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九香莲(十七)
白牡丹缩在角落里,不住地颤抖,他想抱住双肩,却反而划破身体。血迹顺着蟹鳌滑落,无声无息地浸透地面。
“你不能原谅自己,继续欺骗自己她恨你。但是在听见妹妹对你毫无怨言的时候,难道你心底深处就没悄悄松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喷涌的泪水混着血迹,散发一阵阵腥臭。
“而蔷薇,你喜欢她。”
角落诵经般的呢喃停止,在粗重的喘息中化作颤抖。最后化作几声支离破碎的笑。
“……对,我喜欢她,我一直很喜欢,我想等自己出人头地,攒够银两就和她还有妹妹三人离开戏班,我们可以盖间有庭院的房子,养些鸡啊鸭啊,我可以去给人跳大神,唱大鼓戏,我是可以养家糊口的!……可是我这么努力,这么努力,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她说我连妹妹的死活都不顾,狼心狗肺,她说我只会哭,不是男人,可,可我只有讨好他们才能有登台的机会!他们想看什么?一个铿锵有力的男人?不,不是!他们是要一个可以郁酒承欢,娇柔作态的相公!”
“所以,梨花从没怨过你。”
月光撒在白牡丹呆滞的脸上,太多的痛苦与情愫让那张惨白的脸扭曲生硬,好像一块石头刻上人的五官。
“你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他突然喃喃自语,向着画师飞扑而去。
白牡丹的样貌扭曲,尖长地刀片般的嘴狠狠地戳向画师心口,鼓凸的双眼不停乱转,淌下一串串泪珠。
画师一闪身,手一招,泥金画卷握在掌中,回应主人般燃气青火。
“你是坏人,是坏人……”白牡丹念念有词,声音尖细高亢。反身举起蟹鳌猛刺。
画师举起卷轴,挡开他的攻击,随后回身一旋,锋利的蟹鳌从鼻尖擦过,他似乎并不急于摆脱,然后形势也不占上风,白牡丹勾起的背脊将衣服撑爆,露出青褐色鳞甲,声声尖啸随之流泻而出。画师猛地展开卷轴,白绢游蛇般迎上蟹鳌,将它紧紧卷裹。
“哭太多的话,再快的利刃也会锈迹斑斑,你难道不知?”
白牡丹怔愣,恐慌在乱转的眼球里蔓延,它费力地张开长嘴想剪碎白绢,却让束缚更加紧窒。转瞬间,画师已经近在眼前,他淡淡一笑:“网剪附上人身,自己也会死,你还真是幸福啊,连妖怪都想要帮你。”
白牡丹的身后蠕动着黑影,有生命般颤抖。
画师唇边的笑意更浓,一扬眉叹道:“原来如此,你想让我解脱他?一直这样生活对你们都是不幸吧。”他一扬手,金笔凌空而至,笔锋沾上泪水,快速而准确地挥过白牡丹面部。
笔锋所过之处就像抹布擦拭过样空白,与此同时,白绢上印刻出白牡丹恐慌狰狞的脸。
“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哥哥。”
轻柔的呼唤风一样拂过,宛如蝶翼上的花香飘渺幽然。
白牡丹疑惑而茫然地抬起头,他半张脸已经苍白,急躁而模糊的声音滚落月色里:“梨花……是你吗?”
“哥哥。”
朦胧的光晕中有位少女盈盈而立,微微笑着伸手抚摸白牡丹的头:“哥哥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难为自己了,梨花很开心啊。”
一滴泪从尚未消失的眼眶中滚落,白牡丹瘫倒在地,连同背后的阴影一起化作苍白沙影尽数收进画卷。
“都死了?”小银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他枕着双臂,翘着腿,遥望月色。
“同化到难以分离,只有这种结局。”
光芒散去,点点金屑飘散。画师侧头,笼罩在光晕中的少女微微点头,霎时化作无数银色流萤飞散开来,渐渐消失在漫天月色中。一张画纸轻轻飘落,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焚起青火,烟雾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