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群盗
叫人的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他脸上有着一块硕大的黑色胎记,使得整个脸显得很有些丑陋,作为黔首,取名自然没有太多的讲究,所以,他叫做丑夫。
而他的面前,还有着好几个人,皆身穿着黑色的甲胄,腰间配着青铜短剑。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肩背宽阔,显得颇为雄壮。
丑夫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呐呐的听着他说些什么,手掌还不断的在身上擦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其他的汉子,就连正眼都不敢瞧过去,只认认真真的做着活计。
“仲哥儿,这是乡上来的游缴大人。”丑夫见到张仲到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跑过来,拉着张仲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
随后,丑夫转身就走,连张仲的名字都忘了和游缴说。
游缴?
张仲微微一怔,说实话,来到秦国这一个月,这大概是他见到的最大的官员了。
十里一亭,亭设亭长,十亭一乡,乡中才会有游缴,相当于乡镇派出所的所长,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
并且,张仲现在也算是半个体制内的成员。
这游缴,便算得上是他的直属上级了。
既然是直属上级,张仲也不好多问,先是认真的行了一礼,方才准备开口自我介绍一下,但话还未曾说出口,便听得中年男子说道。“吾认得你,你唤做仲。”
“啊?”
“吾叫徵,与乃父曾是同袍。”
“庄王一年伐韩,他为吾什中行伍。”
名为徵的游缴第一句便告知了为何认识张仲,随后,他看着张仲,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汝幼时,还曾为我所抱。”
张仲略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无论哪个时代的长辈,在和后辈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来一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是仲之幸。”
“是吾之幸。”徵摆了摆手,打断了张仲的客气话,接着说道。“吾垂垂老矣,时之无多,汝尚幼,尚可搏功以耀祖先,抱汝,岂非吾之幸也。”
张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游缴是在夸他和鼓励他,鼓励他上战场博取功劳,当然,也是在自谦。
作为上级官员,如这般说话,看来,确实是前身父亲的同袍了。
“长者尚壮,何出此言?”
“老矣,老矣。”徵摸了摸下巴上繁茂的胡须,笑着说道。“不如汝之远矣。”
“还未敢问,长者所来何事?”
“吾自白石亭办事途径此地,听闻汝勇力过人,且来看看。”
徵拍了拍张仲的肩膀,并大力捏了捏,显得很是满意。“汝之肩背,壮哉。”
张仲一时间不知道说啥,这长辈来了,你要是拉拉家常里短,我还可以接一下,你一顿夸,我该怎么回?
好在徵也没打算让他回,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衡量着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了下去。“汝尚非里正,本不当与你说起此事。”
“但以汝之勇力,里正不过仓中取栗也,便有一事,须得汝好生防备。”
“长者但说无妨。”
“县上行文,言有群盗出入,吾此来各亭,便是为了此事。”
“群盗?”秦国的群盗张仲是听里中老人讲过的,指的是五人以上,这种团伙作案的的盗贼。
因为量刑极重,所以,一般盗贼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凑满五人之数的,而满了群盗罪名的,一般也不止五人了。
“嗯,有双手之数。”
双手之数,那就是十个人了?
十个人的话,以杨树里的成年男子来说,想要缉拿不太可能,但也不至于畏惧。
“杨树里尚无里正,此事便告知于汝,汝须得多加防备。”说完,徵又加了一句。“不过,汝也无须过于谨慎,县贼曹掾已派人前往缉拿,汝只需多加注意便是。”
“唯。”张仲躬身应是,随后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天色已晚,长者不如在吾家休息一夜?”
徵也抬起头,看了看天,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仔细估摸着时间,随后才低下头笑道。“不必了,此时出发,尚能到滴水亭过夜。”
“杨树里岂非更好?”
“哈哈哈,要事在身,不得不行。”徵不再多说,将头上的斗笠扶了扶,随后向前行去,走得几步,他又回过头来。
“若有可疑人等出入,切勿妄动。”
“报于亭上,自有处置。”
“唯。”张仲躬身行礼。
顿了顿,徵又加了一句话。“汝尚幼,切勿逞匹夫之力?”
这是在关心我?
尽管,就算游缴不说,张仲也不可能只身犯险,但张仲还是正了正脸色,认真的回答到。“唯。”
“尽快来乡上拿汝的功法。”
“唯。”
看着游缴的背影,张仲才开始细想这件事情,徵是自白石亭过来的,那不是张仲所在的亭,而是隔壁的亭,他此去的滴水亭才是杨树里这边管理治安的亭所。
所以,这应该是广撒网。
可能连县里都不知道那些群盗跑到了哪里。
十里才有一亭,十亭才会有这么一乡,整个县算下来,这么多的里,杨树里应该没那么倒霉,能恰好遇到群盗。
所以说,这事情,其实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就像在前世的时候,网上看到通缉令一样,了解一下,也就罢了。
待得一行人走远,丑夫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已经看不到背影的游缴一行人,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张仲问道。“仲哥儿,游缴此来何事啊?”
“一些小事。”和村里人说话,便不再有那么多的讲究,张仲也很是随意,并笑骂了一句。“汝又偷懒,干完活了?”
“瞧仲哥儿说的,这活,哪有干完的时候。”
嘿!
刚刚游缴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会儿还皮上了。
“速去做活,做完吾有事要与二三子说。”
“好嘞。”
张仲也只是催了催,倒也没有过多的去监督他们。
天,这不还没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