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乔暖一直在想办法与韩策取得联系，然而好巧不巧韩策去了国外。在乔暖的劝服下,谢清晏打消了堕胎的念头,答应等联系上韩策了再决定应该怎么办。

六月底大学放假，乔暖也把之前攒的年假一次性休了,和谢清晏一起回了w市。

对于现在的乔暖而言,最辛苦的事情，就是要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和何决保持着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正常的状态。

乔妈妈每天对乔暖的三遍逼婚是雷打不动的，耳提面命苦口婆心，让乔暖疲于应对。

这天乔暖陪着谢清晏去医院做完产检,消磨了大半天时间,晚上回家时在楼下正好碰到了从火锅店里回来的何决。

“谢姐情况怎么样？”两个人并肩往上走。

“比较稳定,就等看什么时候韩策能回国吧。我给他打电话都转接不进去，发了好几封邮件也没回。”乔暖叹了口气。

“谢姐也不容易。”

“我也搞不懂她和韩策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炮友不像炮友情侣不像情侣的，”乔暖轻轻耸了耸肩，“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都没看见你？”

“打算再开一家分店，在看商铺。”

“不错嘛小鬼，”乔暖抬手拍了拍何决的背，“有出息。”

何决嘴角一勾，倾身向前，伸手抬起乔暖的下巴，“给点奖励？”

乔暖一把拂开他的手，“别闹，都要到家了。”

话音刚落，何决伸手一把抓住她，而后左手撑住墙壁，将她禁锢在臂弯之间，低头吻上她的唇。

楼道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逼仄的空间一片阒静和漆黑，再往上走几阶就到了家门口，这样的体验从未有过，让人既觉得忐忑又觉得刺激。

何决的右手贴着她的背，手掌上的温度隔着雪纺衬衫熨帖着肌肤，身体有一种莫名的燥热。

她正想推开何决，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然后声控灯应声亮了起来。

乔暖立即如惊弓之鸟一般推开何决，抬头看着门口，乔妈妈提着垃圾袋正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

“你们……”

这场景，装傻充愣显然是不可能瞒过去了。乔暖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妈，我们进去说。”

乔妈妈没有吱声，神情复杂地看着何决。

“何决，你先回去！”乔暖朝着何决大声一喊，然后拽着乔妈妈的手臂，将她拉进房里，将门紧紧关上。

刚一关上门，乔妈妈就反手一巴掌扇到了乔暖脸上。

声音清脆响亮，打得乔暖半晌没回过神来。

“之前街坊有人说看见你们两个搞对象我还死活不信，现在你都搞到家门口来了！你出息了啊，乔暖？我是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敢情在背地里搞乱伦啊？！”

乔暖捂着生疼的脸颊，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迟早要告诉父母，但没想到会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之下被发现。

乔爸爸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背着我们和何决搞对象呢！”

乔爸爸皱了皱眉，冷声问：“乔暖，这是不是真的？”

事已至此，乔暖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松开手，看着乔爸爸，“我不觉我做错了。”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乔妈妈气得大吼，“周围哪个不是看着你和何决长大的？你让他们怎么看我们家？”

“妈，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这你就觉的难听了？那你是没听过背后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说你养小白脸，说你给何家当童养媳！”

乔暖脑袋顿时一阵发蒙。

“我还一直跟他们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定下来了就要结婚了，结果你现在是在打我的脸啊乔暖……”乔妈妈在椅子上坐下，气得直抹眼泪。

“乔暖，”一直在旁边听着的乔爸爸也开口了，“你妈面子薄，咱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不管你和何决是不是在搞对象，都给我断了吧。”

乔暖心里发冷，捏着拳头轻声问：“难道为了所谓的面子，你们就可以不管你们女儿的幸福了吗？”

“何决才二十岁，他拿什么给你幸福，听爸的话，别糊涂了。”

“爸，你们不了解他……”

“你爸他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何决一个毛头小子，能给你什么幸福？”

乔暖张了张口，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什么，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答应，我亲自去跟小决说。”乔妈妈站起来。

“妈你别去！”乔暖立即伸手抓住乔妈妈的手臂。正在此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乔暖慌忙地掏出手机，发现是谢清晏打来的。

在父母具有压迫性的注视下，乔暖按下了接听键，“喂，清晏……”

“乔暖啊，我是谢叔叔……”

乔暖一怔，“谢叔叔，怎么了？”

“清晏她……出事了，你能来二医一趟吗？”

“出了什么事？！”乔暖心里顿时生出一阵不详的预感，双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流产了。”电话那边的谢清晏父亲的身影带着一阵说不出的沧桑之感，乔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砸了一闷棍，脑袋里一片空白。

乔暖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爸妈，我，我得去医院一趟，清晏出事了！”不顾父母的叫喊，她打开门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这一路如此漫长而又痛苦，在她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这么绝望过。

赶到医院的时候，谢清晏已经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谢妈妈在一旁抹眼泪，谢爸爸则是沉着脸一声不吭。

躺在病床上的谢清晏，脸色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像灵魂已经飞离远去。

看到乔暖进来，谢妈妈立即站了起来，“乔暖……”

乔暖轻轻将谢妈妈抱了抱，勉强笑了笑，“没事的阿姨。”

乔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清晏，怎么样？”

谢清晏将空洞的目光移到她脸上，过了半晌，才喃喃道：“孩子没了……”

“没事的，你还年轻，不要紧的。”

“孩子没了啊……”谢清晏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哭声。

乔暖俯身将她紧紧抱住，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这破碎的哭声不断地撕扯着。

“我想生下来的啊乔暖，不管韩策怎么样，我都已经决定生下来了啊……”谢清晏蜷在她怀里，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当然知道谢清晏已经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白天去做b超，听着医生的讲解的时候，谢清晏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的笑容，那种母性的温暖是没办法伪装的。

乔暖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压抑而令人心碎的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谢清晏累得睡了过去。

乔暖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到谢妈妈面前坐下，“白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

“清晏遇到几个抢包的，她希望那几个人把证件留给她，但是……”谢妈妈抹了抹眼睛，“他们三个人轮番踢了好几脚，我和她爸赶到的时候，地上全是血……”

乔暖心里顿时一颤，“我应该把清晏送到家的……”

“不关你的事，只怪清晏倒霉。她怀孕的事也都没跟家里说一声……吴子霖那事之后，她性子真的变了太多，我平时也不敢多问，怕惹她伤心，”谢妈妈眉头紧锁，看了谢爸爸一眼，“清晏她爸是当老师，性格也比较严肃，这几年就没见他们父女好好交流过。”

乔暖垂下目光，不禁想到了家里还在气头上的父母。

“孩子大了啊，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们才好，”谢妈妈眼泪又涌了出来，“哪怕她给我提个醒，我现在心里也好受点。不指望她像小时候一样听话，现在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乔暖看着哽咽的谢妈妈，久久说不出话。

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对峙，好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有时候是和平，有时候又好像是前世的仇敌一样水火不容。

可是又有那样深刻的血缘羁绊，天涯海角，都割舍不断。

乔暖在医院陪了谢清晏一晚上，早上的时候才回去。到家时，父母都还没有去上班，正在餐厅吃早饭。

看她回来，乔妈妈也没说什么，起身去厨房给她盛了碗稀饭。看得出来乔妈妈也没睡好，脸色很憔悴，眼睛下面一圈乌黑。

“清晏怎么样了？”

乔暖咬了一口馒头，“还好。”

“昨晚和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清楚。”

乔暖停下手里的动作，执意摇了摇头，“我不会和何决分开。”

“这件事由不得你。”

“妈，”乔暖看着乔妈妈，无奈地说，“我已经成年了，我又权利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

“别跟我说什么权利不权利，你跟谁在搞对象都行，反正不能和何决在一起。”

“你当年不是也非要嫁给我爸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反对起我来了，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

乔妈妈不为所动，“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跟单位请了假，这几天我就陪你待在家里，到你想清楚为止。”

“妈！”乔暖把筷子重重一磕，“你怎么能这样！”

乔妈妈看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你好。”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谈个恋爱，怎么就天理不容了？！”

“乔暖！”乔爸爸喝止她，“别冲你妈吼，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乔暖怔了怔，心中顿时一凛，“什么叫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