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池鱼之殃(下)
小姐……”颦儿有些犹豫,想了想却还是开口道,“未七姑娘回来了……送她回来的是……是毓亲王殿下身边的莫护卫。”
宁芷莟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隐忍了怒气吩咐着颦儿道:“将人关进暗房里,派人看紧了,切不可再生出什么岔子来。”
“奴婢定会找人看紧了未七的。”颦儿回完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宁宛然见宁芷莟动了怒,心以为未七是白氏或哪一方人马派来的奸细,担心地问道:“二姐姐如此信任未七,她若是奸细会不会坏了二姐姐的事?”
未七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更何况宁芷莟也不愿让宁宛然搅进这些是非之中来。
“未七的忠心我是信得过的。”宁芷莟敷衍着宁宛然道,“但她是否生了什么旁的心思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姐,素心姑娘回府了。”小丫鬟的声音透过门帘传进来道,“现下人正朝着云溪阁而来。”
“素心姐姐回来了,宛然便先回自己房里了。”宁宛然一向善解人意,她以为宁芷莟与素心有话要讲,便主动要求避嫌。
“我与你素心姐姐自是不必避讳着你的。”宁芷莟拍了拍宁宛然的肩膀道,“你也正好听听琼华阁那边的动静,也算是为你和五姨娘小小出了一口恶气。”
素心掀帘走了进来,忙有小丫鬟上前接过了她脱下来的狐皮大氅。
宁凡之回府后便怒气冲冲地去了宁挽华的琼华阁。
“女儿给父亲请安。”宁挽华端着莲步走上前去朝着宁凡之福了礼。
“孽障!禁足了这么些日子还没能醒悟!”宁凡之都懒得听宁挽华辩解,直接扇了她一巴掌出了心中那口郁气。
宁挽华被宁凡之打得坐在了雪地里,半晌都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伸手一摸嘴角竟是出了血。
“来人!将这个孽障关进祠堂!”宁凡之尤不解气,跟着吩咐了一众老妈子道,“只需给她水和馒头,其他吃食一律不许送进祠堂。”
“父亲为何要动手打女儿?”宁挽华现下终于反应过来,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宁凡之道,“在相府中责打下人都是要有由头的,父亲何故要责罚女儿?”
“你还敢在这里跟为父顶嘴!”宁凡之气得指着宁挽华道,“若不是你故意将丽嫔身边的人引到云溪阁去,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事?”宁凡之怒气更胜道:“丽嫔娘娘可是宫里头最得宠的,如今我左相府的女眷险些伤了娘娘身边的人,你这是要让帝都中人皆知我相府有个失心疯的姨娘吗?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毁了咱们相府的名声。”
宁宛然表面养病,实则出家之事尚在暗中谋划中,现下若又曝出未来毓亲王庶妃有个失心疯的姨娘,难免不将外界的目光引到宁宛然身上,相府本就树大招风,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说不定还会被冤背上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平日里你们姐妹之间吵闹拌嘴,为父念在你是嫡长女,一直都是偏袒着你的。”宁凡之恨铁不成钢道,“从今日起你老老实实在祠堂罚跪,若是再敢生事,别怪为父不念父女之情!”
“父亲从前也是疼过华儿的。”宁挽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心中越想越恨,忍不住嚷道,“现下父亲却是老糊涂了,不过被人挑唆几句便要重罚华儿!”
“你真是不知悔改,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攀扯上你妹妹!”宁凡之被宁挽华气得脸都铁青了,“你母亲教养不好你……”
“老夫人听说相爷您怒气冲冲地来了琼华阁,特遣了奴婢过来瞧瞧。”福嬷嬷快步走到宁凡之身边福礼道,“老夫人说女儿家身子娇贵,眼看着就要近年关了,若是伤着了怕是不方便见客了。”
宁凡之见老夫人发了话,这才收敛了怒气,拂袖道:“将人关进祠堂去。”
宁挽华眼见着有老夫人为她做主,当下便又壮着胆子为自己辩解道:“父亲责罚女儿总得给女儿头上安个罪名才是,女儿究竟犯了什么错?”
“小姐快别说了。”宋嬷嬷从未见过宁凡之动过这样大的肝火,忙过来将宁挽华自雪地里扶了起来,“小姐不如先服了软,等夫人回来后再从长计议。”
宁挽华被宁凡之一巴掌打得有些蒙了,竟是没有发现白氏居然不在府中。
“你母亲现下便是为了你闯下的祸进宫求情去了。”宁凡之最后警告着宁挽华道,“若是再敢犟嘴,为父便将你送到下面的庄子上去好好思过。”
“还不快将大小姐拖下去。”福嬷嬷知道宁挽华被白氏宠坏了,唯恐她会真的惹恼了宁凡之,这才命令下人们将人给拖下去。
宋嬷嬷眼看着宁凡之动了真怒,福嬷嬷发了狠话,当下也狠下心派人将宁挽华生生拖拽了下去。
左相府云溪阁。
颦儿将静蕤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陈述给了宁芷莟听。
“宁挽华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现下却是不知所云的被宁相当众掌掴了耳光。”宁芷莟心情甚好道,“这一巴掌可够她难受的了,她难受了白氏自然也是不会好受的。”
“二姐姐算计了大夫人和大姐姐。”宁宛然从小被白氏与宁挽华压得死死地,心中自然是畏惧着她们母女的,“宛然只怕她们不会放过二姐姐。”
“我与白氏母女早已水火不容。”宁芷莟来到宁宛然身边拍了拍她微微发颤的肩膀道,“别怕,有二姐姐在,定会护着你与玉成的。”
“二姐姐,宛然是不是很没用?”宁宛然垂下了头,眼角有泪滑落,“连姨娘都在暗中配合着二姐姐,可我却因为心中的恐惧甘愿为人鱼肉。”
“你并非没用,而是以为退让可以换得别人的‘放过’。”宁芷莟顺势握住了宁宛然的一双手道,“曾几何时我也以为可以用与世无争来换得那些人的一点怜悯,想要靠着那一点怜悯保全自己与身边的人。”宁芷莟握着宁宛然的一双手紧了紧,缓声对她说:“可那些人不是你,她们体会不到你是不愿骨肉相残的善心。你也不是那些人,自也是不会知道这世上竟是有完全没有心肝,不过是披了人皮的禽兽。”
“宁姐姐,原来这世上真有披了人皮的禽兽!”宁宛然抱住宁芷莟,伏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宁芷莟一直等到宁宛然哭累了,困倦了,睡熟了,方才与素心一起出了她的厢房。
“小姐,真是为难五小姐了。”素心这才敢深吁了一口气道,“那样善良温柔的一个人,却被逼得退无可退。”
“这世上靠着旁人到底也是不如靠着自己的,更何况玉成年幼,五姨娘也不是拿得了大主意的人。”宁芷莟眸光蓦地黯淡下来,“前路茫茫,我也不知道还能护她几时……”
“小姐,这一年多来素心在小姐身上学会了四个字。”素心眸光坚定地看向了宁芷莟,“人定胜天。”
“素心,你总能在我心不定地时候安慰我。”宁芷莟重复着素心的话道,“人定胜天,我记住了。”
白氏从宫中出来后便上了马车匆匆向着左相府而去。
“夫人为了小姐受委屈了。”秋雨递了一杯茶水给白氏道,“夫人奔波了半日,喝口水吧。”
“受人恩惠,就不得不仰人鼻息。”白氏接过秋雨递过来的白瓷杯,五指渐渐收紧,握紧了杯身,“我何曾不知道皇贵妃从未将我看作有品阶在身的诰命夫人,她身边的云纹也不过是表面待我客气罢了。”
秋雨不动声色地安慰着白氏道:“旁人的目光改变不了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事实。”
“我便是这么想的。”白氏眸中无力地软弱渐渐被狠辣地决心所替代,“那些人背地里再如何瞧不上我,明面上也不得我承认我是诰命夫人的事实,云纹那个贱婢哪怕再自命不凡,也还是要向我请安问礼的。”
“夫人,还有一条街便要到了。”秋雨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又转过头道,“小姐年轻不经事,心中必定是恼怒着夫人的。”
“华儿是我十月怀胎拼着性命才得的孩子。”白氏忽然觉得有些倦了,“我为她是操碎了心,可她却怨了我,甚至怕了我。”
母女连心,更可况白氏乃是聪明人,又岂会看不出母女俩已然生了嫌隙。
“夫人一心为小姐着想,深知小姐是被宠坏了。”秋雨道出了白氏心中的苦衷与不得已道,“为了小姐的前途,夫人宁愿小姐怨着夫人,也不愿小姐走错了路。”
“若是华儿有你一半灵慧,我便也不用为她操碎了心了。”白氏伸手提过红泥小炉上的铜壶,往手里的白瓷杯里注了水,跟着将白瓷杯递到了秋雨手上,“日后我会将你看作女儿一样疼爱,你可愿意将华儿视作自己的亲姐妹一般护着她?”
“奴婢姐妹二人深受夫人厚恩。”秋雨自白氏手中接过了白瓷杯盏,“秋蝉如今已嫁作人妇,与夫君日子过得和美,奴婢万死难报夫人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