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往事

七.往事

李霜澜一大早就背着小药箱去了镇远镖局租住的小院。

封林的伤虽不用整日照料,但是三日一探还是必须的。

“一日为医终身为医,封公子余毒未清,我怎么能放着不管呢?”李霜澜板着脸,十分正经地跟蓝鹤鲤说道。

但是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里藏着的笑意全都让蓝鹤鲤瞧见了,蓝鹤鲤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李霜澜在写药方,封公子在一旁看管炉子的画面,再看着妹妹浑身散发着雀跃的气息,慈祥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记得早去早回哦。”

于是李霜澜也迈着轻盈的步伐渐渐走远了。

只不过李霜澜雀跃兴奋的心情还没多久就变得糟透了。

因为封林的伤更重了。

据王总镖头说,封林三日前收到了一个消息,他的师兄、盛家庄的庄主盛九朝被他的亲弟弟暗害,囚禁折磨,生死未卜。

盛九朝用尽了所有方法,终于买通了守卫,将消息带给了封林。

封林挂念师兄,即便身体还未康复也连夜兼程赶到了盛家庄,将长剑架在了盛九朝的弟弟盛一暮的脖子上,并搜遍了盛家庄上上下下,终于在地牢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盛九朝。

封林来不及跟盛一暮理论,背起盛九朝就返回了京城。

刚回到京城的院子里,封林和盛九朝就双双向前扑倒,昏了过去。

“盛家庄我也略有耳闻。”王总镖头思索了一会说道,“这盛家庄是富甲一方的富商,盛九朝就是庄主,他们家里是酿酒的,几乎长江以北的地方都有盛家庄的生意,前几年流传的富豪榜中,盛家庄就排了第二名,着实是家底丰厚,生意兴隆。”

“所以盛家这样富有,难免不了兄弟阋墙,不过这富豪榜第一名是谁家?比这垄断了江北酿酒生意的盛家庄还厉害?”

“唔……第一名好像……好像是……”

“是宣闻山庄。”

此时盛九朝已转醒,与封林这种中毒未愈不同,他本就只是受的皮外伤,又因为多日未尽食水而身体虚弱,这盛九朝也是个练武之人,如今经过了几日调养,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宣闻山庄是江南第一庄,你在江南见到的所有酒庄、钱庄、客栈、酒楼,几乎都是宣闻山庄的生意,哪怕我们盛家庄再赚上一百年的银子,也没有宣闻山庄一半富有。”

盛九朝下床活动了一下,快步走到李霜澜面前,向她施了一礼。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我盛家庄上下皆可供姑娘驱使!只是……唉……如今这盛家庄也不是我盛九朝的了,若来日我能夺回盛家庄,必报答姑娘今日之恩!”

盛九朝这一番话颇为慷慨激昂,他双眼紧盯着李霜澜,嘴里不停夸赞着李霜澜人美心善圣手仁心,王总镖头将手握拳放在嘴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提醒盛九朝矜持一些。

“盛庄主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李霜澜看着盛九朝的眼睛,总觉得盛九朝的眼神急切而又有些高深莫测,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感觉无法形容,令她感到十分不适。

盛九朝在与李霜澜讲话时,眼神不停地盯着李霜澜颈上挂着的红色宝石,表情愈发的严肃又疑惑,渐渐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纠结到甚至开始挠自己的头。

李霜澜摘下宝石装进自己的袖子里,稍稍向后退了几步,回避之意十分明显。

“奇怪啊,好熟悉啊这块宝石我怎么觉得我见过的?”

盛九朝眉头紧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每走几步就要转头看一看李霜澜,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从前一定见过的”“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等等。

李霜澜不再理会他,转身去看封林,封林重伤未愈本不该强行运功,但事已至此,李霜澜只好重新给他把脉诊治,并亲自施针熬药。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午后时分,封林服了药稍稍清醒了些,而思考了大半天的盛九朝突然脚步急促地奔到李霜澜的面前,表情兴奋,连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姑娘你可是姓李?那就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十二岁的时候曾跟随我叔父住在京城两年,我记得那一年京城突然兵荒马乱,叔父带着我和家中亲眷逃离出城,在城郊遇见了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子,他们怀抱着一对婴孩,孩子的脖子上就戴着一颗红宝石,婴孩的父亲自称姓李,是个御医,正要带着妻儿前往乡下。”

“李姑娘你戴着的这块宝石与我当年见到的十分相似,再加上那位先生自称姓李,又是宫中的御医,而姑娘你也是个圣手,或许……或许你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在当年我们就见过了!”

“这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巧,现在想一想,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与李姑娘果然是有缘!”

面对过分热情的盛九朝,李霜澜倒没有因为遇见了“故交”而欣喜,她只听到了一句话,就是她的爹爹李元青,有可能是宫里的御医。

李霜澜转头就走,扔下还在喋喋不休的盛九朝,返回烈亲王府,找她的姐姐蓝鹤鲤。

她回到王府时,正巧萧洛也查找到了弓箭的来历。

“这是前朝制式。”

箫络未经他人之手,亲自拿了弓箭去了皇家锻造厂,查阅了所有弓箭的制式与使用时间,发现蓝鹤鲤交予他的弓箭是大周朝时期使用的,十八年前先帝斩杀大周皇帝后,将前朝的军队兵器等全部销毁换上了新制兵器,如今十八年过去,本应该消失的前朝弓箭竟然又出现了。

“所以是前朝的人杀害了你们的爹娘?”箫络有点意外,“这种制式是军队所用,江湖门派是没有的,所以……你们家里是得罪了前朝的皇室或者官府么?”

“……???”

蓝鹤鲤与李霜澜也是面面相觑,一片茫然,有点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她们想过很多结果,曾经考虑过是这可能是爹娘的旧账,可是却万万没想到竟与官家有关,还是前朝的官家。

“澜儿,爹娘似乎从未提过以前的事。”蓝鹤鲤与李霜澜返回丹雪苑,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都有点沮丧,她们觉得好像对爹娘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哪怕现在有了些许线索,也不知从何下手。

有线索居然比没线索更难了。

“可是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李霜澜面容焦急,脸色也有些发白。

“爹爹可能是御医!”

“你说什么?!”

于是李霜澜将盛九朝之事详细告知了蓝鹤鲤,蓝鹤鲤揉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道:

“十八年前的话,那大约是前朝的太医院,看来还得麻烦烈亲王了……可若烈亲王屡次调查前朝的事,难免遭人非议给人留下话柄,现在皇上刚刚登基,朝中之人全都万事小心,我们又怎能陷烈亲王于危险之中呢?”

“况且这也只是盛庄主的一面之词,他是否说谎、当年的记忆是否有偏差也都未可知啊。”

此时丹雪苑的丫鬟前来通报说府外有人来访,是一位姓盛的公子要见李姑娘,李霜澜抱着胳膊微微皱起眉头,更加明显的感觉到了盛九朝身上那股急切的气息,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表情。

“怎么了澜儿?你很讨厌盛公子么?”

“这个……我总感觉这个人怪怪的,不想太多接触。”

盛九朝在烈亲王府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眼睛紧盯着王府的大门,他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步伐看起来很焦虑。

“怎么还不出来?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王府门前的侍卫被他晃的眼睛都花了一直在按着拔刀的手,克制住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当街杀人。

当他看到李霜澜出来的时候急忙跑上前去,一边喊着李姑娘我有重要事要与你说,一边伸手就要抓李霜澜的手腕——只不过他认错了人,他刚要抓住蓝鹤鲤的手腕的时候蓝鹤鲤手腕一翻,反被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蓝鹤鲤手指用力,盛九朝顿时觉得胳膊剧痛,跟要断了一样。

“盛公子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蓝鹤鲤一脸微笑的看着盛九朝。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盛公子还是稳重些比较好。”

说完一松手甩开了盛九朝的手腕还向后退了一步,盛九朝左右看了看李霜澜和蓝鹤鲤,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抱歉是我造次了,二位姑娘是姐妹吧,还请姑娘们原谅,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李姑娘说,我找到了当年李先生的同僚,他可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特地来请姑娘的。”

“我幼时身体不算太康健,时常病痛,叔父就请了京中德生堂的掌柜黄愈来为我诊治保养,这黄掌柜医术高超,是因为从小受教于他的父亲黄嵩老先生,黄老先生从前是太医院的院首,想必他能知道一些李先生的事。”

“黄嵩老先生就住在德生堂,请姑娘随我前去。”

盛九朝将蓝鹤鲤与李霜澜请到了德生堂,在德生堂后一个清雅的小院里见到了正颐养天年的黄嵩。他坐在一个红木摇椅上,身材消瘦发须皆白,面色虽不算太红润但精神还算不错,讲话条理分明吐字清晰,是个还算硬朗的老头。

“御医李元青?唔……让我想想……”

黄嵩举着一个烟袋啜了啜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睛回忆着往事,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塑像,时间过去许久,久到蓝鹤鲤几乎以为这老先生已经睡着了,这黄老先生终于动了。

“咳咳,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御医叫做李元青,他这个人虽然聪明但是调皮捣蛋不安分,净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还喝酒误事,后来我就把他调遣到行宫去当差了。”

“行宫里清净得很,皇帝一年也就去一次,李元青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终归不在皇宫里惹事,我也放心些,他有个夫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个挺泼辣的女子,俩人成天吵吵闹闹的,永远都不知道累。”

这是蓝鹤鲤和李霜澜第一次听人说起她们的爹娘,虽不知真假但也十分新奇,新奇中还带着几分伤感——爹娘突然惨死离世,追查的过程中却越来越复杂,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的设想。

“你说这两位姑娘是李元青的女儿?哎呀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是漂亮,我记得李元青的夫人长得很好看,这女儿漂亮也是应当的。”

黄嵩又拿起眼袋啜了一口,靠在了椅背上,慢慢的吐出一口烟,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坐直还一口烟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咳!我……咳咳我想起来了!李元青的夫人……咳咳咳咳……因为一场大病……咳咳咳!根本就不能生育了,他们哪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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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公主扶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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