旧,但褥子底下铺了许多茅草,既厚实又温暖,睡在上面轻飘飘的。我俩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聊着,想起了当年插队时的时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我睡得迷迷糊糊,耳边传来了阵阵似哭似笑的歌声。我翻了个身,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时,脸上忽然感到一阵刺疼。我睡意正浓,揉了揉眼睛,不耐烦地爬起身,一睁眼,差点吓得跳了起来。我床头不到半米的地方,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披头散发、光着脚的女鬼。我刚要喊,那女鬼“呼”的一声飘到了我跟前,冰冷的手捂在我嘴上。
“是我!”她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不佳,急忙拨开头发,我这才看清床前站着的人是戴绮思。这下我更慌了,比见了女鬼还害怕,抓起被子问她:“这么晚了,干吗呢?还不睡。”
她欲言又止,扬了扬左手上提着的东西对我说:“你起来看看,我觉得有问题。”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大致只能看清她手中提着一个扁平的壶型物,一边起身一边问:“什么玩意儿,哪儿找来的?”
“床底下,”她犹豫了一下,披起我的外套扭捏道,“……尿壶。”
我整个人都呆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尿壶有什么稀奇的!你们美国没有吗?”
“不,这件东西,我确定在书里见过。”戴绮思将我拽了起来,“它不像赝品。”
虞子期呼声四起,我拨亮灯芯,和戴绮思来到了火炉底下。她把手中的扁壶往地上一搁,我立刻认出了这件古物。
彩绘漆虎子,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件出土文物,1980年出土于长沙战国土圹竖穴木椁墓。
“绝不是仿制品。”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捧起这件虎子反复查看,“错不了,是古物。和战国墓里出土的那件,属于同时期的手工漆制品。”
戴绮思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扣起外套,小声地说道:“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既然你也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没想到,这个小村子里会藏着如此惊人的古董文物。”
根据我的职业经验,揣家庄周围必然藏有巨大的古墓,目前推断,多半是战国楚墓。村民盲目无知,有时挖出文物,当成碎铜烂铁批发处理,而相对完好的陶器和漆器则带回家留做日常生活器具。做古玩生意的商人看准了这一点,有时候会去偏远地区“拾漏补遗”,以极少的价钱收购这些古玩,一转手就是数以万倍的利润。我盯着眼前的彩绘漆虎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妈的,简直暴殄天物!”虞子期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瞪起牛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虎子,拖着被子冲到了火炉旁。
“你什么时候醒的,一惊一乍的,也不出声。”
“早醒了,老子哪儿知道你们鬼鬼祟祟地想干吗。”虞子期抱起虎子,塞进自己的被子里,连人带壶裹得结结实实,“可怜啊,好好一件战国文物,竟然被人当成尿壶使,他们也不怕折寿。宝贝儿别怕,小爷爷带你走,明天就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虞子期,容我多一嘴,这玩意儿在古代,也是把尿用的。货真价实的尿壶。”
他听了这话,一脸嫌弃地从被子里掏出了虎子,搁在桌上说:“按我说,这地方肯定有古墓,咱们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多少得带点土特产吧。你看啊,既然有夜壶,那锅碗瓢盆也少不到哪里去,倒腾一车回去,多有面子。”
我反对道:“有没有墓跟咱们扯不上半点关系。咱又不是小鬼子,走到哪儿挖到哪儿。你来人家做客,二话不说,把人家老祖宗的墓给盗了,留一空坟,合适吗?你让老揣以后怎么做人。咱们要有职业操守,绝对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脚。”
“好好好,你有道理。老子不跟你争,不挖就不挖呗。谁稀罕那点破玩意儿。不过话可说好了,这个夜壶,我得带走,纪念品!”虞子期起身去找包装袋,我抖了抖身上的泥土,转身准备去睡觉,不想戴绮思站在原地,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我心想问题都解决了,她难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完?
戴绮思看了看虞子期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指着桌上的煤油灯说:“我出去一趟,你们先睡吧。”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哈哈,要不我陪你去吧。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太危险了。”
虞子期偷笑了一声,冲我挤眉弄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绮思学妹,你要注意安全啊!”
“瞎叨叨什么呢!”我抬脚给了虞子期一顿狠踢。他抱着虎子蹿上床,一头闷进了被子。
我举着煤油灯,替戴绮思开了门。她犹豫道:“你就别跟着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野地里小解,坚决要求保驾护航。戴绮思只好让我同行。可她这人又死要面子,把招待所周围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妄图在这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地方找到公共厕所。
“别折腾了,我看你都快尿裤子了。”
“不许余说八道!向后转,望风去!”戴绮思勉为其难地选了一块背风的砖墙。我守在墙外放哨,耳边又响起一阵似哭非笑的歌声。黑暗中,我皱起眉头,再三确定不是幻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我猛地注意到远处的田地里正燃着大片的火光,火光中有一群姿势奇特的人影,他们双手横举,头颅高昂,正随着若有似无的歌声缓缓晃动身体。
“老余,你在看什么?”戴绮思举着灯火从暗处走上前。我急忙灭了煤灯,指着田间奇异怪诞的景象让她看。戴绮思蹲下身,张望了一阵儿,不解道:“是村里的人吗?他们在干吗?”
我不置可否,从数量上看,人影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揣家庄的人口,一眼扫过去,黑压压的一片,起码有百十号人。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聚集在野地里?他们那些奇怪的举动是什么?与揣家庄的百姓有什么联系?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无法冷静思考,只好对戴绮思说:“实践出真知,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戴绮思点点头,我俩一前一后钻进了茂密的茅草丛,悄无声息地朝着火光处前进。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草庐边缘,此时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人影,看上去不过两三米远。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大致能看出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体不自然地僵直,跟木头似的杵在草庐边缘。我壮起胆子,走上前拍他的肩膀,询问对方身份。可手中的触觉,忽然让我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就在我恍惚的时候,我赫然发现眼前这个男子手中拉着一条长长的绣绣的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居然是虞子期。
虞子期面色惨白,看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见,那男子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我的腿一点无法动弹。
内心满是恐惧和不甘,我想起来了爷爷对我说过的那个故事。这人是“鬼使”
那也就也就意味着虞子期。
“不,,,,,”
虞子期,靠近我的时候,原本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血色,他微微裂开嘴角,虽然我一句也听不见,但是那口型分明是两个字:“快跑”
一个月过去了。虞子期也去世一个月了,心肌梗塞。多么厉害的一种死法。我们战胜了那么多困难,居然在一个平和的夜里。他就以为心肌梗塞,离开了。
我知道他的死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已经不是钰帮的事情了。剩下的是真正的故事开始。
鬼使的秘密我一定要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