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绿萝山庄
“滚开!”
车辇未定,赶着马车的蓝小环突然回头钻进来瞄了一眼,这一眼看来却是二话没说反手将箫广陵一巴掌拍开。
箫广陵像是团泥巴似的在马车里滚了两圈,迷糊之间只是隐隐见着蓝小环和那只小白狐似乎是小声的说了几句。
他初来这蛮荒乱世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好好一个七尺男儿变成了一条半大的小土狗,一回头还被让蓝小环扯断了胳膊,如今被她一巴掌拍开更是觉得心里惨淡。
虽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时候,他还是不免耷拉着狗耳朵,缩在角落暗自不免有些啜泣的念头。
只不过还没等他哭两嗓子,仍旧是那道慵懒甜腻的声音幽幽飘来,“瞧瞧你这狗德行,生得个凡胎泥巴身本该是浑浑噩噩一生,如今开了灵智会些人言,不思感激天恩反倒是扮起可怜来了。”
“……”到底还是男儿心性,饶是这一路意外不断,箫广陵在这小白狐面前还是强自打起精神,止住了泪光。
那小白狐只是随口调侃一句,并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先前的车辇晃动也没有什么后话,应该只是慌忙冲出宫门一路上有点磕磕碰碰而已。
这车辇之中暗藏禁制,里外的声响都丝毫听不得,车辇之中安静得可以听见箫广陵的呼吸声。
小白狐本来还歪着脑袋看着那赤紫云锦车帘发呆,不过身边这小土狗的呼吸声实在是太恼人,惹得她心里暗觉有些不爽利。
“小狐狸……”她还没先开口,突然角落里的箫广陵却是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
小白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
“让我抱一会儿。”说话间,箫广陵还一个疾奔,似乎是生怕小白狐躲开似的。
果不其然小白狐满眼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作势就要躲开,只不过黑衣裹住了她的爪子,一时还躲闪不开。
眼看着这条小土狗一头撞了过来,别说三五斤不到的小东西,这一下还真是压得她闷哼一声,气急道,“狗东西!你以后可别落在我手里!”
只不过她怀里的小土狗好像没听到似的,腻在她身边含糊道,“小狐狸你身上真香。”
“哼!”小白狐闻言又是冷哼一声,那双湛蓝的眼眸之中杀意微起,不过目光扫过他狗爪子上森白的断骨之时还是不免暗自皱眉,“喂,你别趴着了!你这爪子里的骨头都跑出来了。”
箫广陵好像是没有听着她的说话似的,默不作声耷拉着耳朵,直到这个时候小白狐才发现他竟然是已经疼晕了过去。
“区区一个凡胎泥巴身还敢这么折腾……”小白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不过转瞬却又淡去了几分。
先前箫广陵那满心欢喜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向她奔来的样子让她想到一个人。
狼烟烽火,万妖聚北斗,如今那王都朝歌怕已见不得玄甲了。
马车棚角的四方铜铃随风而动,偶作叮灵脆响,更显西风萧瑟。
车辇之中小白狐面沉似水,看着怀中半大的黄毛小土狗,难得的心生怜悯,一卷雪白的狐尾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
浩渺千古,无数凡俗仙灵。封神未定,神位不明,四野八荒余族尚且还能留得最后一丝声名。
绿萝山庄相较于东海诸岛,朔北昆仑自然是比之不及。
这里的山非险峻巍峨,树非挺拔苍俊,唯独山顶有一座回字道观,勉强算是多了些烟火气。
道观之前一个眉清目秀的灰衣道童依着白墙打瞌睡,微风乍起,鬓发微扬尽显悠然。
不过还没等他多眯一会儿,山脚突然窜上来一匹黝黑骏马!
骏马扬蹄转眼却是已经到了这道观之前,迎头作势就要一蹄踏在那道童脸上,偏偏就在此刻一道无形气劲骤然一显,化作一道紫光屏障护住了那小道童!
“小环,你总是这般顽劣。”那小道童不曾睁开眼,话语之间却也尽是了然之色。
骏马被这紫芒一激险些侧翻在地,索性那马上的姑娘身手不凡,硬生生的将那骏马给按了下去。
“别挡道!”两人刚一照面,蓝小环便是一声轻喝。
那小道童脸上还带着笑,这会儿也多少有些挂不住了,尴尬的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八字胡道,“好歹我也是你小师叔,你就这么不稀罕我?”
“我稀罕个屁!赶紧滚开!”蓝小环又是吼了一句,当真是半分面子都不给那小道童留下。
小道童本就是靠着墙角站着,这骏马扬蹄直直的逼到了跟前,其实身后也没有什么退让的余地。
不过蓝小环这么娇喝连连,声势不凡的逼着,他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脸上的轻笑未尽,那小道童却是从墙角一直挪步到了正门口,算是引着蓝小环进了正门。
那姑娘本来还不肯依,不过一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白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冷又是冷哼一声,径直纵身便往里走。
她这边身轻如燕甚是灵巧,临起头的时候却还是被那闭目带笑的小道童探手从身后拽下了一团黄毛小兽。
蓝小环感觉到这动静,下意识的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不过见着是先前捡来的那只小土狗也没什么心思和那小道童争论,扭头又疾步朝里走去。
箫广陵这边本来还缩在蓝小环的包裹里,暗自还透过夹缝和小白狐对着眼,没想到这一转眼却是落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手中。
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迟疑之间却听着那闭目带笑的小童说道,“师弟,久候了。”
“师弟?”箫广陵又是一愣。
不过那小童似乎没什么解释的意思,顺手拎着他的后颈就朝着院里走去。
这小山坡上的道观并不算破落,至少里面花花草草多见着青翠绯红,显然是被常年细心照料。
回廊简约,一眼能见着头尾,中门对开也无什么影壁遮拦。
唯独院子中央有一尊略显碍眼的石雕,上刻符篆隐见龙身虎相,细看之时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际白云悠悠,其下的四方庭院之中,一个扎着红绳丸子头的小姑娘疾步东进,一个闭目带笑的小道童拎着一只黄毛土狗信步进了西边的厢房,冥冥之中南生北相似是命理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