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是来气我的
两顶轿子擦肩而过,闻清浅并没有留意到袁家车轿,提着裙踞含笑踏入了苏府。
张嬷嬷领着清浅往油壁房走去,边笑道:“若知道姑娘要来,夫人必定要亲自出门相迎,可不巧了,夫人去了绸缎水粉铺子……”
苏静好并非嫡女,故而苏夫人任由她闹,并不以为意。
清浅笑道:“不打紧,我今日是来看苏姐姐,给苏姐姐添妆的,改日等夫人闲了再来给夫人请安。”
张嬷嬷低声道:“姑娘去瞧瞧我们姑娘吧,听闻要嫁给定国公,日日关着门,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们老爷夫人都发愁得紧,若是让定国公府知道,可怎么了得。”
“姑娘家出嫁舍不得娘家,人皆有之。”清浅笑道,“苏姐姐孝顺,定国公府岂会怪罪。”
张嬷嬷连声道:“姑娘说的是,是老奴失言了。”
“唯有忠心的人才会说出此话,嬷嬷也是为了苏姐姐好。”清浅柔声道,“请嬷嬷行个方便,让我和苏姐姐单独说会儿话。”
张嬷嬷连忙应了。
清浅到了苏静好的闺房,里头软玉香花,燃着销魂蚀骨的玉髓依兰香,帐子粉色带金,屋内摆设的装饰的都是一派靡靡之色。
物如其主,由此可见苏静好的心性。自己从前怎就没觉出不妥呢。
清浅挥了挥帕子,将浓得发腻的香味赶走,浅笑道:“静好姐姐,我来看你了。”
苏静好听到清浅的声音,从床上一跃而下,连鞋也顾不上穿,鲜红的凤仙染的指甲衬着小巧的玉足,踩在软绵绵的团花地毯上,让人的心都是微颤的。
苏静好喜道:“清浅妹妹,我便知道你是最好的,你可曾向皇后进言撤了这桩亲事?”
清浅怯怯文弱坐下,眼睛都不敢看苏静好,给人的感觉如同往日一般纯净无暇,胆小无助。
清浅放低了声音道:“苏夫人那日派人上门拿姐姐,还派了婆子知会了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让我们闻府插手,母亲知道我和姐姐要好,当夜便收了我的腰牌,没有腰牌我进不了宫,……我枉费了姐姐对我的信任。”
青鸢补了一句道:“这几日为了苏姑娘的事情,我们姑娘吃不好睡不好,急得都瘦了一圈。”
苏静好泄气了,沮丧道:“难不成真要嫁给那老头子?”
“不要呀!”清浅泪眼朦胧看着苏静好道,“听说定国公府里多内宠,姐姐良善,进了国公府岂不被前头的姬妾算计。”
苏静好恨恨道:“姬妾算什么?”
清浅拨弄着手帕,不安道:“姬妾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听闻定国公前头有了两个嫡子,年长的已有十七岁,年幼的也十五了,姐姐嫁过去,岂不是有了两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继子,面上尴尬不说,若今后姐姐生了嫡子,定国公的爵位和今后的富贵归谁?”
这话倒激起了苏静好的斗志,她冷冷笑道:“各凭本事罢了。”
青鸢故作神秘道:“这都不算什么,定国公老夫人可不是和善的主儿,听说前夫人早逝就是因老夫人时不时挑唆定国公,使得夫妻两人不和,前夫人一直病势缠绵,心情抑郁。”
清浅捂着嘴道:“姐姐,这可怎生是好?”
苏静好嘿嘿冷笑了两声,骂了一句:“老妖婆若是敢这么对付我,我让她有去无回。”
清浅歉意道:“静好姐姐,对不起,这回没能帮上你,不过今后你嫁过去了,有什么委屈只管对我说,我必定全力以赴。”
青鸢笑道;“苏姑娘嫁过去后,必定是夫妻琴瑟和谐,哪会有什么委屈。”
“是妹妹失言了。”闻清浅莞尔一笑道,“青鸢,将我的添妆送上来。”
一张上好的古琴,黑漆古朴,龙首以一颗硕大的东珠为眼,清浅拨弄了一下,琴音峥峥,久久盘旋。
清浅笑道:“这是上回姐姐盛赞的古琴,可惜弦断了,我让人重新上了一排新弦,祝姐姐和定国公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苏静好拨弄了一回古琴,笑道:“极好。”
清浅起身道:“苏姐姐喜欢就好,妹妹还有事要办,不能久陪姐姐。”
“难得你来看我,咱们之间不必客气。”苏静好送清浅到门口,突然道,“我觉得清浅妹妹有些不一样了。”
清浅回首笑道:“有么?”
阳光从窗棱里头照进来,照在清浅的鬓发上,让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苏静好有些嫉妒这纯净的容颜,带了两份酸意道:“清浅妹妹人淡如菊,我觉得这些日子的衣裳颇为华丽,不似妹妹平日素净。”
清浅清凌凌笑道:“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皇后娘娘要为我赐婚了。”
苏静好好奇道:“不知是哪家公子?”
带着几分害羞,清浅道:“听闻是锦衣卫镇守使袁大人,还未最后下定呢。”
苏静好脸色煞白,退后了半步问道:“谁?”
青鸢上前笑道:“锦衣卫镇守使,从四品带刀侍卫,御赐飞鱼服绣春刀的袁大人。”
苏静好勉强笑了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气。”
“是呢。”清浅扭捏害羞道,“袁大人年轻英俊有前程。我是皇后亲妹,重臣嫡女,如今又有中意的夫君,人人都说我是京城最有福气的女子,姐姐说呢?”
苏静好的手捏着一个香囊,她紧紧握着挤出一个笑容道:“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恭喜清浅妹妹。”
清浅笑靥如花。
待她走后,苏静好狠狠将香囊贯在古琴上,气得胸膛一起一伏道:“闻清浅,她这不是来送添妆的,分明就是来气我的。”
贴身丫鬟芍药道:“闻姑娘心思单纯,应当不至于。”
苏静好醒悟过来,指着古琴气得发颤道:“什么琴瑟和谐,她分明就在嘲笑我是旧琴新弦,是一个继弦。”
“袁郎,是我一直想得到的男儿,我费劲心思制造巧遇,嘘寒问暖送香囊,却没得到一个好脸色,她闻清浅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拥有袁郎。”苏静好拿起剪子将琴弦剪断,脸也随之有些变形,“凭什么我得不到的,她轻松能得到。”
芍药吓得跪在地上:“姑娘息怒。”
苏静好发泄了一通怒火,最终坐在梳妆台前,将眉画得细长逶迤:“今日之辱,来日必报。芍药,收好古琴,为我梳妆,我要风风光光成为定国公夫人,然后将闻清浅的一切夺了,让她在我跟前跪着哭。”
铜镜里头的苏静好,妩媚妖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