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终章(下)

第185章 终章(下)

作者有话要说:魏帝对这些却好似浑不在意,以风雷手段处理完行宫这桩行刺案之后带着桓广阳、江城、元维等人返回了皇宫。不久之后,他召集齐北魏宗室、大臣,让桓广阳和江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手铸金人。手铸金人在北魏是用来占卜吉凶窥探天意的,立皇后时必须手铸金人成功,否则无缘后位,权臣、皇位觊觎者也是一样,想当皇帝想篡权往往事先手铸金人,铸成了则信心百倍,也会得到众人认可,铸不成就算了吧,所有的野心、宏图,都可以付诸流水了。

江城还从来没有铸过自己的像,也觉得挺新奇,便依着工匠的提示将铜液灌到了模具当中。

她不经意间看了桓广阳一眼,见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非常娴熟、优美。

两具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的金人出现在魏帝、宗室大臣面前时,不少人流下激动的泪水。

江城是以游戏的心情来铸这个金人的,倒觉得有几分好玩有趣。不过当她看到宗室大臣们兴奋得眼睛放光纷纷向桓广阳拜倒时,便知道这是魏帝有意为之了,目的就是让宗室和大臣接受桓广阳这个从小没有在北魏宫廷长大的皇位继承人。

宗室和大臣们接着又向她下拜的时候,江城呵呵笑了笑。这些人当然不会是朝拜一位南朝公主的,而是北魏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啊。

“别,我和十三郎一样,一直想逃,想回家,没想和你们长期相处啊。”江城摸摸鼻子。

“十三郎,这个金人如果铸成了……”她有些顾虑的小声问桓广阳。

桓广阳简短道:“他们会将你和我视为受到上天眷顾的皇储、储妃,会敬畏,不会伤害。”

“可是,逃跑就更难了吧?”江城小声嘀咕。

桓广阳一笑,“就算咱们没有手铸金人成功,逃跑也是很难的。”

魏帝找了二十年才找到的亲生儿子,肯定会看得紧紧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掉,何其艰难。

“唉。”江城有腔有调的叹了口气。

“小七,以后朕这万里江山,就要交给你了。”魏帝眼中闪烁着泪花,拍拍桓广阳的肩。

宗室和大臣们热烈的围住了桓广阳,对他表达自己的忠心、炫耀大魏王朝是如何的富饶、如何的强盛,一个一个唾沫横飞,别提多殷勤喜悦多欢欣鼓舞了。

“魏帝这是改利诱了么?拿大魏江山做诱饵,以为十三郎这便会动心了?”江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无语。

当然这个诱惑真的是很大,一个皇位摆在面前,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这样巨大的利益呢?可他是十三郎啊,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诱惑,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他是因为我才拒绝的。”江城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为了我,他甘愿扶翁翁上位,自己做了驸马。”

她柔情满怀,向桓广阳绽开一个欣悦的、绝美的笑容。

被一帮北魏宗室、重臣包围着的桓广阳嘴角微扬,眸色温柔。

她和他两两相望,像喝了陈年美酒似的,心醉了。

除大皇子元纲被贬谪之外,魏帝其余的儿子们全都在场。这些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当着魏帝的面对桓广阳真是恭敬又亲热,好像已经认可了他的地位,把他当作魏国今年的储君来看待了似的。

三皇子元绎和他的兄弟们一样脸上挂着笑,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跟喝了黄连水似的,心里苦啊。他曾经求过婚的女郎、他曾经真心爱慕过的女郎,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不过她现在是南朝的公主,也是北朝的储妃了。虽然离的很近,其实远在天边,他再也够不着了,连她的一片衣角也够不着……

元绎心里这个难受,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了。

桓广阳和江城手铸金人成功,魏帝显然才是最高兴的人。宗室大臣们离开之后他把他的儿子们全部留下了,仔细的一一交代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皇子们自然一一受命。

魏帝平时对元绎很一般,今天却多看了他两眼,“你的王妃、侧妃和江城公主都有些渊源,明天的宴会把她们全带来吧,江城公主远离故国,听到乡音想必会很亲切。”元绎受宠若惊,忙恭敬的道:“是,陛下,臣一定把王妃、侧妃一起带过来,让江城公主听到乡音。”

元绎回到济王府之后把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英一起叫过来,将魏帝的意思告诉她们,“……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两位侧妃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想必知道她的喜好。你们明天到了宫里好生陪伴江城公主,江城公主听到乡音,想必会备感亲切,你们也可趁机多渲染我大魏的强盛,劝江城公主陪同七弟留在大魏,享受无上的尊荣。”

淳安公主差点没气死。

好嘛,原来江城这么了不起,因为嫁了桓广阳,因为桓广阳是魏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所以我现在要低声下气好好劝说她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啊。这本来是大家争先恐后要抢夺的尊贵地位,也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宠,现在要拱手让给她不说,还要我去劝说她接受,好像这是在难为她一样!苍天啊,大地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居然要人劝说、要人央求!

“这个江城,她怎么不去死。”淳安公主愤愤想道。

任淑英和任淑贞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惊惧之色。

她们从前是怎么对待江城,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说之前江城成为大梁的公主已经让她们羡慕嫉妒的要发狂,现在江城即将北魏的皇储妃,这件事则让她们惊慌失措,寝食难安了。“江城如果真成了北魏皇储妃,今后成了北魏皇后,她会怎么报复我们、折磨我们?”这姐妹俩都是头皮发麻。

任淑英想到自己曾经的美梦,尤其觉得悲伤。南朝公主,北朝王妃,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啊,原来这是属于江城的……

“听大王的意思,好像要我去讨好她似的。”淳安公主忍了又忍,心中的怨气太盛,最后还是没忍住。

“并非讨好,只是劝说。”元绎皱眉。

“秦王会被立为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她留下来便是太子妃,还用人劝说?”淳安公主装出疑惑的模样。

“她不止会是太子妃。”元绎叹息道:“她今天手铸金人成功了,所以将来她会顺利成为皇后,没有一位宗室、大臣会站出来反对的。”

“什么?”淳安公主花容失色。

江城居然手铸金人成功了?北魏人很重视这个,手铸金人成功就说明她是天命所归的贵人,将来新帝登基,她毫无疑问会成为皇后的啊。

“要做皇储妃了,将来一定会是皇后,这样居然还要人劝?”淳安公主扬眉。

任淑英和任淑贞也觉得匪夷所思,“是啊,这样还要人劝?”

老天爷不长眼啊,八娘真是太矫情了,这样的好事摆在眼前她还要拿拿架子,等着昔日的姐妹们过去劝她!她这是纯心想要气死人吧?

“当然要人劝了。”元绎沉下脸,“江城公主并非凡桃俗李、庸脂俗粉,她是重感情之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们前去劝说她的。”

见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贞都露出痴呆的神色,元绎很是烦恼,“算了,你们也不用劝说她什么,明天过去陪她说说话,让她听听乡音、开怀片刻,也就足够了。”

“好嘛,我方才还勉强算是说客,现在一下子降成了清客,成了陪江城说话逗乐的人了!”淳安公主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倒是没她脾气这么大,不过想到要陪江城、要逗江城开怀,心里也很不乐意。其实如果换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一位异国公主,现在要成为北魏太子妃,已经手铸金人成功,将来会是北魏皇后,她们一定忙不迭的赶过去巴结,还唯恐巴结不上呢。但是想是这个人是江城,是她们从小便看不起、从小便欺负惯了的江城,便不甘心了,不情愿了,便郁闷了。

这三人各怀鬼胎,但是见元绎脸色不好,当着元绎的面不便也不敢多说什么,憋着一口气答应了。

次日元绎带着她们一起进宫,宴会设在绮兰殿,因是家宴,所以比较随意,已经娶过王妃的便是一对夫妻一席,未婚的一人一席,按长幼次序排列,倒是显得挺温馨的。当然了,桓广阳和江城不同,他们的位置在上首靠右,仅次于魏帝。这次别家来的全是一夫一妻,元维特别,除带了他的王妃之外,还带了两位侧妃,四人一席,格外引人注目。

“老三,你行啊,你的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你的侧妃又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你和七弟渊源这么深,以后必须要很亲近才行啊。”二皇子元绪笑着打趣。

“哪里,哪里。”元绎呵呵笑。

淳安公主暗暗咬牙。

想到以后竟要讨好江城了,她简直痛不欲生。

任淑英和任淑贞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皇室宴会,胆怯认生,低垂了头,看起来很温顺。

魏帝是最后到来的,他并携带宫中的宠妃,只带了桓广阳、江城两个人。

魏帝在上首坐下,一脸意气风发的笑容。

桓广阳和江城一起在魏帝旁边的席位落座,一位隽逸无双,一位清丽绝伦,真是一对璧人。

淳安公主又妒又恨,心痛无比,“陛下身边没有皇后啊,李贵妃又已经去世了,将来江城后宫独大,她上面除了新帝,连个管着她的人都没有,连个太后都没有……她凭什么啊,她一个任家八娘子,得到这一切她凭什么啊。我才是正经八百的南朝公主,论出身论地位论教养,哪样不比她强?她竟要强过我了,她翁翁和阿父抢走了我祖父的江山还不够,她又要来抢我的了……”

如果不是畏惧坐在上首的魏帝,淳安公主一定会走过去讽刺江城一番的,讽刺得江城面红耳赤,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没脸见人了。可是魏帝高高在上的坐着,虽然眼眸含笑,却威严依旧,淳安公主见了他便害怕,在他面前发威风,哪有这个胆子?和众人一起俯伏下拜过,淳安公主一脸恭顺的坐下了,低眉敛目,和任淑英、任淑贞差不了多少。

出乎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的预料,她们一家人过去向魏帝等人敬酒的时候,江城对她们非常和气,巧笑嫣然,“两位侧妃,阿珠妹妹,以后咱们要多多亲近了啊。”任淑英受宠若惊,“是,是,是。”一向伶俐的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任淑贞心中鄙夷,“呸,什么要人劝说,你是巴不得留下,巴不得做这北魏皇储妃的吧?装样子。”内心深处对江城的厌恶之情又泛滥成灾了,板着脸躬躬身,竟然没有回答江城的话。淳安公主过去在南朝时当着老皇帝的面是很会做人、很会看眼色的,现在当着魏帝的面她也和气得很,脸上堆着一脸笑,“那是自然。江城姐姐,我随时扫榻恭候,盼着你光临啊。”这话说的太甜腻了,她自己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城粲然,“好啊,那我不客气了,以后要叨扰你了。”

魏帝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欣慰不已,“江城看样子是动了心,要留下了。也是,身为女子,她哪能拒绝得了太子妃、皇后这样的尊荣?她都动了心,朕的小七便不必提了。他已回忆起往事,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放着朕的亲生子、大魏储君不做,还想回南朝做桓惕的儿子?没这个道理!”

魏帝眼眸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当着魏帝的面,北魏的皇子们温良谦和,王妃们温婉端庄,言笑晏晏,和睦欢悦。

家宴非常圆满。

家宴的当晚,桓广阳和江城一起被魏帝叫了去。

魏帝在灯下沙盘演兵,见到桓广阳和江城进来,笑着冲他俩招招手,“小七,江城,你俩过来看看,咱们大魏应该如何抵御这些不自量力的敌人。”桓广阳和江城携手到了近前,看到沙盘上的形势,同时黑了脸。

沙盘上清晰呈现出南朝北朝对峙的局面。

“小七,江城,你们在南朝多年,必定知道南朝的弱点在哪里。”魏帝笑道。

“这还真还我和十三郎当自己人了啊。”江城嘴角抽了抽,想道:“居然和我们商量起如何对付大梁了!十三郎的身份先不说了,我是大梁公主啊,难道我会出卖我的父母、我的翁翁,和我的国家?”

江城有些气愤,仔细想了想,算了。反正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大概在魏帝这样的人看来,女人只要出嫁了就跟和娘家断绝关系了似的,以夫为天,一切以夫家为重。而且,他应该以为有皇储妃、皇后这样的前途摆在眼前,江城就会不在意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吧?也是可笑。

桓广阳脸色冷冽,江城却是笑吟吟的,“陛下,南朝的弱点我当然很清楚啊。从前陵江王府和桓家也不知有多深的仇恨,普天下的人都以为陵江王和桓家迟早总有一战,我想就是陛下也曾经这么以为过吧?可是后来他们居然联合起来了,桓家扶持陵江王上了位,从南朝到北朝,不知有多少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不明白为什么桓家就肯支持陵江王了呢?”

魏帝慢慢问道:“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确实让他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桓大将军会忽然和陵江王和解,转而支持了他。

这简直是两大高手对阵之时自废武功,太不可思议了。

桓广阳捏捏江城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江城却不听他的,笑盈盈的道:“因为我啊。因为驸马喜欢我,不愿和我父亲、翁翁为敌,宁愿和他们化敌为友。”

“是么?”魏帝眼中精光一闪。

他目光落在桓广阳身上,眸光深沉,“小七,是这样么?”

桓广阳摇头,“不是。”

魏帝和江城同时呆了呆。

“怎会是不是啊?”江城晃了晃他的手,和他不依。

魏帝追问:“不是这样的,那么,真相是什么?”

“真相其实很简单。”桓广阳扫了魏帝一眼,淡淡的道:“我喜欢做驸马。”

“噗……”江城不由的笑了。

魏帝失神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哪里想得到呢?陵江王和桓家竟然因为一个江城公主而和解了,期待已久的南朝内讧、陵江王和桓大将军的对决,就这样没有了;魏国进攻南朝、统一天下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看桓广阳,目光落到江城身上时,阴沉了许多。

江城感觉异常敏锐,微笑道:“陛下是想要杀我么?”

桓广阳神色一变,立即将江城护在身后,“我和她夫妻一体,要杀她,先杀我!”

魏帝额头青筋直爆,显然已经气到极处。

江城从桓广阳身上探出头来,调皮的笑,“其实真相是这样的,我从一位苗医那里学到下蛊的法子,在他体内中了蛊,如果我死了,他就必须要跟着死,神仙也救不了的。”

她这纯粹是胡扯,魏帝却咬牙道:“真是狠心的女子!如果不是为了小七,朕真想杀了你,立即杀了你!”看看心爱的儿子,看看江城这位南朝公主,露出悲愤的神色。

桓广阳扯扯江城,“莫胡说了,不许吓到他。”

江城愕然,“你……你真的把他当做……把他当做……”

魏帝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小七,朕的乖儿子!”

小七这是把他当做父亲来尊敬了啊,所以不许江城胡说,不许江城吓到他!

虽然魏帝觉得自己是天下至尊,根本不是江城这样的女子能吓到的,可他的小七这么护着他,他还是很高兴,高兴坏了。

魏帝一脸殷切,“所以,小七你没事,根本没有下蛊之说,对么?”

桓广阳面色肃然,“确实没有下蛊一说,不过,江城公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魏帝沉下脸,“你这就是逼朕不能动她了。她是你的妻子,也是朕的儿妇,朕本来也没有打算对她怎样。小七,江城,你俩多心了。”

“呵呵,多没多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桓广阳和江城均作此想。

如果换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的儿妇也不会想对她不利的,因为重视儿子,也就会重视儿子的爱妻;魏帝嘛,呵呵,他独断专行惯了,连儿子的感受都会忽视,更何况儿妇呢。

魏帝看着沙盘,沉吟道:“小七,你就算是有对付南朝的办法,也不会肯告诉朕的,是么?”

桓广阳语气淡漠,“就算我妻子点了头,我也是不可能帮着你对付南朝的。南朝皇帝是她的翁翁,南朝太子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我既然爱她,又怎忍心对付她的亲人呢?最多我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这个结果虽然魏帝并不满意,不过听到他的小七说出“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的这样的话,魏帝还是心花怒放,“小七总算想通了啊,此诚为朕之幸事,大魏之幸事!”

重新得到爱子的喜悦令他变得宽容了,他没有和桓广阳、江城计较他们不肯一起对付南朝的事,放他们回去了。

从这之后,他心理上放松了,对桓广阳和江城的看管便没有那么严了。而且边境战事吃紧,不仅南朝对魏国发起猛攻,柔然、西凉等国也一起凑热闹,北魏四面受敌,形势严峻,魏帝忙于国事,也有点顾不上桓广阳了。

本来要举行的太子册封礼,也因此耽搁下来了。

但桓广阳和江城的行动明显比从前自由,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邀请江城到济王府小坐,姐妹团聚,叙叙旧情,宦者前去禀报魏帝的时候他正为前线战事焦头烂额,眼睛盯着紧急战报,头也不抬的道:“让七郎和江城出去散散心也好,多带近卫,不许怠慢。”宦者答应了正要退下,魏帝又想起一件事,“让贺鹏亲自带领近卫保护七郎。”宦者领命。

贺鹏带领近卫保护桓广阳、江城出宫到了济王府,元绎亲自陪桓广阳,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三人笑容可掬陪江城说着家常,说着宣州、建康的往事,其乐融融。

淳安公主笑的欢悦极了,附在江城耳边,声音甜蜜的说道:“江城你知道么?你真的是前途无量,我羡慕死你了啊。你以后会成为北魏最尊贵的女子,你还会生下北魏的继承人。你这么有福气,怎么可能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啊,你说对么?”她的话语很甜,可其中的阴森恨毒之意,又有谁听不出来呢?她这是诅咒江城将来“有福气”生出北魏的继承人,然后在儿子被立为太子之时赐死,香销玉殒啊。

江城一笑,柔声道:“承你吉言。”好像淳安公主说的真是什么祝福的话,她很受用似的。

“你就嘴硬吧,我等着看你哭,看你死!”淳安公主咬碎银牙。

江城笑的更加温柔。

淳安公主没有吓到她,没有气到她,反倒自己窝了一肚子的火。

淳安公主实在气不过,索性也不装样子了,借口要更衣走开了,其实是回房躺一会儿,消消心头那口恶气。

任淑英和任淑贞一起向江城敬酒,任淑贞有些忐忑的问道:“江城公主,从前在宣州时的事,你都忘了吧?”任淑英和她差不多是同时开口的,语气谄媚,说出来的话却和她恰恰相反,“江城公主,从前在宣州时的事,你一定还记得,对么?”

江城迎上任淑英、任淑贞又是不安又是惶恐的目光,笑盈盈的道:“我记得清楚着呢。两位侧妃放心,你们对我的好我一点也没忘,将来一定会重重回报的。”

任淑英和任淑贞同时面色惨白。

她俩是怎么欺负江城的,自己心里有数,听到江城这句话,不害怕才怪。

“江城公主。”任淑英嘴唇颤抖起来。

这会儿她真是后悔极了。唉,当年为什么不长眼睛,跟着辛氏、任淑慧等人一起欺负江城、哄骗江城啊?好处没得到,给自己惹了一身躁。

任淑贞先是害怕,继而愤怒起来,心中怒气翻腾。呸,不就是个父母不在身边任人作践羞辱的任八娘么?现在神气起来了,便想要算旧帐了么?

“当年我是什么样子,她又是什么样子?我带着人气势汹汹冲上去,逼得她步步后退,差一点就把她逼下断崖了啊。”任淑贞回忆想往事,心中很不服气。曾经她是那么神气,江城那么卑微,现在江城贵为南朝公主、北朝皇储妃,她却只是济王府一个侧妃,如果不是因为江城的缘故,连进宫参加家宴的资格都没有……

“我为什么没有再往前逼两步,逼死你。”任淑贞怒目瞪着江城,恨恨的道。

江城嫣然一笑,笑的好看极了。

任淑贞更加怒不可遏。

任淑英眼中闪过恐惧之色,用训斥的语气说道:“六妹,你忘了大王是怎么交待咱们的了么?你这么看着江城公主做什么啊,太没礼貌了,还不快向她赔罪?”任淑贞如梦方醒,想了想,忍气斟了杯酒陪笑捧给江城,“公主,妾失礼了,还求公主恕罪。”江城笑吟吟的看着她,却不肯接她的酒。任淑贞无奈,只好扑通一声跪下了,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求公主饶恕!”江城笑意愈浓,可还是不肯接。真到任淑英也跟着跪下了,柔声细语替任淑贞陪不是,“当年她也是一时冲动,不是有心要害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吧。”好话说了一箩筐,江城方笑了笑,将酒杯接了过来。

任淑贞胳膊已经酸软了,心中将江城恨到了极处。

江城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也就放下了,脸上现出疲倦之色。

任淑英趁机请她到室内歇歇,江城头有些头晕,同意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一边一个殷勤扶江城到了室内,任淑贞忽然变了脸色,低声吼道:“与其等你将来变了脸色来报复我,还不如我现在就拼掉一条性命,将你杀了吧!反正我们任家已经被你害惨了,再也不能翻身了!”从案上摸出一把刀,奋力向江城劈落!

“六妹妹你……”任淑英已经吓呆了。

江城脸上的疲倦之色全消,眼中精光一闪,敏捷的翻身躲了开去。

任淑贞低喝,“四姐姐你还不赶紧帮着我?反正我已经动手了,你躲也躲不过的!”任淑英下定决心,“反正也是个死,先杀了八娘!”顺手从针线筐中抽出一把剪刀,猛的向江城戳了过去!

门前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桓广阳迅疾无伦的闪身进来,夺刀、夺剪刀、踢人、绑人,一连串的动作如流云流水一般,毫无阻涩之处。

任淑英和任淑贞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得严严实实的。

她俩恐惧的看着江城,眼眸中满是绝望和仇恨。

到了这时她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俩是被江城和桓广阳利用了,还不知这夫妻俩想干什么呢……

“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跪下来求我,求我诬陷你的么?”江城看到任淑贞气鼓鼓的样子,笑着说道。

任淑贞被她气的狠了,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桓广阳把她俩一齐拖到了被窝里,从自己头上取下发冠,放在枕头一侧。

江城帮着他把两人盖好了,伪装现场,好像被子里睡的是江城和桓广阳似的。

两人伪装好现场之后,又各自换了身衣裳,桓广阳装扮成随从,江城装扮成侍女。

任淑英躺在被窝里,恐惧到了极处。江城这是要做什么啊?她是……想把昔日的姐姐们全坑死么?她很无助,依稀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心中燃起希望,可是听到柔声告诉外面的人,“七殿下和江城公主在此休息,无关人等,不许打扰。”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

江城这是要害死她们了,存心要坑死她的姐姐们了……

外面的人去的远了,任淑英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

桓广阳和江城换了衣裳,低眉敛目出来,却不往前院走,反倒去了后院。

才翻出院墙,元维已在焦急的等着他们了,见他俩出来,眼睛一亮,“快,上车!”桓广阳和江城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车,元维带着名身材苗条的侍女乘上另一辆,一辆车向东,一辆车向西,疾驰而出!

等到贺鹏等人发觉桓广阳和江城其实并没有在歇息、睡在床上的是任淑英和任淑贞之时,桓广阳和江城已经离开济王府很远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南走,而是出北门往北疾行,到了草原之后折向东,这才南下。

消息传到魏帝耳中时,他大为震怒,倾尽近卫、府兵之力搜寻逃跑的儿子和儿妇,不过他没有搜捕到他的小七,而是在京城南郊捉到了元十五,元维。

魏帝暴怒之下,拿过鞭子亲自把元维狂抽一顿,逼问桓广阳和江城的逃跑路线。元维一向温和斯文,也很怕魏帝,这时却强硬起来了,脖子一梗,宁死不招,“兄长和阿嫂吩咐什么,我便做什么,至于他们的逃跑路线我可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魏帝气得又挥起鞭子,元维泪光盈盈,哽咽的央求他,“阿父,您如果把我抽的断了气,便把我的尸体还给我妻子,好么?她和我新婚不久便怀了我的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将来孩子出生见不着我这位亲生父亲,能到我坟前拜拜也是好的啊。”心如铁石的魏帝听到这话也心软了,恨恨的扔下了鞭子。

魏帝从元维这里问不出什么,心绪恶劣,一怒之下命人将济王府围了起来,所有的人不许随意出入,包括济王元绎。一时之间,济王府上上下下,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任淑英和任淑贞抱头痛哭一场,双双上吊自杀。

她俩曾经庆幸过自己要比留在原籍的任家人幸运多了,却不知道身为元绎的侧妃,一个不小心,她们将会死的很惨。

魏帝将元绎贬为河间王,发配到西北守边,这是后话了。

魏帝从元维这里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是他和贺坚等朝中重臣仔细分析过后,认为十五郎是直接向南,而七郎可能是绕了路的,而且肯定乔装改扮了,他下令北魏全境开始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北朝和南朝交界之处,务必严密盘查每一个人,遇有可疑之人立即收监,不许放行,当然了,也不许伤害,务必毫发无伤。

这下子可热闹了,北魏官员草木皆兵,各地的监牢都不够用了,里面关满了各式各样“可疑”之人。

魏帝命二皇子元绪监国,丞相、大将军等人辅佐,他命人绑上元维,率大军向边境进发。

桓广阳和江城一定会去和萧冲、桓大将军会合,他要赶在这夫妻二人之前到达,把这两人生擒活捉。

“陛下息怒,七郎这一举措虽然可恶,却也可见他是重情意的孩子,难忘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养育之恩啊。”贺坚一直在尽力劝说他。

“他们的养育之恩难忘,那朕呢?”魏帝疲惫,“朕痛失爱子,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朕又有什么错?”

贺坚见他怒气减了,心中稍觉安慰,趁机替元维求情,“十五郎也是友爱兄长,总绑着这孩子也不是事,陛下您说呢?”提起元维,魏帝怒气又上来了,横眉立目,“把这逆子绑到城头,让萧冲和桓惕看看!告诉他们,七郎若不回来,朕便在两军阵前将小十五处斩,以儆效尤!”

魏帝命人将元维绑上了城头。

贺坚苦劝未果,暗暗心焦。

乔装改扮的桓广阳和江城历经种种艰难险阻到了城下,看着被绑在城头的元维,两人均是神色暗然。

“阿令,我……”桓广阳柔声道。

“十三郎,你不用说了。”江城迅速的制止了他,“你去吧。”

眼水充盈了她的眼眸。

她舍不得十三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被绑在城头的上他亲弟弟,魏帝的性情又是那样的,他若发了狠真伤了元维,十三郎会内疚一辈子的。

“阿令。”桓广阳又是欣慰,又是感激。

他的阿令就是这样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是理解他、支持他的。

“等我回来。”他深深凝视江城一眼,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好,我等你回来。”江城喃喃。

泪水不知不觉从她腮边滑落。

等他回来,谈何容易。以魏帝的性情,这回若是把桓广阳抓回去,今后定会严加防范,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等到两国罢兵,他被立为大魏太子,诏告天下,正位东宫,他还能回南朝么?还能再回到建康,和他的阿父阿母、妻子儿女团聚么?

桓广阳没有回头。

江城慢慢弯下双膝,蹲到地上,无声哭泣。

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持续不断的滴到了黄土地上。

十三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还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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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逸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向城头。

这身影映入魏帝、贺坚等人的眼中时,贺坚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魏帝的眼睛。

“他回来了,这臭小子终于还是回来了……”魏帝喃喃。

“阿兄,你走啊,别管我!”元维急的大叫。

桓广阳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脸上的伤痕,“阿维,痛么?”

“不痛。”元维眼中含着热泪,竭力想挤出幅笑脸。

桓广阳从腰间取出长剑,割断了元维身上的绑绳。

元维倒吸一口凉气,活动着手脚,“阿兄你回来了,阿嫂怎么办啊?”

桓广阳不理会他,目光扫向魏帝,“陛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毫无怜悯之心么?”魏帝大怒,“你这是在指责朕么?小七,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朕,唯独你不能!自你出生之时朕便疼你爱你,视你如珍宝,你失踪二十年,朕便足足找了你二十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小七,朕知道你这是要回到桓惕膝下,为他尽孝,你想过你的亲生父亲么?你的亲生父亲有什么错,要承受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小七啊,朕二十年前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啊,难道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到朕的痛苦和伤心么?”他抓住桓广阳的手放在他胸前,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你摸摸,小七你摸摸,你亲生父亲的心在流血,在痛楚哀嚎!你看到了么,你听到了么?”

魏帝情真意切,贺坚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为之垂泪。

“七郎,你养父是父亲,生父难道不是父亲么?”贺坚声音沉痛。

桓广阳眼中水光萦绕。

魏帝心中忽地有些安定了。贺坚说的对,养父是父亲,难道生父不是父亲?做为父亲,他坚信他不比桓大将军差,一点也不差……

对面城墙上涌现出旌旗、、伞盖、甲胄、兵士,为首的正是大梁太子萧冲,和大将军桓惕。

令人惊讶的是城头还有女子,人到中年、衣着华贵的女子。

“阿母。”桓广阳热泪流了满脸。

那是寿康公主,是他的母亲,这位从来没有离开过建康城的尊贵公主,现在为了他长途跋涉到了边境,到了两军对敌的城头。

魏帝也看到了对面的情势,心头起了不妙之感。

他自问不管比什么都不会输给桓大将军,可李贵妃不是一位让儿子留恋不舍的母亲啊……

桓广阳拭去泪水,向魏帝跪下,庄重的拜了四拜。

“小七。”魏帝心神激荡。

这是他把小七找回来之后,这个孩子第一次郑重向他下拜。

桓广阳拜过魏帝,一言不发,站起身向城墙下走去。

“小七你敢走!”魏帝大怒,“你敢再一次让朕承受失去爱子的痛苦!”

桓广阳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

魏帝怒极,命人取过他的宝弓,张弓搭箭,对准了桓广阳的后背。贺坚等人都是心中一紧,元维不顾一切扑过去抱着魏帝的腿大叫,“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的亲生儿子!求求您不要杀他,不要!”魏帝一脚将他踢开,冷声道:“小七,你再不停下来,朕便要射箭了!”

桓广阳应声停下了。

魏帝大喜。

桓广阳依旧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脱去了外衣。

“阿兄这是什么意思?”元维趴在地上,看的糊里糊涂。

不光元维迷惑,魏帝、贺坚等人都不明白桓广阳是什么意思。

桓广阳脱去外衣之后,露出里面的一件软甲。他将软甲脱去,随手抛在地上,“陛下,此时我软甲已经脱去,或许您一箭便能结果我的性命。我的性命是您给的,您若想拿回去,悉听尊便。”

说完,他径直向前走。

笔挺、坚毅,义无反顾。

魏帝瞄准他的后心,举弓欲射,贺坚、元维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元维哭着往魏帝身边爬,“父亲,不要,他是七兄,是您亲生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魏帝眼中的愤怒渐渐消失,一声长叹,恨恨将弓箭掷在地上,“这逆子!他将软甲当着朕的面脱了,这是对朕不设防、随朕发落的意思啊。难道朕是暴君不成,要亲手射杀自己的儿子!”

“陛下英明!”贺坚泪水纵横,单膝下跪,朗声赞美。

“陛下宽厚仁爱,陛下英明!”其余的将士们也跟着齐刷刷的跪下,大声赞美魏帝。

元维爬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哭,“父亲,您是我的亲生父亲!”

魏帝看着一步一步渐渐走远、形单影只的桓广阳,神色苍凉。

贺坚对他最为了解,膝行几步,恭敬的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虽遗憾,究竟也还是喜事。从前您一直在寻找七郎,却苦寻不获,现在总算知道七郎的下落了啊。”

“对。”魏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现在朕总算知道小七的下落了。就算他这回走了,可他总归是我大魏皇室的一员,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下旨,改封秦王为广阳王。”魏帝命令,“命广阳王暂居建康求学,待学业有成之日回归魏国,另有任命。”

“是!”贺坚等人响亮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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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垒的两军现在都异常安静。

桓广阳安然无恙的下了魏国城墙,向前方走去。

“阿父,阿母,舅父。”看到城头那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情激动。

“十三郎,是十三郎啊。”桓大将军看清楚来人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大声叫道。

他赶忙扶起寿康公主,“公主,这是咱们十三郎,来,我扶你下去,咱们去接接他。”寿康公主平时是很嫌弃他的,这时却信赖的握起他的手,激动的微微发抖,“快,咱们快点下去。”

“十三郎。”桓广阳快到城下时,一个熟悉的、苗条的身影从城中奔出来,“十三郎!”

“阿令。”桓广阳胸中一热,加快了脚步。

两人热烈拥抱在一起。

江城抱紧了他,泪水流了满脸,低语喃喃,“十三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傻话。”桓广阳柔声嗔怪,“你在这里,阿父阿母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江城脸上还挂着泪珠,甜蜜的笑了。

桓大将军扶着寿康公主,身后跟着萧冲和将士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十三郎。”寿康公主深情的呼唤。

江城忙松开桓广阳,“十三郎你快过去,阿父阿母想你想坏了呢。”

桓广阳飞奔到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面前,看着父母憔悴的面庞,他眼圈红了,“阿父,阿母!”

他俯身拜了几拜,膝行到寿康公主面前,抱着她的腿,默默流泪。

这是他的母亲,疼爱他、养育他、待他如珠如宝的母亲……

“十三郎,让阿母好好看看你。”寿康公主含泪捧起他的脸。

桓广阳顺从的抬起头,母子二人相对唏嘘。

分离了这么久,他想念母亲,母亲又何尝不想念他呢?

桓大将军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流下来,哈哈笑道:“十三郎,你是不是太过重母轻父啊?你和你母亲都亲热了好半天了,阿父这里你还没顾上看一眼呢。”

“去,轮不着你。”寿康公主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是,我往后排,往后排。”桓大将军知趣的说道。

萧冲带着将士们也过来了,看到这样的一幕,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杜大夫背着药箱也来了,慢条斯理的说道:“久别重逢,有没有人激动得想要晕倒?晕倒也无妨,有我老人家呢,随时能救。”

众人笑的越发开怀了。

桓广阳头埋在寿康公主膝下,心里无比踏实,“阿母,您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

寿康公主欣慰的笑了。

杜大夫和江城许久没见面,一见面还是挺高兴的,“来来来,小丫头,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没人晕倒,我老人家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几个月没见你了,给你把把脉吧。”

江城嫣然,“我这阵子比较狼狈,可能身体状况不大好,还真想让您给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呢。”

逃跑不是易事,一路之上都要躲北魏的缉拿,还动过几次手,江城真觉得自己身子不大好了,吃不香睡不好的,需要看看大夫。

杜大夫替她把把脉,露出怪异的神色。

“怎么了?”萧冲一直微笑在旁看着,见杜大夫这样,忙关切问道。

杜大夫一把抓过江城的手,仔仔细细的望、闻、问、切。

“难道我得了什么病么?”杜大夫这股子认真劲儿把江城吓了一跳。

杜大夫神色怪异的瞅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你这如果算是病,也就是十个月包管会好的,不必忧心。”

“十个月包管会好?”江城呆了呆。

萧冲却已经想到了,不由的又惊又喜,“阿令这是……?”期盼的看着杜大夫,等着听他详细解释。

“有喜了。”杜大夫笑道。

萧冲大喜。

桓大将军耳朵尖听到了,也乐的不行,“阿令有喜了?真好,家里要有小郎君或是小娘子了。”

他推推寿康公主,“公主,别光顾着十三郎了,阿令有喜了。”

“真的么?”寿康公主精神一振。

桓广阳有点呆愣愣的。

桓大将军低头瞅瞅他,“十三郎,阿令有喜了,你没听到么?还在这儿发愣呢?”

桓广阳转过头看向江城,江城一双纤纤玉手正捧在小腹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阿令!”桓广阳快步走向她。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接下来还有后记和番外。

明天会有更新,但是几点说不定,应该不会太晚。

因为防盗的关系我把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了,字数是一样的,都是13500字。

这样对正版读者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不方便吧?如果有请告诉我,我再调整过来。

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正文完结了,有种小轻松的感觉。

全文完结可以放假休息了,多么令人向往……

“仇大娘,如今咱们腹背受敌,进退路穷,不如你打发劫匪,我打发这绿衣郎君,如何?”任江城轻声和仇大娘商量。

仇大娘摇头,“不可。女郎,这绿衣郎君是桓家的人,很难对付。”

“桓家的人?”任江城愕然。

她之前看到这绿衣青年一行人的派头,便想到了这不像劫匪,像正规军,却没料到竟是桓家的人。

桓家还是很注重家族名声,也很注重子弟教养的,不应该出现这种行径啊。

“是桓大将军的儿子么?”任江城追问。

她在乐康公主府见到过桓大将军的儿子桓十三郎,这位绿衣郎君,难道和他是兄弟不成。

仇大娘脸色不大好,简短道:“他是桓惕的侄子,在桓家排行第十四,和陵江王府有过节。”

桓大将军如今权倾朝野,仇大娘提到他竟直呼其名,看来对桓家是不满到了极点。

任江城不禁苦笑。

仇大娘毫不掩饰对桓大将军的敌意,桓十四郎又因为和陵江王府有过节便亲率府兵来追击仇大娘,看来这两家真是势同水火啊。

她们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前边的劫匪已经呼喝着冲过来了,孙家的家仆惨叫连连,看来这回不是戏弄人的,而是动了真章。

“人命关天,大娘快过去!”任江城听到家仆的惨叫声,心中不忍,着急的催促,“桓十四再怎么来意不善,到底也不是土匪,世家子弟总要顾些颜面的。我能对付他。大娘不必管我了,快去救人!”

桓十四郎笑吟吟骑在马背上,轻裘缓带,仪态从容,至少暂时没有露出敌意。

仇大娘忖度下形势,咬咬牙,道:“也好,我先料理了这拨不长眼的贼人,再来对付桓家的小子。谅他也不敢对女郎动粗!”瞪了桓十四郎一眼,手执强弓,迎战前方的敌人。

她惯用弓箭,还像方才一样左手执弓,右手扣弦,身姿挺拔如松。

桓十四郎眉目含笑伸出手掌拍了拍。

他生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手形优美,这样的一双手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桓十四郎拍过手掌,他身畔的随从立即从背上取下弓和箭双手递了过去。

这张弓由玄铁制成,乌黑发亮,箭头更是精钢所制,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令人胆寒。

桓十四郎接过弓,拉开,将一枝利箭搭在箭台上,箭头对准了仇大娘的后背!

王媪、能红、能白同时惊呼出声。

任江城眸光一寒,也举起了自己惯用的黑檀弯弓。

桓十四郎瞄准仇大娘的后背,笑吟吟的道:“这人生的太丑了,看着碍眼。任家女郎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她实在不配站在你眼前。女郎,我替你出口气,将她射死,你说好不好?”

他语气十分轻松,仿佛他和任江城商量的不是要射死一个人,而是要踩死只蚂蚁,或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日光映在他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仿佛半透明似的,更显得精致美好,如同谪落人间的仙人。

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残忍毒辣。

仇大娘专心应对前方的劫匪,对身后的情形一无所知。

桓十四郎半咪起眼睛,引弓欲射,漫不经心的笑道:“女郎,我替你把这碍眼的人射杀了,你便跟我回京城去,好不好?”

“不好。”一直安安静静的牛车之中传出清柔娇嫩的女子声音。

众人眼前一亮,但见牛车的车帷忽地被拉开,一名黄衫女郎俏生生立在车上,手持一张漂亮的弯弓,弓已拉满,箭已搭好,箭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对准了绿衣郎君,桓十四郎!

她年纪不大,身材窈窕,面容稚嫩,一身淡黄色的衣衫衬得她肌肤越加白皙,如美玉,如凝脂,如初冬之雪,如幽谷寒冰,晶莹剔透,光彩照人。她有一种娇柔而细致的美丽,可她手持弓-弩立于牛车之上,身姿如松,弓马娴熟,又显得倨傲孤高,咄咄逼人,令人不敢小觑。

桓十四郎所带的府兵本就军纪整齐,这时更是全体看呆了,一丝声响也无,异常安静。

桓十四郎没想到车里会出来一位美丽的女郎,更没想到女郎会拿箭对准他,惊讶的挑了挑眉,“不好?”

“很不好。”任江城声音镇定而冷淡。

桓十四郎眸中闪过丝兴味,“是射杀了她不好,还是你随我同去京城不好?”

“都不好。”任江城干脆的说道:“第一,我不许你射杀她;第二,我不会跟你去京城。”

“你这样说话很不合适,太生硬了。”桓十四郎柔声道:“女郎还是温柔婉顺些比较讨人喜欢。”

仇大娘身形移动,桓十四郎手中的弓重又瞄准了她,右肩微微上耸,眼睛微咪。

他生着长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咪起来的时候,却显得凌厉无情。

看样子他手中的箭是真的要射出去了。

“我没想讨人喜欢。”任江城声音清洌又冰冷,“桓十四郎,我劝你还是把弓箭放下为好,免得给桓大将军惹麻烦。”

“此话怎讲?”桓十四郎挑眉。

任江城淡淡道:“你自背后射杀仇大娘,便是偷袭,非常无耻。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桓家有何脸面,桓大将军的声名岂不是为你所拖累么?家中有这样的子弟,说出去真是羞也羞死了。”

桓十四郎呆了片刻,嗤之以鼻,“我让这件事传扬不出去,不就行了?”

他唇角向上勾了勾,大概是觉得任江城说话太可笑了。

以桓家的势力,想捂住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易如反掌。

任江城冷静的道:“要让这件事传扬不出去,除非你封住任家、孙家每一个人的口,也就是将我们每一个人全都杀了。但凡有一条性命在,这件事总会被公之于众的,不可避免。”

“将你们每一个都杀了?”桓十四郎啧啧,“你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我原先只想杀了仇大娘,再请你一同进京,其余的人我没有兴趣,管不着。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杀人灭口,让这里血流成河!”

“那么,你便要好生谋划一番了。”任江城镇定依旧,“不光活人会说话,死人也一样。你杀人的方式、手法千万不要露出任何桓家的痕迹,否则总会被人看出破绽,暴露行踪。”

“你替我想的挺周到啊。”桓十四郎都气笑了,“好,我便如你所愿,细细筹谋,既杀了人,又不暴露桓家。”

他笑起来的时候并不显得如何邪恶,倒有几分孩子气。

任江城凝视着前方那绿衣郎君,神色变得柔和了,声音更是温柔似水,“十四郎,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这个人侠骨柔肠,恩怨分明,度量宽宏,心地纯善,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累及无辜的。”

她态度一直很强硬,到了这时,却一下子有了很大的转变。

桓十四郎纵声长笑,“女郎,你怎知我侠骨矛肠,恩怨分明,度量宽宏,心地纯善啊?”

任江城微笑,“桓家十四郎的美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虽在闺阁之中,也早就听说了呢。”她口中说着话,眼睛盯紧桓十四郎手中那张玄铁弓,心中默默念叼:放下,放下,快点放下……

仇大娘正专心迎敌,听到身后传来桓十四郎的长笑声,吃了一惊,担心任江城的安危,急发连珠箭将劫匪射下马,回头看了过去,“女郎,你没事吧?”

“没事。”任江城扬声道。

仇大娘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女郎无事便好。”

就在这时,本来伏在地上的一名黄脸大汉蓦然一声大喝,扬起手,数枚飞镖迅疾无伦的冲仇大娘射了过去!仇大娘听到背后有风声,忙向旁边闪了闪身子想要避过去,可她已是力战过两场,有些疲惫了,这时又有些松懈,措手不及,躲过了前面的几个,没躲过最后一个,“扑”的一声闷响,被飞镖打中了右胳膊。

“你这恶婆娘,也有今天!”那黄脸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手臂,势若疯狂。

仇大娘箭术奇佳,折了他不少兄弟,黄脸大汉气怒交加,恨毒了仇大娘。

仇大娘咬牙忍住巨痛,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黄脸大汉又惊又怕,转身仓惶逃蹿,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往旁边的树林子里跑去。

仇大娘箭射的依旧很准,可是力气不够,射程不够远,没有射中黄脸大汉。

黄脸大汉拼了老命往前跑,跑的比兔子还快,眨眼间便跑到了树林中,看不见了。

仇大娘转过身要回去,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女……女郎……”仇大娘以弓-弩作支撑,努力抬起头。

朦朦胧胧中,她看到牛车上一名黄衫女郎迎着风傲然站立,衣袂飘飘,黄衫女郎前方是一排排一列列盔甲鲜明的府兵,为首的是一名绿衣郎君和一名……白衣郎君……

“怎地又多了一个人?”仇大娘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白衣郎君骑的是一匹白色宝马,浑身的马毛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神骏非凡。这白衣郎君容颜如玉,眉目清隽,仿佛一尊由上好美玉塑就的玉雕一般,澄澈耀眼,光可映人。

绿衣郎君冲他陪着笑脸,他双眉微皱,似有不满。

“十四郎,还不快把弓箭收起来。”

“阿兄,你不是陪姨父姨母从水路走的么?怎地又回来捉我……”

“还不是怕你闯祸么?收起来。”

“凶什么凶,我收起来便是。”

“向八娘子道歉。”

“道什么歉啊,我和她开玩笑的……”

两名青年郎君的对话飘入她耳中。

一个声音她认得,是桓十四郎的,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很好听,低沉悦耳。

桓十四的阿兄来了,桓家总算有明白人……女郎无恙……

仇大娘神智渐渐模糊,呻-吟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这沉重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正持弓对峙的桓十四郎、任江城。桓十四郎正是狼狈的时候,见状忙把弓箭收好,指指仇大娘,“别说了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了。她昏倒了,快救她!”

“仇大娘。”任江城大吃一惊,忙纵身跳下牛车,跑过去扶起她,“仇大娘你怎样了?”见她胳膊受伤,流了很多血,忙伸手替她按她伤口,“你受伤了!”

“女郎……我……我怕是不能护送你……回去了……”仇大娘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弱弱的、愧疚的说道。

“不,不会。”任江城迅速反对,“你不护送我怎么行?天高路远,我一个人到不了嘉州,到不了我阿父阿母身边。仇大娘,我全靠你了!”

仇大娘虚弱的笑了笑,“我也想啊……可我怕是不行了……”

任江城一脸急切,“不,你必须活着,我需要你!”

她一边安慰着仇大娘,一边无助的向桓广阳求救,“十三郎,你身边奇人异士很多对不对?有没有大夫?”桓广阳走到仇大娘身边,凝目观看,“普通的大夫怕是不管用。她应该是中了毒。先包扎伤口吧。”他招招手,便有一名军医过来替仇大娘察看了伤势、清理伤口、包扎好了,恭谨的道:“外伤不严重,可镖上淬有剧毒,这毒难解。郎君,请恕属下无能无力。”

仇大娘这时面色已渐渐发黑了。

任江城伤心的滴下泪来,“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这样的,都是我连累了她……”

虽然她和仇大娘认识的时间并不久,打过的交道也不多,可是仇大娘一心一意要保护她、中了毒神智几近昏迷还因为不能护送她回去而愧疚,这样的情意,任江城哪能不感动呢。

晶莹的泪水从任江城面颊上滑落,安静美丽,如宁静晨曦中带着露水的海棠花。

“哎,方才我说要把你们一个一个全杀了,你也没哭啊。”桓十四郎凑过来,一脸稀奇的瞅着她看,“现在你为了她哭成这样?她也没啥重要的,不过是陵江王的下属……”

正说着话,无意间遇到桓广阳带着冷意的目光,他讪讪的、不好意思的住了嘴。

桓广阳鼻梁挺直,眉毛浓,眼窝深,眼眸的颜色却很浅,尤如稀世琉璃一般,在日光下晕出淡淡光华,明净的令人不敢直视。

“阿兄,我和八娘子说着玩的,说着玩的……”桓十四郎小声嘟囔。

一个一个全杀了?若真有这事,被阿兄知道了……桓十四郎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了。

“八娘子莫伤心,仇大娘或许还有救……”桓广阳道。

任江城惊喜的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希冀,“怎么救?我知道了,她是被劫匪打伤的,只要找到劫匪,便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可以配制解药,对不对?”

这一刻的任江城,天真的像个孩子。

和方才沉着冷静面对桓十四郎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桓广阳沉吟片刻,简短的吩咐,“阿奴,你带八娘子和仇大娘上车,自水路追上姨父姨母,请杜大夫出手医治。”

“阿兄你呢?”桓十四郎忙问道。

桓广阳道:“杜大夫医术高明,或许能解得了这毒,也或许不能。你带人回去求医,我带人追击劫匪,捉到飞镖的主人索取解药,咱们双管齐下,分头行事……”

桓十四郎都快跳起来了,“阿兄亲自去追几个小毛贼,简直是笑话!”

桓广阳抬手制止他,“我意已决。”

他温声告诉任江城,“女郎放心,桓家自有桓家的担当。宣州没有出色的大夫,仇大娘回城无用。不如请杜大夫出手,即便解不了毒,也能暂时压制。女郎先随舍弟上船,如何?”任江城这时心乱如麻,听桓广阳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桓广阳飞身上马,带了数十名仆从,沿着劫匪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了。

他骑术奇佳,下属也个个是高手,如风卷落叶般疾驰而去,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桓十四郎气得直跳脚。

孙庆之和任淑贤方才都吓得躲在车里抱头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直到贼人已经走了,任淑贤身子还是软的,动弹不得,孙庆之比她略好一点,稳定心神之后出来跟桓十四郎见礼。桓十四郎正是没好气的时候,不耐烦,看也没看孙庆之一眼,草草一揖,就气呼呼的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他这是极失礼的行为,不过孙庆之才经历过一场磨难,在生死之间挣扎过,对这些细枝末节倒不放在心上了。

孙庆之这会儿真是胆子都被吓破了,对任江城说道:“八娘,你去陪陪你二姐姐,稍后咱们回城……”

出门真是太艰难了,孙庆之现在宁愿不做官,不出仕,躲在家里安生度日。

“回城可不行。”桓十四郎大大咧咧的打断他,“我阿兄吩咐过了,让我陪八娘子上船,请杜大夫给这人疗伤呢。”指了指仇大娘,“她若回城,只有死路一条。”

孙庆之道:“阿芦上船当然可以,八娘并没受伤,还是跟愚夫妇回城为好。”

桓十四郎不由的一声冷笑,“若不是看在八娘子的面上,谁管这个女人的死活?谁有闲功夫给她疗伤?八娘子若不跟我一起走,这个女人我便不管了!”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孙庆之很生气。

虽然他不想惹桓家的人,不过任江城是他从刺史府带出来的,若是半路上把人弄丢了,跟桓十四郎走了,他回家如何交待?桓十四郎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他么?

“这些世家子弟,也不会为别人着想了。”孙庆之心中愤懑。

“哎,你怎么说。”桓十四郎生气的问着任江城。

任江城迅速的盘算了下。

她最想去的是嘉州,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那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了,这个念头只好暂且搁下。目前她能选择的是两条路,一条是跟孙庆之、任淑贤回城,重新住到刺史府,另一条便是带上仇大娘跟桓十四郎一起走,上乐康公主的船。刺史府,任江城是再也不愿回去了,那里没有一个亲人,说不定还有人居心叵测想谋害她,既然出了火坑,没有再往回跳的道理。上乐康公主的船也并非好事,她和桓家、乐康公主相交并不深,但是……

任江城低头看看昏迷的仇大娘,无奈苦笑。

回到宣州,仇大娘只能等死,没有大夫能救她的命。

只有求助乐康公主身边的杜大夫了。

毕竟那是位世人皆知的名医。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中的毒,我不能抛下她不管。”任江城轻声、坚决的说道:“我带她上船,求杜大夫为她疗伤。”

“这样才对嘛。”桓十四郎这才高兴了。

任江城做了决定,“乳母、能红、能白跟着我,其余的人和二姐夫、二姐姐先回城……”

“八娘!”孙庆之听她这么说,大惊失色,“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这样呢?”

仇大娘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

任江城当机立断,“人命关天,我这就带她上船求医。二姐夫,我是和乐康公主殿下一起的,你放心。”匆匆交待孙庆之代她回城向任刺史解释,之后便亲眼看着仇大娘被抬上了车。

王媪、能红、能白当然是跟着任江城的。

这三个人虽然也吓得够呛,还是彼此相扶上了车。身子都是软的了,能红还忘不了夸奖任江城,“咱们八娘今天多威风啊,多神气啊。”能白附和,“就是,咱们八娘今天威震四方,贼人闻风丧胆……”说的仿佛开弓搭箭射落劫匪的不是仇大娘,而是任江城。

王媪喃喃,“我没保护八娘,反而是八娘保护了我……”

任江城命令她们躲在车里不许出来,危险来临的时候,最勇敢的却是平时娇生惯养的八娘。

“乳母,我小时候是您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该我保护您了。”任江城过来扶了她一把,柔声说道。

王媪老泪纵横,“八娘长大了,懂事了。”

任江城吩咐能红、能白照顾好王媪,两名婢女一迭声答应,“是,八娘。”

任淑贞昏迷未醒,任江城没来得及和她告别,便走了。

孙庆之看着一队骑兵护着任江城的牛车渐渐远去,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又觉惶恐,“这这这……这成何体统!我回城之后,该怎么跟岳祖父说啊?”

从任家把八娘带出来,才出城,就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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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城一行人到了岸边,只见水中泊着三艘大船,数只小船,还没有启航。

桓十四郎欣欣然,冲任江城炫耀,“看到没有?等我呢。我没来,姨父姨母便不开船。”

这时的他心情开朗,眉花眼笑,如名画家清石山人笔下的仙童一般秀美可爱,哪里还有方才凶狠残忍的模样?

任江城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虽然仇大娘的伤不是他直接打的,可如果没有他来瞎捣乱,仇大娘不必分心,不一定会受这个伤。他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也够可恶的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杜大夫,请他出手救人。任江城并不认识杜大夫,只能倚重桓十四郎,也就不急着跟他算帐,“请问杜大夫在哪里?”

桓十四郎笑嘻嘻,“这个不急。女郎,咱们先去拜见我姨父姨母好不好?”

任江城眸光冷了冷,“我不认为乐康公主会在意我,会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我。十四郎,咱们还是先找到杜大夫,请他替仇大娘医治。”

她才没有心情见什么乐康公主呢。而且,乐康公主这个人很傲慢,船停在这里不启航明明是等十三郎和十四郎的,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刺史府女郎这时候到乐康公主面前去做什么?讨人嫌么?

桓十四郎笑道:“姨母从前是不会在意你的。不过,我如果把你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她知道你与众不同,便会对你另眼相看了。来,跟我走。”洒脱的冲任江城招招手,示意任江城和他一起上中间的那艘大船。

这三艘大船看外表都很美观、坚固,不过,中间的那艘雕龙画凤,尤其奢华。

乐康公主乘坐的,便是这艘船了。

任江城见桓十四郎如此,不禁心中冷笑。眼前这美男子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谁知道呢?他的阿兄吩咐过,让他带仇大娘来找杜大夫求医,他却是和陵江王府有过节的,愿不愿让仇大娘得救还两说。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拜见姨父姨母,很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想置仇大娘于死地!

任江城不再理会桓十四郎,双手搭在唇畔,大声疾呼,“杜大夫,杜大夫!杜大夫,我受桓十三郎所托,带了一名病人过来,求你医治!”

“哎,你乱叫什么?”桓十四郎急的跑过去阻止她,“这里不能大呼小叫的,懂不懂?”

任江城顺势狠狠踩了他一脚,踩的他呲牙咧嘴,叫苦不迭。

“杜大夫,杜大夫你快出来!桓广阳找你!”任江城叫的越发大声。

能红一下子便从车里蹿出来了,“八娘,我帮你喊!”能白紧随其后,“就是就是,我们别的不会做,帮着八娘大声喊喊还是可以的。”任江城交待,“莫乱喊,只齐声叫杜大夫便好。”能红和能白很听话,两人果然鼓起腮帮子大声叫唤,“杜大夫,杜大夫!”一声急似一声。

桓十四郎咧着嘴,倒吸冷气,“如此美丽的女郎,却这般粗蛮,可惜啊,可惜。”

任江城冷笑,“你呢?相貌如谪仙,行径如屠夫,不搭啊,不搭。”

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浓,这时候的任江城真是没什么耐心,也不讲究涵养和风度了。

“你说我是屠夫!”桓十四郎大怒。

正生着气,想到任江城中虽骂他是屠夫,却也赞他如谪仙,又兴滴滴的笑了,“我就是貌美心毒,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却很乐意!”

能红和能白齐心协力,整齐划一的拼命喊着“杜大夫,杜大夫”,虽然只有两个人,声音却很刺耳。

大船下冲下来数名兵士,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谁在这里大声喧哗?谁在这里大声喧哗?”

能红和能白很害怕,两人下意识的紧紧抱在一起,口中的声音却是没停,依旧拼命叫喊。

这数名兵士离得越来越近,任江城顺手把桓十四郎推了过去,“告诉他们,这全是你的主意。”

“明明不是我的主意!”桓十四郎怫然。

任江城作势要踩他另一只脚,桓十四郎又惊又怒,“美如天仙,心如蛇蝎啊。”

“咦,貌美心毒的难道不是你么?”任江城惊讶。

桓十四郎气得想要跺脚,一脚跺下去之后痛彻心脾,方才想到他刚刚被踩过,不由的哀声道:“任八娘,你害得我好苦……”

“吵死了。”旁边一艘小船上现出名青衣老者,眉毛又长又浓,眼窝深陷,面带不悦。

桓十四郎见他出来,呆了呆,忙挡到任江城面前,眉眼乱动,跟她胡拉乱扯,“八娘子,你阿父阿母在嘉州对不对?我反正是个闲人,不如我护送你去嘉州吧,好不好?一来我做个好人,二来我可以顺便到嘉州游山玩水……”

任江城伸出手掌,镇定的将他拉开,“不要挡着我见杜大夫。”

“你怎么知道他是杜大夫啊?”桓十四郎一声哀叹。

任江城哪还有功夫理会他呢,径自往前走,扬声道:“杜大夫,我受桓广阳所托,带来一名病人,请您替她医治。”

青衣老者哼了一声,仰头向天,“便是广阳托我,也要看我心情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给治。

任江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的呆了呆。

原以为搬出桓广阳的名号会很好使,没想到杜大夫这么有个性,乐康公主嫡亲外甥的面子也不买……

桓十四郎幸灾乐祸的笑,“碰壁了吧?没办法了吧?哎,我跟你说,杜大夫脾气怪着呢,他这个人不贪慕权势,就对钻研医术有兴趣,要不是因为我姨母府中有许多医学古藉可以供他翻阅,有珍奇药草可以供他制药,姨父又经常找些疑难杂症供他解闷,他还不一定留下来呢。”

公主之尊又怎么了,没有这些,一样留不下杜大夫。

任江城眼睛亮了,回过头冲桓十四郎嫣然一笑,“十四郎,多谢你。”

“你谢我什么?”桓十四郎莫名其妙。

任江城高声道:“桓广阳所托付的这名病人症状很奇怪,几位名医看了之后都束手无策,杜大夫想必也是没什么把握,怕治不好丢人,才不肯替她医治的吧?”

“我治不好,我怕丢人?”青衣老者一声怪叫,“抬上来,马上将人抬上来!你看我能不能治好!”

任江城听不得这一声,“快,把仇大娘抬上来。”

青衣老者斜了她一眼,“丫头,咱们先说好了,若是这人病的稀松平常,我可跟你不依。”

任江城愁眉苦脸,“她病的很重,别的大夫都没用,所有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青衣老者哈哈笑了笑,指指左侧的大船,“抬到我房里去,那儿东西全。”

桓十四郎垂头丧气的,先是把兵士打发走了,“没事,跟姨母说,是我闹出来的事。稍后我自会向她请罪。”又命人把仇大娘抬到杜大夫的房间,“轻轻的,这可是我阿兄托付的病人。”

任江城哼了一声。

轻轻的?你是想说慢慢的吧。

杜大夫不喜人多,故此仇大娘被抬上船之后,房里只剩下他和任江城、桓十四郎,和他的一个小药童,无关人等全被赶了出去。

杜大夫仔细看过仇大娘,命小药童拿过他的银针。

“大夫,她……还有救吧?”任江城惴惴不安的问道。

杜大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真是不会说话,到了我这里,便是病得再重也能救,更何况她不过是中了毒!”

任江城大喜,笑靥如花,“您说的对,我真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

“哎,他骂你呢。”桓十四郎好心提醒。

任江城巧笑嫣然,“我知道呀,可是我喜欢。杜大夫方才的骂声,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了。”

桓十四郎伸手摸摸鼻子,“这马屁拍的。”

杜大夫面有得色,“小丫头倒还成。”

他这一生遇到的重病之人多了,病人的亲友大多方寸大乱惊惶失措,有人痛哭流涕央求他,有人跪在他面前砰砰砰磕头,有人不惜重金,诱以厚利,这些都让他挺烦的。唯有今天这美丽的女郎,既奉承了他,又没有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谄媚得恰到好处,让他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杜大夫这一高兴,下手飞快,一根根银针刺入仇大娘周身穴位,刺进去之前是纯白色,拨出来时却是乌黑的了。

“好毒。”桓十四郎失声道。

“真有自知之明。”任江城声音冷冷的。

桓十四郎过了片刻才想到任江城是讽刺他心肠歹毒,不由的咬牙,“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过份啊。”

任江城鄙夷的哼了一声。

桓十四郎独自生了会儿气,闷闷的道:“你什么也不懂。仇大娘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一个全心全意要保护我的人。”任江城毫不犹豫的接了口。

桓十四郎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抱头哀叹。

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桓家和陵江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偏偏她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气死人啊。

杜大夫悉心为仇大娘疗伤,任江城专注的在旁看着,见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心中大为安慰。

毕竟仇大娘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的毒,如果仇大娘就这么死了,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任江城心思全在仇大娘身上,船身晃动的时候,她便没有留意。

桓十四郎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杜大夫为仇大娘施完针,累的腰都站不直了,嘟囔道:“累死老子了。”

任江城忙殷勤的递过手帕,“杜大夫,您擦擦汗。”

杜大夫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又还给她,“虽然毒没有完全清除,不过性命暂时无碍。”

“我今天算是见到神医了。”任江城冲他竖起大拇指。

杜大夫自得的一笑,背起手,在船舱中踱步,“丫头你也是运气好,遇到我了。若是换个大夫,呵呵……”

他踱到窗前,顺手打开了窗户。

“有风啊。”任江城忙跟了过来。

“无妨,舱里也该透透气了。”杜大夫向窗外眺望着,不在意的说道。

任江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呆住了。

外面是苍茫无际的水面,水波浩淼,一眼望不到尽头……

任江城顺势狠狠踩了他一脚,踩的他呲牙咧嘴,叫苦不迭。

“杜大夫,杜大夫你快出来!桓广阳找你!”任江城叫的越发大声。

能红一下子便从车里蹿出来了,“八娘,我帮你喊!”能白紧随其后,“就是就是,我们别的不会做,帮着八娘大声喊喊还是可以的。”任江城交待,“莫乱喊,只齐声叫杜大夫便好。”能红和能白很听话,两人果然鼓起腮帮子大声叫唤,“杜大夫,杜大夫!”一声急似一声。

桓十四郎咧着嘴,倒吸冷气,“如此美丽的女郎,却这般粗蛮,可惜啊,可惜。”

任江城冷笑,“你呢?相貌如谪仙,行径如屠夫,不搭啊,不搭。”

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浓,这时候的任江城真是没什么耐心,也不讲究涵养和风度了。

“你说我是屠夫!”桓十四郎大怒。

正生着气,想到任江城中虽骂他是屠夫,却也赞他如谪仙,又兴滴滴的笑了,“我就是貌美心毒,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却很乐意!”

能红和能白齐心协力,整齐划一的拼命喊着“杜大夫,杜大夫”,虽然只有两个人,声音却很刺耳。

大船下冲下来数名兵士,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谁在这里大声喧哗?谁在这里大声喧哗?”

能红和能白很害怕,两人下意识的紧紧抱在一起,口中的声音却是没停,依旧拼命叫喊。

这数名兵士离得越来越近,任江城顺手把桓十四郎推了过去,“告诉他们,这全是你的主意。”

“明明不是我的主意!”桓十四郎怫然。

任江城作势要踩他另一只脚,桓十四郎又惊又怒,“美如天仙,心如蛇蝎啊。”

“咦,貌美心毒的难道不是你么?”任江城惊讶。

桓十四郎气得想要跺脚,一脚跺下去之后痛彻心脾,方才想到他刚刚被踩过,不由的哀声道:“任八娘,你害得我好苦……”

“吵死了。”旁边一艘小船上现出名青衣老者,眉毛又长又浓,眼窝深陷,面带不悦。

桓十四郎见他出来,呆了呆,忙挡到任江城面前,眉眼乱动,跟她胡拉乱扯,“八娘子,你阿父阿母在嘉州对不对?我反正是个闲人,不如我护送你去嘉州吧,好不好?一来我做个好人,二来我可以顺便到嘉州游山玩水……”

任江城伸出手掌,镇定的将他拉开,“不要挡着我见杜大夫。”

“你怎么知道他是杜大夫啊?”桓十四郎一声哀叹。

任江城哪还有功夫理会他呢,径自往前走,扬声道:“杜大夫,我受桓广阳所托,带来一名病人,请您替她医治。”

青衣老者哼了一声,仰头向天,“便是广阳托我,也要看我心情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不一定给治。

任江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的呆了呆。

原以为搬出桓广阳的名号会很好使,没想到杜大夫这么有个性,乐康公主嫡亲外甥的面子也不买……

桓十四郎幸灾乐祸的笑,“碰壁了吧?没办法了吧?哎,我跟你说,杜大夫脾气怪着呢,他这个人不贪慕权势,就对钻研医术有兴趣,要不是因为我姨母府中有许多医学古藉可以供他翻阅,有珍奇药草可以供他制药,姨父又经常找些疑难杂症供他解闷,他还不一定留下来呢。”

公主之尊又怎么了,没有这些,一样留不下杜大夫。

任江城眼睛亮了,回过头冲桓十四郎嫣然一笑,“十四郎,多谢你。”

“你谢我什么?”桓十四郎莫名其妙。

任江城高声道:“桓广阳所托付的这名病人症状很奇怪,几位名医看了之后都束手无策,杜大夫想必也是没什么把握,怕治不好丢人,才不肯替她医治的吧?”

“我治不好,我怕丢人?”青衣老者一声怪叫,“抬上来,马上将人抬上来!你看我能不能治好!”

任江城听不得这一声,“快,把仇大娘抬上来。”

青衣老者斜了她一眼,“丫头,咱们先说好了,若是这人病的稀松平常,我可跟你不依。”

任江城愁眉苦脸,“她病的很重,别的大夫都没用,所有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青衣老者哈哈笑了笑,指指左侧的大船,“抬到我房里去,那儿东西全。”

桓十四郎垂头丧气的,先是把兵士打发走了,“没事,跟姨母说,是我闹出来的事。稍后我自会向她请罪。”又命人把仇大娘抬到杜大夫的房间,“轻轻的,这可是我阿兄托付的病人。”

任江城哼了一声。

轻轻的?你是想说慢慢的吧。

杜大夫不喜人多,故此仇大娘被抬上船之后,房里只剩下他和任江城、桓十四郎,和他的一个小药童,无关人等全被赶了出去。

杜大夫仔细看过仇大娘,命小药童拿过他的银针。

“大夫,她……还有救吧?”任江城惴惴不安的问道。

杜大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真是不会说话,到了我这里,便是病得再重也能救,更何况她不过是中了毒!”

任江城大喜,笑靥如花,“您说的对,我真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

“哎,他骂你呢。”桓十四郎好心提醒。

任江城巧笑嫣然,“我知道呀,可是我喜欢。杜大夫方才的骂声,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了。”

桓十四郎伸手摸摸鼻子,“这马屁拍的。”

杜大夫面有得色,“小丫头倒还成。”

他这一生遇到的重病之人多了,病人的亲友大多方寸大乱惊惶失措,有人痛哭流涕央求他,有人跪在他面前砰砰砰磕头,有人不惜重金,诱以厚利,这些都让他挺烦的。唯有今天这美丽的女郎,既奉承了他,又没有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谄媚得恰到好处,让他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杜大夫这一高兴,下手飞快,一根根银针刺入仇大娘周身穴位,刺进去之前是纯白色,拨出来时却是乌黑的了。

“好毒。”桓十四郎失声道。

“真有自知之明。”任江城声音冷冷的。

桓十四郎过了片刻才想到任江城是讽刺他心肠歹毒,不由的咬牙,“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过份啊。”

任江城鄙夷的哼了一声。

桓十四郎独自生了会儿气,闷闷的道:“你什么也不懂。仇大娘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一个全心全意要保护我的人。”任江城毫不犹豫的接了口。

桓十四郎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抱头哀叹。

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桓家和陵江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偏偏她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气死人啊。

杜大夫悉心为仇大娘疗伤,任江城专注的在旁看着,见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心中大为安慰。

毕竟仇大娘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的毒,如果仇大娘就这么死了,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任江城心思全在仇大娘身上,船身晃动的时候,她便没有留意。

桓十四郎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杜大夫为仇大娘施完针,累的腰都站不直了,嘟囔道:“累死老子了。”

任江城忙殷勤的递过手帕,“杜大夫,您擦擦汗。”

杜大夫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又还给她,“虽然毒没有完全清除,不过性命暂时无碍。”

“我今天算是见到神医了。”任江城冲他竖起大拇指。

杜大夫自得的一笑,背起手,在船舱中踱步,“丫头你也是运气好,遇到我了。若是换个大夫,呵呵……”

他踱到窗前,顺手打开了窗户。

“有风啊。”任江城忙跟了过来。

“无妨,舱里也该透透气了。”杜大夫向窗外眺望着,不在意的说道。

任江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呆住了。

外面是苍茫无际的水面,水波浩淼,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踱到窗前,顺手打开了窗户。

“有风啊。”任江城忙跟了过来。

“无妨,舱里也该透透气了。”杜大夫向窗外眺望着,不在意的说道。

任江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呆住了。

“好毒。”桓十四郎失声道。

“真有自知之明。”任江城声音冷冷的。

桓十四郎过了片刻才想到任江城是讽刺他心肠歹毒,不由的咬牙,“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过份啊。”

任江城鄙夷的哼了一声。

桓十四郎独自生了会儿气,闷闷的道:“你什么也不懂。仇大娘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一个全心全意要保护我的人。”任江城毫不犹豫的接了口。

桓十四郎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抱头哀叹。

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根本不知道桓家和陵江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偏偏她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气死人啊。

杜大夫悉心为仇大娘疗伤,任江城专注的在旁看着,见仇大娘脸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心中大为安慰。

毕竟仇大娘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的毒,如果仇大娘就这么死了,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任江城心思全在仇大娘身上,船身晃动的时候,她便没有留意。

桓十四郎却是嘴角微微上扬。

杜大夫为仇大娘施完针,累的腰都站不直了,嘟囔道:“累死老子了。”

任江城忙殷勤的递过手帕,“杜大夫,您擦擦汗。”

杜大夫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又还给她,“虽然毒没有完全清除,不过性命暂时无碍。”

“我今天算是见到神医了。”任江城冲他竖起大拇指。

杜大夫自得的一笑,背起手,在船舱中踱步,“丫头你也是运气好,遇到我了。若是换个大夫,呵呵……”

他踱到窗前,顺手打开了窗户。

“有风啊。”任江城忙跟了过来。

“无妨,舱里也该透透气了。”杜大夫向窗外眺望着,不在意的说道。

任江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呆住了。

外面是苍茫无际的水面,水波浩淼,一眼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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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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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终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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