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九香莲(二十)
三日后,沈轻舟一行人准备走水路回宣陵府。柳月眠原本想与他岔开,但人郑重其事地来邀请了,刻意回绝又怕惹出别的想法。只好咬牙答应。
这日晚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惦记着不知哥嫂怎么样,柳絮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给柳芽买的胭脂水粉应该没落下吧?
想完家里又想师父年岁大了,家里的儿子不争气学不会那一身本事,被老爷子气得赶出家门。自己既然做了亲传弟子,以后逢年过节一定要去看看。
她瞪眼望着舷窗外透过来的柔柔夜光,终于不得不承认,睡不着是因为与沈轻舟在同一条船上。
三年前发生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原本以为永生都不会再见的,这贼老天果然喜欢捉弄人。
柳月眠实在煎熬,受不住爬起来。她穿戴整齐,准备上甲板去透透气。船舱上只挂了两盏防风灯,在茫茫夜海的笼罩下,孤零羸弱。
她刚顺着楼梯上来,就见有俩抹人影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柳月眠下意识地就闪到旁边阴影里。
“……我说要是沈溪然一天找不到,你就一天天要死不活的呗?”
甲板上的对话飘过来,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颇为调侃。
“我没有。”
沈轻舟的噪音在夜色里清清冷冷,与月眠记忆里的声音相比多了几分孤寂。
“我只是想到她也许在凄风苦雨里煎熬,任何开心都是对她的背叛。”
这话语卷着海风拂过,霎那间如星火燎原烫得柳月眠心一颤,就要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
“说起这个,你来一趟东乡没有给你家娘子买点什么特产?”
“……”
沈轻舟有没有说什么,柳月眠不清楚也不想再去听,她只觉得自己忽然间像兜头灌了冰水,一下清醒过来。
无论如何,他已经成家。
过去的自己,还是永远消失在记忆里吧。
柳月眠低头笑笑,这三年她早已经决定重新做人,过去就都过去吧。就算再相遇,也权当都是场梦吧!
她振作精神,悄悄地又摸回了船舱里。幸好离开时起了风浪,掩盖住了她细微的脚步声。她重新盖着被子数羊,期盼可以快点进入梦乡。
甲板上的人却没有现在休息的意思。柳月眠如果晚点走,一定能听到沈轻舟的回答。
“她衣食无忧,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可求?”
“你们到底是夫妻啊。”年轻男子是沈轻舟的朋友,也是他的表弟,陆牧之。这黑漆瞎火的,吹着海风还摇着扇子也是独一份。
“成亲三年你们就分居三年,圆房都没有。我是怕你日子不好过。”
沈轻舟望着海面,绵延不绝的靛蓝幽暗映在他眸中更漫漫无光。
“好过与不好过有什么分别,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陆牧之闻言盯着他瞧了片刻,最终只化作轻轻一叹。
远在沈家三公子出行东乡之前,宣陵府知府李慕白就想宴请沈家。倒不是知府刻意想跟安陵王攀关系,实在是沈家解救了他大忙。
这几年来,京中后宫流行用秘色青瓷打造的香盒。那瓷如冰似玉,清澈碧绿。妃嫔娘娘们少不得相互攀比,争得动静大了,终于惹得龙颜动怒。指定要宣陵府造出一对海棠红的胭脂盒,好送与皇后娘娘。
别看东西不大,玄机却不小。就目前玫瑰紫的宣陵瓷已经算是最红的颜色。海棠红尚不稳定,十窑九废。
宣陵府乃元狩王朝瓷都之一,得了皇命焉有不从的道理?只是海棠红实在难以烧制,愁坏了知府。还好沈家窑争气,居然赶在期限前成功了。
知府李慕白是很懂得官场生存之道的人,虽说都是替皇上办事。沈家窑自不同,身后有安陵王撑腰。自己乌纱帽及性命保住要承王爷的人情。
只是直接宴请安陵王不合适,便转而请沈家现任当家沈轻舟一聚。可等到了宴会当日,李慕白才得知沈轻舟已经远行去往东乡府亲自聘请陶艺师傅。
沈家当家没来,安陵王世子以及他妹妹,也就是沈家主母却来了。
李慕白这脸面也算是保住了,甚至于,能与世子爷搭上交情,那更是比预期得要好。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也热闹而暧昧起来。助兴的舞姬纤腰轻转,长袖飘展勾得人儿心魂颤颤。
萧温晴斜靠在窗边,身旁描金镶翠的鸟三折屏风阻挡住了外堂的欢悦。她一女眷,原本不该独自出席这等宴席,可她夫君不在,身为沈家主母不得不露面。她哥哥也是为她撑腰,才与她一同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