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间浴室
()余籽现在十分确定她现在的职业是一本同人小说的女主。如果她不是的话,如何解释世界那么大,她却遇见了如此多的王子,而且大多数王子都对她感兴趣——从殴打到逼供,从试图驱逐到试图解剖,他们对她的兴趣各种各样名目繁多。
但没有一个王子可以让余籽感觉到她的‘球’生就快终结。亚久津仁无疑是一位成功的王子,在他仿佛用恶意凝聚而成的危险视线之下,余籽觉得曾经微笑着黑她的不二实在是天使。
在余籽流下的冷汗几乎可以具象化并弄湿地面的关口,亚久津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看向他臂弯中的女人:“喂。”
女人扶着他的手臂,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啊,阿仁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学校的比赛你参加了吗?”
“……我已经不再打网球了。”亚久津把女人扶直,动作虽然像拎,但实际上很轻和,“你为什么在这里?”
“咦,我为什么在这里?”女人手指点着下巴,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嗯,我来找一个冰帝学园的男学生。”
“哈?”状似老婆被自己抓奸在床的亚久津立刻凶相毕露,“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呀,嗯……嗯,似乎是拿着一颗网球的少年。”女人视线向下移动,发现了余籽,“啊,这颗大概就是他的网球。阿仁,可以帮妈妈捡起来吗?”
余籽闻言虎躯一震。
黎丹,你找的传声路人…太有水准了!不知道亚久津知道了他那个看起来像学生般年轻的妈妈,因为她而差点昏倒后,会不会一怒之下用棍子把她砸烂……
在余籽久违地45度望天流泪时,亚久津已经粗暴地把她抓在了手里。他眼神可怕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劲突然增大,用几乎可以挤出余籽内脏的力度握紧了她。
“啊,阿仁你在干什么,这是人家的东西,不可以弄坏的。”
亚久津瞥了他妈妈一眼,虽然没有立刻松手,却也没有再挤余籽。
“这是什么东西?”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她拿着它时行为异常自言自语,还差点昏过去。一放开它她的举止就变得正常了。这网球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亚久津的妈妈——亚久津优纪一脸疑惑的说:“不是网球吗?”
亚久津没有回答,继续用眼刀谋杀被挤得变形的余籽。
在优纪的劝说下,亚久津陪着她在这里等那个传说中的冰帝少年出来。
当然中途,亚久津还在不断用怪物般的握力考验余籽网球皮囊的强度。
赛场中响起了比赛结束的哨音,广播放出了比赛结果:“冰帝学园vs青春学园,附加赛结束,青春学园胜出!”
“嘁,那小子还是赢了。”亚久津嘟囔了一句,因为唯一打赢自己的越前赢了比赛而心情好转,稍微松开了一些余籽。
得到了一丝喘息的余籽勉强睁开了被泪水糊得朦胧的眼,看向出口。
等了大概4,5分钟后,余籽的视野中出现了独自一人跑出来的日吉。
优纪叫起来:“哎呀,就是这个少年。阿仁,快点把球还给人家。”
日吉感受到亚久津不善的视线,注意到了亚久津,又注意到了亚久津身边的优纪。想起她是之前撞到他的女人,日吉迅速意识到了点什么,径直走了过来:“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亚久津将手里的东西往空中一抛。当日吉发现那是颗网球时,他脸色大变。亚久津从鼻中发出哼声,接住网球,将它往地上一扔,抬脚便往它身上踩下去。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黄色的影子从亚久津脚下窜出,冲向日吉,日吉还来不及反应,那黄影便击中了他的胸口。那黄影是余籽无疑,但令日吉诧异的是,他手没有来得及碰触她,她却没有掉下地,就像突然产生了吸力一般粘在他的衣服上。
他愣了一秒,才抬起手遮住她,做出抓着她的样子。她小小的身体在他的手心中颤动,粘着他不放,像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正努力的抱着他。
日吉眯起眼睛,愤怒地瞪向抬着下巴一脸恶意的亚久津:“你做什么?!”
“哼,我只是看你和你的球不爽。”亚久津活动着脖子,露出嗜血的笑容。
在最后关头输掉比赛的沉重,找不到余籽的焦急,见余籽差点被踩扁的心悸,太多的负面感情冲掉了一贯的冷静理智,日吉一手抓下余籽握在掌心,一个点地就朝亚久津冲去,旋身踢出一脚。
在优纪的尖叫声中,亚久津抬臂挡住了日吉的一踢,却因为沉重的力量与这一击中蕴含的武术功底而踉跄的倒退了两步。
看来对方还是练家子。获悉了这一点的亚久津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面对日吉的下一波攻势不退反进,找着空隙一拳朝日吉的侧脸挥来。日吉使用腰部的力量灵巧转身避开,左脚踹在亚久津腓骨上,借力跳起,右脚直踢他的背心。亚久津迅速弯下腰,日吉的腿刀就擦着他的发丝飞过。
日吉一击不中,迅速落地后跳与亚久津扯开距离。亚久津吊起一边嘴角,冷笑地问:“要不要甩了手上那颗网球负担,空出手好好的跟我打一场?”
“对付你,两条腿还嫌多。”日吉蓄力弹起——
“给本大爷住手,日吉!”
迹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日吉愣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亚久津却没有停手的理由。他再次朝日吉挥出又快又狠的一拳。日吉后退避开,亚久津却咄咄逼人的连续挥拳。若不是一群黑衣保镖突然出现包围了优纪,亚久津恐怕不会停手。
在双方都住手后,黑衣保镖也退开了,优纪连忙从后面扑到亚久津身后,抱住他:“不要打了,阿仁!”
迹部因为派人在场地里找余籽晚出来了片刻,没想到这片刻的时间,他家的社员已惹是生非。心情好比暴风过境的女王沉着脸,踏着无比霸气的步伐走到是非的正中央,环视一周后尽量克制着脾气问日吉:“还没有离开赛场就当众打架,啊嗯?”
日吉的眸中还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沉默片刻后,他低头道:“抱歉。”
迹部轻哼一声看向一脸不爽的亚久津,用比教训日吉阴冷百倍的声音说:“山吹的亚久津仁,冰帝的人可不是你打的起的。”
“你这混蛋口气倒不小。看来你比这阴沉的小子更想尝尝我的拳头。”
优纪连忙按下亚久津做出粗鄙手势的手:“对不起,我代我的儿子向你们道歉。”
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亚久津姐姐的女人居然是家长,迹部挑起眉,出于尊重长辈的原则稍微收敛了一下火气:“看在这位女士的面子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日吉,过来。”
优纪一直抱着亚久津,他想挣开还害怕她受伤,只能留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之类的反派台词,怒视着事情完结。
在女王的强势介入下,一场英雄从恶霸手上救美的狗血剧落下了帷幕——虽然女主角余籽已安心的昏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遭受暴力的恶梦尽头是久违的榻榻米香味。草席的清香驱散了被挤压的痛苦,唤回了往日的平静。余籽调整着呼吸,在身下的软巾中蹭了蹭,享受着此刻的平和与安静。
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入目的果然是日吉的房间。
坐在桌旁的日吉正在做作业,像是很专心,但眼神黯淡动作机械,看起来完全不在状态。
“早安,日吉君。”
日吉被余籽突然发出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啊。……你睡了很久,没事吗?”
“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我惹了麻烦。”
“你怎么会和亚久津仁在一起?”
“这是命运开的玩笑。”
“……”
“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件事完整的告诉你。”
日吉淡淡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也有要道歉的事。答应过你会打赢青学的人,却输在那个一年级的手上。”这场比赛不仅输给了青学的后辈,还输掉了冰帝通往全国大赛的门票。这样的失败对不容许失败的日吉来说,有些过于残酷。
所以才那样自暴自弃的和亚久津打了一架。本来以为以这样的过失不管是监督还是迹部都不会再原谅他,监督却只是开出了训练量加三倍的惩罚,而迹部,则在询问了打架原因后高声骂了他一句‘你是小学生吗,啊嗯?’,便结束了追究。
他并没有被贴上‘不可用’的标签被扔到角落,这不由让日吉想起余籽在赛前说的那句话。
人并不是失败一次就万劫不复了。
……日吉讨厌那样的宽容。
在日吉沉默不语时,余籽蹭了蹭他的手,口吻异常认真的建议:“日吉君,不如试着去冲冲瀑布。”
“哈?”
“我记得修行之士都喜欢穿着单衣坐在瀑布下面被水流冲刷,这样似乎可以洗去烦恼和杂念,振作精神继续前进。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既然你不喜欢瀑布,那…我们约会。”
“哈啊?!”
“你讨厌约会对象长的像网球吗?”
“……不可能喜欢的。”
“嗯,说的也是,其实我也不会喜欢的。”余籽又考虑了片刻,“那么,我帮你约迹部出来,劝说他跟你约会如何?”
日吉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我要和迹部约会?”
“他是你的下克上对象,换句话说,是憧憬的对象。能和他约会你不开心吗?”
“……你是不是非要我出门散心不可?”
余籽淡定而坚决地点头:“我不喜欢像蘑菇一样喜欢待在阴暗潮湿处的少年。”
不想当蘑菇的日吉最终选择了妥协,并从‘去冲瀑布’,‘和鱼子约会’,‘和迹部约会’这三个选项中选择了唯一一个能接受的。
半个小时后,日吉和余籽已置身繁华的商业街上。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日吉君喜欢就好。”
以像模像样的男女约会对白开场后,没有任何约会经验的日吉建议带余籽去书店的恐怖小说专柜、租UFO与灵异专辑的影像店这些绝对不适合约会的地方。
“日吉君。”
“什么?”
“虽然我不讨厌那些地方,但既然是约会还是做一些比较阳光的事。”
于是在余籽中途的矫正后,他们做了很阳光的事——去看了一场名叫《午夜阳光》的电影。(但实际上,那是一部描写吸血鬼与幽灵相爱相杀的惊悚恐怖片。)
吃过午饭,他们继续做很阳光的事——去一家叫阳光心情的KTV唱歌。(日吉恐怖的走调歌声带着余籽的柔软萝莉音也走调不已,两人却不以为意的唱了三个小时,出来时发现他们这条走廊的房间都空着,客人全部不知所踪。)
做完阳光的事,散步在黄昏的公园小道上,日吉很不阳光地叹了口气。
余籽侧目道:“不高兴吗?”
“不是。”虽然日吉尽量忽略,但实际上,他在旁人的眼中一定像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唱卡拉OK、边走路边自言自语,还一直把一颗网球放在肩膀上的超级阴沉蘑菇男。会答应和鱼子约会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风了。
不过,意外的感觉挺愉快。这样的自己连自己也要弄不懂了。
“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余籽昨天在危机关头突然有了一个新的能力(也许是黎丹给的?),就是用绒毛缠住衣物布料,固定住自己的身体,类似于四肢的功能。今天一天她都用这个能力稳稳‘坐’在日吉身上,现在有点累了。
“嗯。”
日吉走到树荫的草地上坐下,把余籽从肩膀拿下来放在腿上。
宛如回到了鱼子还住在日吉家里的时候,每次训练累了或是看书看累了,他们总是一起望天。一开始,日吉以为望天只是自己的爱好,鱼子大概只是陪着自己发呆。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鱼子只要有空就会望着天空,她总是以一种专注而散发着悲伤气息的姿态,凝视着某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那大概是那时完全沉默的鱼子唯一流露出的不需要用言语来表示的感情。
从那以后,日吉总是潜意识避免和她一起凝望天空。
今天的余籽感觉却和往常完全不同,一定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那就是她现在好像充满了希望的光辉。
“好奇怪啊,日吉君。”余籽回过头看他,“看了那么久也没有看到UFO。”
日吉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容易,我看了那么多年都还没有看见。”
“果然你望着天空时其实是在找UFO。”
“有的时候。”日吉望向被余晖染红的美丽天空,“我喜欢未知的事物。天空恐怕是最容易被观察,也是最接近未知的存在。”
“未知代表着麻烦。我更喜欢一帆风顺,无波无澜的不麻烦的生活。”
“你是90岁的老婆婆吗?”
“啊,我已老得快要入土了。”
日吉又扬起了嘴角:“我可感觉不出来你怕麻烦。你凡事总是很努力的去做。”
“要看对象。日吉君的事我会很努力的去做,迹部的事就让他去。”所以明知道日吉与迹部都会因为那场比赛而失落难过,她还是选择陪在日吉的身边,希望能为他做一点什么。(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回家有望,可能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
即使明知这分高兴实在对不起迹部,日吉心里还是涌起了今日最阳光灿烂的喜悦。
余籽淡定的补充道:“因为日吉君是‘主人’,而迹部是‘房东’。”
日吉不得不黑着脸说,余籽是一个让人的心情和心意泡汤的天才:“我不是你的主人……没有人能支配你的自由。”
“虽是如此,但我还是愿意把我的力量借给你。你能再和我一起回到球场上吗?”
日吉皱起了眉头:“鱼子,那件事……”
“我曾认为被动地配合你打比赛,对你我来说是唯一的合作之道。其实我的路并不只有这样。只要知道对手的球路,我就可以模仿任何选手的打法。”余籽认真问道,“这样的我,不能成为你真正意义上的陪练吗?”
日吉愣了一愣。
“我认识的日吉君不会原谅自己的失败。那么就不要原谅,而是怀着无法原谅的心情去战胜它如何?只要你能战胜失败,没有人再会纠结于你的失败,包括你自己。”
不知为何,日吉仿佛看见了余籽绽放的微笑。
“鱼子,你真的变了。”
这一次余籽没有否认:“我的心情和昨天比起来确实有了相当大的变化。昨天的我还只想得过且过,做一个彻底的看客。”她微笑着望向头顶,金红色的天空正美丽得绚烂,“只是得到她的只字片语我就能被治愈至此。我也许比自己的想象更单纯呢。”
日吉并不明白余籽在说什么,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告诉自己。
他也望向头顶的那片天空。头一次,他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是单纯地沉浸在那片广阔无垠的美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