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路人甲
()七月十二日下午,张淑芳刚刚走出办公室,传达室的老杨就迎面走了过来,对方递给她一个封信,说道:“张科长,正好要找你,这有封严市长的信,不知怎么回事,寄到咱们单位来了。”
“噢,谢谢了啊!杨师傅。”张淑芳伸手接过,瞄了眼信封表面的收信人,只见上面写着:张淑芳转严文山收。
信封上面并没有落款,不过邮戳上面显示这封信的寄出地址是本市,张淑芳注意到,寄信人的字还写得挺漂亮的,这一手字,看起来没有十几二十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随手将信收进挎包里,张淑芳就离开了审计局的大。
当天晚上,严文山回来得比较晚,直到夜里十点钟才到家,夫妻二人闲聊了一会,张淑芳突然想起白天自己收到的那一封信,于是便将信拿出来交给严文山。
“这什么人的信,怎么寄到你单位去了?”严文山有些诧异,接下来他也没有回避妻子,直接在妻子面前拆开信封取出信纸阅读起来。
对于这封通过自己的手转交给严文山的信,张淑芳也是有点好奇的,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联系自己的丈夫。
张淑芳估计,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某个想要向市政府反映问题但却又得不到重视的人,在苦诉无门的情况下,于是另辟途径通过自己找上严文山。
在严文山的市长生涯中,之前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只不过那些人的方法没有这一次这个人的方法巧妙罢了,因此张淑芳对自己会收到这种信,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让张淑芳感到万分奇怪了。
严文山在刚拆开信阅读的时候,脸色还是很轻松的,然而在短短数秒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不单如此,同时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细密的汗珠开始从他的额头渗出来,到了最后,严文山甚至连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片刻后,严文山反手把信纸压在沙发上,沙哑着声音对妻子说道:“淑芳,去,给我倒杯水。”
“怎么啦?老严,这信上都说些什么啦?让你这个样子的。”张淑芳一边站起来走到旁边的茶几倒水,一边关切地询问道。
严文山却没有回答,只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水杯后,严文山把水杯紧紧握在手里,双手还带点颤抖,他几乎是以狼狈的模样狠狠地灌了一口水,随后,严文山又把水杯放低,双手捧着水杯木然地坐着。
很显然,问题是出在刚才那封信上。
张淑芳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再也没能忍住,她一把抓过严文山身旁的那封信,就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市长阁下:
见信好!鄙人在此仅代表天盛公司刘总、明发建筑何总以及恒方机电李总等几位故人向市长阁下问好,八月暴雨将至,靖海水浊,还望市长阁下及早上岸,切莫沾湿鞋子。
顺便一提,小镜湖边的风光不错,只可惜,那里的房子却有些旧了,市长阁下,你认为呢?”
落款:路人甲!
看完这封词不达意的信,张淑芳感到莫名奇妙,不明白丈夫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严文山失神了一会,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把妻子一把拉到跟前,压低声音吩咐道:“淑芳,你马上去小镜湖边的房子一趟,帮我看看一卫生间镜子后面那个黑色袋子还在不在?记住,出去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看见,快去快回。”
丈夫的话让张淑芳更是摸不着头脑,她皱眉道:“怎么啦?老严,都这么晚了还让我往外面跑。还有,一卫生间的镜子,我怎么不知道那后面还有什么黑色袋子?”
这么晚跑去小镜湖那种偏僻的地方,从小就怕黑的张淑芳还真是有些忐忑,而且丈夫无端端提到什么卫生间镜子背后的黑色袋子,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让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干嘛!”严文山双眼一瞪,语气凌厉起来,不过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好好,你凶什么,我去就是了。”见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脸色的丈夫看完那封信后居然会如此失态,张淑芳这时那里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答应下来。
……
一个小时后,张淑芳重新回到家里,严文山立即拉过妻子问结果:“怎么样?那个黑色袋子还在不在?”
“镜子后面那里有什么黑色袋子?破洞倒有一个,你让我白跑一趟。”张淑芳一脸不满,随后又接道:“可恶,不知是哪里来的小贼,把一的窗户给打破了,幸好没有丢什么东西。”
严文山听完妻子的话,什么都没有说,只长叹一声,然后仰天斜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淑芳却有些不满了,埋怨道:“老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倒是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啊!”
“镜子后面的洞里本来有个黑色袋子,里面装有一些钱,现在钱应该被人取走了。”严文山的声音毫无感情。
“钱,什么钱?老严,你什么时候把钱放那边去了?丢了多少钱啊?我们要不要报警?”张淑芳一下子着急起来。
听到报警两个字,严文山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沉声道:“别胡闹,那可是几十万,这事能报警吗?”
“啊!老严,你什么时候……”张淑芳惊得差点跳起来,旋即她醒悟过来,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哼!妇人之见,你以为你宝贝儿子在国外读书的钱是从那里来的?”严文山冷哼一声。
顿了下,他语气突然缓下来:“淑芳,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可能马上要离开靖海了。”事已至此,已经不可挽回,严文山迅速恢复了冷静,多年的政治生涯锻炼使得他立即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张淑芳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是那封信……?”
“嗯!就是他,路人甲,这笔钱想来是被他拿走了。嘿,路人甲,这名字倒是贴切,大概,我也快成为靖海市的路人甲了!”严文山自嘲地笑了笑。
“老严,真的要离开吗?”张淑芳语气里有些不甘心,毕竟,一家人在靖海好歹生活了十几年。
严文山扭头看了妻子一眼,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自从成为市长之后,第一次,严文山尝到了无助的滋味。
※※※※※
严文山曾经猜测过给他写这封信的这位神秘“路人甲”的身份,但他永远也不可能猜到,此时这位路人甲还只是一个刚刚升上初中的十三岁少年,因为信上的那一手字,以严文山的经验来判断,对方的年龄至少有三十岁以上。
不错,提醒严文山的那封信,就是梁苏写的,至于信上的笔迹,也是梁苏刻意为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样即使那封信出了意外,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梁苏头上。
有着前一世对严文山垮台事件的详细记忆,梁苏只是稍稍列举几条信息就轻而易举的打动了严文山。
梁苏在信中所提到的那几个人,都是私下里曾与严文山有过权钱交易的对象,按道理,除了严文山自己,几乎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解得这样详细,就连他的妻子张淑芳也不例外。
而这个神秘的路人甲居然还清楚自己在湖边别墅卫生间的镜子背后藏了一笔钱,对方的神通广大,深深的震撼了严文山,幸好,这位路人甲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在严文山猜测的结果中,写信的人也许是曾经与他有过交易的人之一,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很快又被严文山排除掉。
又或者,是某个外人无意中得知这些事情的一些皮毛,于是对方便想要讹诈自己一把,然而,严文山敢赌吗?他敢赌这是别人在诈他吗?他不敢。
如果梁苏在信中没有提到小镜湖边的别墅,没有拿走别墅里面巧妙收藏的现金,严文山还会有些怀疑,但当梁苏提到别墅,并将别墅里收藏得那样隐秘的现金取走后,严文山是彻底相信了梁苏,这一点,也是让严文山最震惊的一点,更是促使严文山下定决心的关键。
让严文山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这位“路人甲”似乎对他怀有好意,写这封信的目的更偏向于通风报信。
“八月暴雨将至”,若严文山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正有人在暗中算计自己,并且算计自己的人将在八月份发动。
以严文山的才智,结合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事,自然不难猜出要对付自己的人也是出自体制内了,自己倒霉之后,有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是,就算知道了答案,严文山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像路人甲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样:及早上岸。
其实,这也已经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了,这点严文山很清楚。
梁苏写这封信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将严文山逼离靖海,只要严文山离开了靖海,爸爸与严文山之间的联系就会自动切断,毕竟爸爸此时与严文山还没有什么太过密切的关系,只要严文山走了,爸爸的升调就会淡化为一种正常的组织程序。
另外,梁苏还判断那位在暗中算计严文山的副市长,会随着严文山的离开而改变计划。
原本,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严文山的市长宝座,如果严文山离开了,他自然不会去继续对付严文山了,没有好处的事情,像这些体制内的人精,根本不可能去做,没有好处,谁会傻得将自己扯进政治事件当中呢?
如果严文山能够及时从靖海市抽身的话,相信事情就会如梁苏所料般发展下去,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有了完美的结局,可以说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首先,严文山的危机得以解除,保住了政治地位,也算是梁苏替爸爸报答了对方的知遇之恩。
其次,爸爸身上的隐患也被消除,不会再出现前尘往事里被人踢到角落里的悲惨命运。
虽然梁苏并不反感严文山,但这样一个身上有着经济问题的官员,时时刻刻都像背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梁苏可不想爸爸与这样的官员关系太过密切。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只希望严文山能够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能够改正过来。
最后,梁苏在这件事情当中也得到了巨大的收益,别的不说,单是他平白得到的那六十万巨款,光是这一点好处,就让梁苏做梦都想笑出来了。
在这个时候,梁苏手上掌握着这一笔资金,以他重生的优势,这笔钱能够发挥的作用,几乎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说,只要接下来事情发展顺利的话,这将会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此时,梁苏又在做些什么呢?
把那封信寄出去后,梁苏却像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一般,每天只骑着自行车在城里乱逛,由城东到城西,由城南到城北,一个多星期下来,几乎把整个靖海市区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很显然,他是在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未雨绸缪。
对于严文山,能够做的梁苏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一切,就看严文山怎么去选择了,现在,梁苏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