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十二 临江河,了断
芜北郡有三十六个县。
自郭北县为中心,往南北两线延伸,共约十二县,
十二个县的所有农物灌溉都靠着一条主要的河流,
临江河。
他养育着十二县百姓,
从未有过干涸,
从未有过泛洪。
自渤海,黄河分流绵延,绕过山岭峭岩,流入了万户人家的农田。
其中流经郭北县的这一段,是临江河所有流域中最宽的。
郭北县往前的城池,名为宝善。
往后的城池,名为昌宁。
盖应是地势的缘故,流经十二县的临江河中最窄的两段河域都流经了这两县。
郭北县所建城池,百姓生活之处,地势平坦略微凸起,不远处的城池一面,沿岸内凹。
以河面划分,河的对面是临北县,地势地形与对岸的郭北县简直是如出一辙,略微凸起,沿岸内陷。
风起,粼光闪烁,层叠起伏的波纹,一道道地从临江河面上整齐的掠过,
风落,月在天,河影月。
如有仙府,似有龙宫。
隔江而对的两县就像是这面镜子的一对镶边,
两端地势的狭窄,恰如其分的控制着水流的缓急,将这份静谧久久的留了下来...
…….
郭北县,临江河
文人骚客,才子佳人。
这些雅名风韵的出现,永远也离不开良辰美景的陪伴。
这临江河就是这附近方圆,乃至整个芜北中都有得细数的美景。
犹是这河景之美,妙就妙在;
四季各不同,
冷暖变幻江上龙马,
幅幅美如画。
恰逢是冬季,随着太阳西落的时间提早,夜幕刚刚落下,临江河面上早就闪烁起了一片烟火,
一只只精致漂亮的画舫,点着红烛,挂着彩帆,从郭北和临北两县的沿岸处,一只接一只的缓缓飘向湖面四周,有的还在缓缓漂行;有的则停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摇晃。
男子的说话声,女子的娇笑声,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各处而来,汇杂在一起,最后拧成一股。
江风,烛火,良辰,美景。
共会此时,
向两岸观赏,出行的百姓们,
谱出一副风江花月夜的热闹景象。
此番情景下,
那两岸所开的几处,本就有着络绎不绝的游人和过客的客栈酒肆,更是变的热闹不已。
“莹光连烛动,月影带河流…”
书生穿着那身从未见他换下来过的灰色衣袍,站在那画舫聚集的桥头上,
一动不动地看着江面上的景象,那光色绚烂的美景倒影在了他的眼眸中,斑斓绚烂。
他的身上正背着他那许久未见的,带着油布遮篷的破旧书箱。
身侧那垂落的双袖,此时正被这临江的河风吹的飘摇不止。
结伴而行的百姓们三三两两的从他的身后穿过,
书生在等人。
他在等着做一个了断...
……
戍时已到,刚过三刻
看着眼前的江上烟火,“很美吧?”书生的脸没有转动,轻声地说道,
“走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书生身边的牛小姐,没有回答书生的话,微微侧过了脸,看了书生一眼。
书生跟在牛小姐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一艘漂亮精致的画舫。
那停在湖边微微起伏着的是一艘通体刷成朱红色的小船,两头微微翘起,中间往下凹去,中间以乌篷遮蔽住。
乌篷内没有坐的地方,只有一方矮几和两只坐垫。
好似是去叫那立在船尾,头戴斗笠的艄夫开船了。牛小姐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正提着一个竹子所制的食盒。
书生弯着腰,低着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将书箱解了下来,放到了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牛小姐待书生坐下后,先将桌上的油灯用火折子点燃。随后也跪坐了下来,将放到身边的食盒给一层一层的打开,将碗筷依次给摆放在了书生面前。
打开第一层,将酒壶杯盏取出。
之后是第二层,那时些许两个凉菜和一点糕点,此时也一并被取了出来。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穷追不舍至此。”看着对面牛小姐的动作,书生用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艰难和困惑的问道。
女子没有别的动作,语气中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波动,反而有些温柔的将脸上贴到的一束头发给撩开,看着对面的书生,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
甚至你还帮了我们家的忙。”
说到这里牛小姐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画舫开动了,随着艄夫深一下,浅一下的撑动着手里的竹竿,牛小姐的身子也跟着微微的晃动了起来。
“只手,后来我爹和那位马爷开始做生意了…”
“我知道,他的买卖就和地契持有者串通好,找人直接进入有主的店铺,第二天等伙计等人来上工的时候,将人赶出去?”
书生打断了牛小姐的话,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位对特意赶到郭北县都要对自己不利的“鲁画师”就是在这样买卖中的受害者。
在大梁
百姓想在坊市开设店铺是需要提前在官府报备,不同的划区之间还有不同的钱号组织。在开设店铺前需要先和这些组织达成共识,或者说是一种投诚,这样才能获得一些保护和一些相关的帮助。
土地所有者持有地契,百姓在店铺建设时需要和地契持有人商议,但是百姓可以自由的变更商铺的归属。
马爷带着老牛做的就是这种钻空子的买卖,因为地契和商铺之间是分开独立的,所以只要他们能够进入店铺内。
并且地契的主人不上报官府,那他们就能够通过这样手段占有那些店铺,再次买卖给别的商号组织。
马爷也颇为谨慎,他所选择的商铺都是一些希望独立经营,拒绝给那些商号组织“上贡”的店家。
最后,他们会以此来胁迫勒索店铺商家,
再不然,就会走之前,将店内的一些东西私自卖掉。
……
三年前,那座小县城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那些不属于您的商户我们都已经处理了大半了。”
“官府插手了吗?”
“该打点的孝敬,从上到下都打点好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一直都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但是从他那不断拍打着椅边扶倚的手来看,他的心情很不错。
“尾巴呢?”
“已经装到那个老牛的屁股上了。”
“辛苦你了。”
“都是仗着老爷的英明。”
站在下首的人虽然嘴上说着谦虚的话语,可神情上却带着一股淡淡地傲意。
他穿着一身白衣,
站的笔直,
腰间垂挂着一条质地上乘的玉饰,
此时正握在他的右手上。
说话间,
他的手,
在不断地摩挲着上面的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