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环儿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到了下学宝玉、秦钟俩个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宝玉收拾好了之后回头看环儿居然还坐在位子上,东西半点儿没收拾,不由伸过手去,想要帮他收拾。环儿一把抓住他伸出来的手,嘴上嗫嚅了一番,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半响才抬头笑道:“哥哥,今天你们先回去!我不擅长诗经类的东西,今天太爷把诗经翻出来让我们念,我念得都头脑发胀了,想着先在学里把东西都理顺一边再回去。哥哥知道我的,不知道的东西不搞懂了,连睡觉也睡不着的!”

宝玉听了,也不强求,一指戳在环儿头上:“偏你是个古怪的,像我们,不懂就不懂了,恨不得永远都不懂呢!要留就留!只是要早些回来,别呆的太晚了,叫人担心。”环儿应下了。

宝玉让他的小厮们进来拿东西,又吩咐了环儿的小厮们好生伺候着,便和秦钟回去了。

环儿看着他们走远了,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没了。面若霜雪,目似寒冰,进来的小厮们见了,只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孙磊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少爷,不然咱们几个到外头等着!”

环儿点点头,挥手让他们出去了。孙磊几个松了一口气,赶忙出去了。一出门,孙磊便指派何旺,周鱼俩个去茶水间给少爷泡茶,又让陈墨、程志俩个去马厩取衣服去,还让长的最高壮的周卫守在外头。他自己循着家学的后院走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其他人还留在家学里没走的。今天课休后少爷回来,脸色无比的差,别人可能没看出来,但他们这些贴身小厮那可就一看一个准了。少爷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今天这样真是失常了,孙磊不放心,觉得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別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环儿见小厮们出去了,索性把诗经摔在桌子上,心情不好还看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这种说法脑子坏掉才会变成真的。他只不过是不想跟秦钟那个假兮兮的混蛋一起回去才随便找个借口,至少暂时他不想。要是今天跟他们一起回去,他怕即使哥哥在,他也会忍不住扑上去咬死他。扒扒头发,直接趴在桌上,环儿不由的哀嚎:真他妈的烦躁啊!

趴了一会子,环儿突然睁开眼,拿起诗经下压着的《礼记》看了起来,为了让自己冷静,在心里将《礼记》默念出来,强迫自己看进去。现在烦躁什么的感情都是多余的,他最需要的东西是冷静,不然就真得输的连裤裆都不剩了。凭什么?那奸人秦钟走得时候万事不挂心,胸有成竹的笑着阴险向他挑衅,而他要在这里生闷气。没事的,只有冷静下来,那种只有脸可以看的蠢货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环儿把《礼记》像心经一样在心中来回吟诵,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完全冷静下来。秦钟其实说得没错,他就是因为不敢,而且没有立场,才没有直接去找他哥哥说,反而想从秦钟那儿下手,让他知难而退。不过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和宝玉一样的嫡子,秦钟今天听了他的警告哪里敢反过来欺负他,嫌自己命长不成!他和自己不一样,他只要呆在宝玉身边,就能获得贾府诸女眷的喜爱,随之而来的是成串的好处,银子面子都会有,他又怎么可能会理睬所谓不受宠的庶子给的警告呢!想到这,环儿就无法抑制地在心里呻吟,“又干蠢事啦!”

环儿在这里想得出神,完全没发现自己背后站了一个人。

原来,周卫在外头守了半天看没人回来,他又尿急了。实在憋不住,就赶忙往离他最近的茶水间冲去,想叫周鱼回来代替他守着,他要去茅房。谁曾想,他一走代儒就回来了。代儒刚才走得匆忙,到半路上才发现钱袋子不见了,想起来好像是落在讲桌桌案上那个用竹篾编的匣子里了,孙子贾瑞又跟学里的小学生们去玩去了,他只好带着小厮自己回来取。

进了家学,他看门关着,以为学里已经没人了,便让身边的小厮在外头等着,他进去取了东西就回来。没想到,推了学堂的门走进去,就见到平日里论起愚钝可以在学里排倒数第二的贾环还坐在座位上用功(倒数第一是薛蟠),一时间代儒感慨不已。也不急着取钱袋子,悄悄走到环儿身边,想看看这孩子学的这么样,顺便表演他一番。结果,代儒在环儿身后一眼就看到这孩子在读《礼记》,立马气歪了胡子。这孩子读得不是他教过的《诗经》,甚至不是他正在教的《尚书》,直接跳着读他下个阶段才要教的《礼记》了,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样想着代儒忍不住讥讽道:“竖子无知,还不会走,就惦记着跑!好高骛远,难成大器!”

环儿想着秦钟的事心中正难受着,根本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只把“竖子”听成了“庶子”,心里那股火,就如同被孙悟空拿假芭蕉扇那么一扇,那火势真是排山倒海一般啊!立马顶了对方一句:“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环儿说完转过身就看见六太爷站在他身后,惊了一下。可又想到其实他根本不惧代儒,就算得罪了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又没让他给开小灶,同样是教书,该教的东西代儒还是得教给他,总不可能为了不教他,这老头以后就不上课了。最关键的是环儿现在急需一个人来跟他吵一架让他发泄发泄,不然他要憋疯了要!哪知代儒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了,环儿自觉无趣,转过头,拿起书本继续装死。

这里代儒听了环儿的回话,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顷刻间就想拂袖而去。刚转身才想起来,他是来取钱袋的,不是跟这猴崽子置气来的。想起来后,就气哼哼地向屋子的另一头桌案走去。打开匣子一看,钱袋子果然是在这儿,代儒满意的笑了笑,就想关上匣子。才一关上,他就反应出不对劲来,这小子平日里跟个傻子似的,这《史记》我还没教呢!他是怎么知道这句的,难不成自己在家看的?也不对啊!这小子,在学堂里学东西都很吃力,能学好学堂里教的东西就是祖宗保佑了,哪来的脑子再学其他的东西?越想越觉得不对,代儒不由的怀疑起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再看看环儿像个无事人一样,绷着个脸,捧着书看得认真,好像刚才哪句欺师灭祖的话不是他说的,代儒又给气到了。也跟环儿一样板着脸,冷冷地道:“这几个问题答不出来,就回去把出这几个问题的书抄三遍,离下个月还有十三天,到时候没交上了,年终你爹问起你们兄弟的情况老夫可就有话要说了!”环儿听他说完,立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代儒老头,太奸诈了!

代儒见到环儿的表情,总算觉得那个被气到的老心肝儿舒缓一点了,于是立即开问:“诗经中大雅•生民之什的开篇生民背出来。”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代儒听他能毫无停顿,甚至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地背出来,心中惊诧莫名,还不等他背完就立马接上:“《尚书》周书牧誓篇全篇。”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族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

“何解”

“以弱胜强,成王败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代儒听了他的解释不由眼光发亮,可口里却道:“无知小儿,圣人之行,怎可寥寥数字概括!不知所谓!”

“圣人何谓?古为今鉴,以为黄土,何畏之有。圣无久圣,若谓之圣而世不衰,而今圣何以现?”

“放肆!黄口小儿,不知圣者何谓,尽满嘴胡言!《孔子家语》记人有五仪,所谓圣者,德合于天地……”

“变通无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谓圣人也。这我知道,不必多说。”环儿站起来接口到。

代儒听了额头青筋之冒,心里却忍不住拍手叫好,看来贾家还是后继有人的。平心而论,比起出生尊贵的贾敬和珠儿,他还是更愿意好好教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皮猴儿,灵气十足啊这是!就是傲了点儿,可读书人哪个是不傲的,在他手底下认真学几年,肯定能给他掰过来!

代儒既是决定了,也就不想含糊过去,而且心里还想继续逗逗他,于是问道:“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环儿知道今天这六太爷是吃定他了,而他本来就是找人吵架来的,有来无往那怎么可以!

不等代儒开口,他就先出了个对子:“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子,十分大胆!”

嘿!这混小子,心够黑的!真当老爷子我好说话了是!你等着!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环儿听了赌气别过脸去不理那老货。

代儒见了更觉有意思,对他道:“小机灵鬼!你要是能答出我最后这个问题,前面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你回去免不了你老子一顿板子!”

环儿听了转过脸了,挑眉看向代儒,意思是“你有种就问好了!”

代儒看得嘴角直抽抽,道:“为何‘孔雀东南飞!’”

环儿想都不想便答道:“那是因为‘西北有高’!”

代儒这下是真的坚定了要好好培养这孩子的决心了,一把老骨头了,竟像年青小伙子一样,快步走过去,两指头掐着环儿的脸颊,道“好家伙,既是有这本事儿,在学里藏在掖着的做什么,有人给你糖吃还是怎么着?”

环儿被掐得嗷嗷直叫,等代儒放开手,他赶忙捂着脸颊躲一边去,一面揉着脸一面道:“您老不是猜到理由了吗?还问我做什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代儒被他说的一噎,沉吟半响才道:“你若是有心想学点儿真本事,以后下学的就在学里多呆上一时辰。”说着就要去摸环儿的脑袋,环儿侧身一躲居然没躲过,只听代儒又道:“你这身子骨也该多锻炼锻炼了,趁着还小打好根基,不然以后有的你苦头吃!凭着这副身子骨想要去参加科举考试,那下场十有**会跟你死去的大哥哥一样!光是脑子好使是没用的!”

环儿听了这话,才开始真正正视代儒。退后一步,跪下向代儒行了一个大礼,道:“太爷,今儿个是小子放肆了!小子今日受了奇耻大辱,心中激愤,口不择言,迁怒了太爷,请太爷恕罪!今日小子受教了太爷,往后,若小子再有任何越轨之举,不劳太爷费心,小子必自行了断!”

代儒听了环儿这般决绝的话,又被噎了一下,算了,算了,他跟这小子可能是前世犯冲,今生还债来了,以后怕是噎着噎着就会习惯了。

代儒扶着他起来,对他道:“年轻人火气重,不通世事,还是太嫩啊!以后有得磨了,你也不用下这种毒话!以后做事用用脑子,自个儿先想清楚便事了!今天就先回去!我也没功夫跟你在这儿磨叽,跟人约好了有事儿呢!你也别送我了,自己收拾收拾东西走!”说着踱着步子,拿着钱袋子出去了。

外头孙磊几个早回来了,见到太爷在里头,他们几个就在外头耳朵贴着窗口听墙角,听到少爷和太爷的对话,他们几个吓得魂都快散了。孙磊急得,揪住周卫的熊耳朵就是一阵低声吭骂,直至太爷出来了,他们才安安生生的列队站好,恭送太爷。听得少爷在里头唤他们,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赶忙进去了。

回去的路上环儿思考的代儒的话,干脆从马上翻身下来,这一里的路途也不远,他就打算直接跑回去,看看他是不是像代儒说的那么弱。小厮们也不好拦着,都牵着马跟在后头小跑着。开始时还好,越到后头,可就越是难熬,到了看见贾府大门时,环儿早已经是气喘如牛了,浑身似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湿漉漉地,差点儿就要栽倒。辛苦后头的小厮一直看着他,见他不稳了,连忙上去接着他。

环儿在外头歇了一会儿才回府,到了屋里,立马要茶要水的嚷嚷。用了饭,再擦了擦身子,环儿神清气爽地坐在椅子上。虽然腿脚还是有些酸痛,但是脑子明显清醒多了。太爷的话果然管用。

静下心来,环儿就开始考虑要这么对付秦钟了。这种事不能嚷嚷出去,源头还是在秦钟身上,还是得从他身上下手。既然,用说的不管用,那就把事情闹大了,逼他离开。

环儿取出一张纸来,把能用的人都给列出来。看着纸上的人名,环儿心中冷笑,既然你喜欢美人,那我就成全你。

第二天,他就把孙磊找来,让他带着银子和封信,找到香怜家,托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孩子,给他点好处,让他把东西交个香怜。信的内容环儿已经让兰溪写好了,约好时间让香怜把秦钟引出来,只要做到了,还有后续的银子会给他。这香怜既然能因为银子被薛蟠哄上手,那我也能让他为了银子替我办事儿。况且又不是逼他卖肉,只是让他做件小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一定会干。

一切布置妥当了,环儿提前知道了今天代儒的同期的老友会来看他,所以计划就在今天实施。

上午的课结束了以后,代儒就回家,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管理。薛蟠如今不大上学应卯了,他不在,他的老相好们实在是太好用了,不用都对不起自己了。

环儿就是看中了秦钟这几日跟香怜弄眉挤眼的,才选中了香怜,让他搞事儿的。今天代儒一走,这二人就暗送秋波的。后来二人假出小恭,一同走至后院。

环儿见到了,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把金荣拉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他:“你说太爷不在,他们俩个贼眉鼠眼的出去干什么呢!我刚才见他们手拉手出去了,别是手里藏了什么好东西,怕给咱们发现,偷偷带出去!”这金荣原也是薛蟠的相好,后来薛蟠有了香玉才弃了他的,所以这人极好挑拨。

果然,金荣听了惊道:“什么!他们手拉手出去了!”转过脑袋瞧了瞧秦钟和香怜的位子,可不是出去了么!金荣见了猥琐的笑了笑:“我尿急,去去茅房,一会儿再跟你说。瑞大爷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老实告诉他!”说着也不等环儿答应就出去了。

环儿见他出去了,忙跑去跟贾瑞请假说家里有事儿要先会去。贾瑞得了他爷爷的吩咐,让他不用多管环儿的事,听他如此说也就同意让他先回去。

环儿走回去收拾东西的功夫,又跑去跟宝玉说赵家有事,他要先回去,宝玉也没多想,只让他路上小心。

他回去就一直在期待着,后头的事会闹的多么大。他已经安排好了,宝玉的小厮里头有一个是已经被他拉拢的,只要学堂里头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撺掇着宝玉其他的小厮一起闹起来,到时候就热闹了。

晚上宝玉带着秦钟回来的时候脸色尤其的差,听丫鬟们说秦钟额头不晓得怎么回事好好的给蹭破了。环儿觉得不对,怎么秦钟还敢回来,回来了怎么没有找老太太告状,应该说事情怎么没有闹大啊?让孙磊去找那小厮问情况。

原来环儿走后不久学堂里确实闹出来了,宝玉的小厮也的确被煽动了,不过不是他们内部煽动的,是被宁府的蔷大爷挑拨的。蔷大爷后来也走了,瑞大爷镇不住场面,学里也很是闹了一阵。不过后来李贵回来了,把几个人都劝住了。最后也金荣给秦钟磕了头,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环儿听了兰溪的转述后默默无言,一会儿才道:“我小看了这个李贵了!竟然让秦钟就这么混了过去。先晾着他!短期内什么都不能做了,我哥哥不是笨蛋,瞒得了他一次,瞒不了第二次,没的到最后咱们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可真够晦气的!”环儿以指扣着桌面,看着兰溪道:“你先下去!秦钟那儿继续让人盯着他,下次再让我抓到把柄可就没这么好过了!”说完缓缓的闭上眼睛。

兰溪答应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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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红楼之环于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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