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CHAPTER.06
-雌伏-
杨善德遭号称护国新军的新势力袭击战死,第四师全军覆灭,章炳麟继任浙省省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上海,然後辗转传到全国各地。浙省护国新军督军陈天禾的大名一时响彻全国。
附近的北洋军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浙江周边势力,包含淞沪护军使卢永祥,江苏督军冯国璋,正副长江巡阅使张?、倪嗣冲等,甚至连福建的李厚基也都全部进入警戒。特别是一部受损的第十师师长卢永祥更是跳脚大骂,扬言要南下打进杭州屠城报复。
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他打他还不敢。原因很简单,他的混成二旅加上第四师残部共一万两千人,才一个上午就全军覆没。更令他心寒的是,竟然全部阵亡,无一人生还。
一月十八日,运?火车抵达上海车站时,由於中国人喜看热闹的恶习,周围民众人山人海地围观起来。此时车上这批?体的衣服已被全部剥光。这当然不会是陈天禾下令剥的,而是收了钱负责收?的平民个个具有勤俭持家的精神,从?体上把衣服剥将下来,洗乾净後缝缝补补又可以穿上几年。这也算是这些北洋兵对人民的最後贡献了。可现在,这一堆堆光溜溜的?体,白的、红的、黑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很快就让围过来参观的百姓吓的呕吐起来,纷纷惊叫四散。不片刻卢永祥就得到消息,率部赶来封锁了车站,从车上搬下?体,检查之後运出市外烧化埋葬。
在卢永祥与他的十师检视过?体後,脸色发白地得出了几个结论。其一,敌军火力极其强大。约有八千余具?体身上充满弹眼与炮弹碎片,破碎不堪。其二,敌军极度残忍。有三千具?体的伤口是在背後,他们是在撤退逃跑时被人从身後射杀的。其三,敌火极其精准,那些从背後被打死的人,多半是躯干要害中上一两枪致命,几乎没有手足四肢中枪的。其四也就是让他最害怕的,敌军杀俘。剩下的近千具?体身上无致命伤口,人人均是太阳穴遭到近距离射击而死亡。那些被从背後射杀的人,头上也都被补了枪。
「疯子,真是一群疯子。」检视完?体的卢永祥背後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这是那位护国新军督军给他的口信。而在稍後,由临海镇的村民传来的消息指出进行伏击的只有一旅三千人之後,他更是浑身战栗不已。
一月二十日,段祺瑞於北京通电下令讨伐浙江叛乱势力。但电文下到苏皖当地,冯国璋不动,张?不动,倪嗣冲不动,卢永祥更是不敢动。於是讨伐不了了之。此时北京政府只能派出御用文人,使用各种生花妙笔,以通电社论等方式对浙省众人加以批评辱骂。既然不能用枪杆子讨伐,那麽用笔杆子倒也可以聊具一格。
这一来章太炎立时坐不住了。在他看来,眼下这陈小子虽然也是个军阀,但他属於稀有动物,摆明车马,从不讳言於此。同时他也没插手浙江内政,放手让他自治,也没让他的军队乱搞,个性又很符合他的胃口。更重要的是,这小子竟然让他截留浙省税收不上缴北京,留着作地方建设。而他竟然还声明护**不向浙省要求支援哪怕是一分钱!人家都作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忙他自然是不能不帮的。又想起自己不久前要进京和北洋讨论浙人治浙,阻止杨善德与北洋军入浙,结果反被北洋摆了一道。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大感这些北洋军死有余辜死的活该,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立时提起笔杆开始着文反驳。而这为文论战正是他章疯子的拿手好戏,写战文骂人更是他的毕生嗜好。这章疯子文风泼辣犀利,最适於论战拚杀。辛亥年前他就曾经和保皇大老梁启超大战数百合,战的是鬼哭神号,惊天泣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现在偶尔想来还对当年的好时光低回不已。如今有机会重新品?一下这种爽快滋味,岂可轻轻放过?特别是老对头梁启超现在正在中央任官,正好可以挑战一下重温旧梦。於是他连省长的正业都不顾了,每天倒有大半时间在阅读报纸与撰写战文之上。要不是他原本就自知不是办事的料,主要工作都分权下放给下属,浙省省务还真有可能因此而停顿。
於是绵延数个月之久的南北通电社论大骂战因此而开始精彩上演,一时让陈天禾有回到二十一世纪观赏论坛大战的感觉。而对於这样的媒体与论的交战,陈天禾与他士官团,还有护国新军一律保持沉默。事实上,他们是忙得没时间去耍嘴皮子了。每天所作的就是训练训练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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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啊。」蔡锷惋惜地说着。
在忙完一天的训练後,疲惫的陈天禾回到住所。就听到刚吃药打针完毕的蔡锷在一旁大发感叹。
「可惜什麽?」陈天禾往太师椅上一躺,伸了伸懒腰问。
「松坡可惜的是,北洋错过了击败你的最後一个机会了。」蒋百里在一旁悠然地道。他微笑着看着两人。
「哦?北洋能击败我吗?这倒是趣闻了。百里兄你说说看。」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办到,但这至少是最後一个机会。」蒋百里悠然道:「只要苏南北洋势力结合起来,那就是接近十万的兵力。全军往南一压,就是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光凭你的两个旅是不可能守的住杭州的。」
「你说的没错,百里。但我为什麽要守住杭州?没有必要的。我的钱粮又不依靠这里。我只要边打边退,至不济我也可以退进山里,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而动手的北洋军恐怕要损失一半以上的兵力,可能有人还会打成光杆司令。再说了,老段身为皖系大老,挟中央之权下令让那些直系打我,死的可都是直系的兵,这种驱虎吞狼,消耗政敌兵力的技俩太粗糙了,你说老冯他们肯吗?」
「自然是不肯的。因此又给你这家伙逃了过来。」蔡锷耸肩道。「你还真是好狗运。」
「这可不是狗运。这是计算过的。那份礼物发挥了效果。」
「只是这样太残忍了。杀俘不祥啊,天禾。」蒋百里不忍地道。
「这就是我的风格。反正北洋兵也不是什麽好东西,他们平时在地方上是什麽德性百里你也知道。这就叫做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百里,慈不掌兵啊。」
「我还是反对。我绝不会这样作。」
「没关系没关系,我能理解,百里兄。新一旅现在在你手上。我不会干涉你的指挥风格,你的命令他们会听。你觉得该怎麽办就怎麽办,不用理我。」
「总之,」陈天禾换了话题:「这是北洋自己内部的结构性问题,对此他们是无能为力的。现在只要我安分守己,不出浙江,那麽几年内就没人敢惹我。而北洋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他们不知道我的练兵速度,等半年一年之後,那就不是谁来惹我,而是我想惹谁的问题了。到时他们就是後悔也来不及了。」
「这种装孙子的策略实在是好用啊。」蔡锷讥讽道。「你这已经是用第二次了。」
「确实如此。」陈天禾不以为忤,反而微笑赞同道:「要复兴中华,除了北洋外我们的敌人还很多。这个策略以後还要多多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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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六年二月,以张孝淮、尹凤鸣为首的一批年轻军官应蔡锷、蒋百里的邀请抵达浙江。经过短期课程训练,了解新军特性後,补充进新一新二两旅担任军官。同时名人效应开始展现,在蒋百里、蔡锷与张孝淮的新三杰联名推荐乃至於写信相招之下,越来越多的年轻留学军官开始来投。这些人在目前的北洋体系下,都是遭北洋老式军阀压制,郁郁不得志的人,突然听到有如此的一个好去处,还不大喜拼命飞奔而至。陈天禾也不多说,全丢给蒋百里与蔡锷,考核训练然後补入部队。
陈天禾第一眼看到张孝淮,马上做出判定:这是一个十分郁闷的愤青。喔不,他已经是愤中了。听过他的简历後就更确定了。
想想也是。这张孝淮似乎天生衰神附体,一生从头到尾都很倒楣。在日本念士官学校时,就因为日本人的面子,莫名其妙从第三名掉成第五名。回国後任军务处处长,第一件工作就是整编裁撤军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好不容易大施神通,从废物里拣出可用精锐编好新师,单位结束,他又得走人了。接着回湘任军事厅厅长,好不容易要建新军,又因得不到湘督谭延?支持而不能实行,还被退伍军官发动兵变倒张运动导致他被迫辞职。然後他和黄兴去二次革命,因为众所皆知的理由失败了,被通缉而躲到日本,只能帮蔡锷作作後方的支援工作。再来西南护**时期任军务院驻日委员,成功向日本借到钱要在浙江练新军,跑到上海准备要实行,袁大头却又挂了,於是他的新军也就不了了之。他的简历到此为止。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经历也可算是多采多姿,常人难及了。
而在陈天禾的前世记忆中,知道他後来在湖南当个小局长,虽然廉洁奉公,竞敬业业,却也一直只是个小局长而已,直到民国十三年底,赴宴喝酒时,大概是因为心生感慨,一时饮酒过量,突发脑溢血导致最後去世。了解这一点的陈天禾蛮同情他的。这样的人,能不郁闷,能不愤青吗?他真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孔夫子也得在修养上让位於他了。
而今世中的张孝淮还没回湖南去当他的小局长。收到蔡锷的信後马上就从上海跑来了。据他说他也是当日在上海火车站围观运?列车的民众之一。照他的说法,那卢永祥看到这堆光猪?体脸都绿了,当时他和他的部下的表情不是愤慨,而是恐惧,深深地恐惧。陈天禾自然知道原因――被道路两旁斜置的八十枚重型定向雷炸死的?体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前世美军的定向雷重量是一公斤半,他手上目前还没有C4,怕威力不够所以填药量大了点,达十五公斤**之多――这相当於目前105mm炮弹的重量。而前世105mm大炮只是入门火炮,可在现世这个时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重炮了。被80枚重炮弹近距离命中,而且大部分能量还被转向聚焦成指向性放射,还能有完整的?体保留下来,已经要感谢上天保佑了。
经过简单的考核与训练,衰神附体张孝淮很快就分配担任新二旅旅长。看到他脸上彷佛中了五百万大奖的惊喜表情。陈天禾心想:「这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哪。」他只能默默祝福张孝淮能早日脱离衰神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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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六年,1917年,三月五日,浙江都督府。
「什麽?你说孙大炮想见我?」陈天禾惊讶地问。
「是的。天禾啊,我知道你很忙,平时不见人的。可这次孙文离沪南来,婉言请我帮忙,虽然我和他有点不对路,但总不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他?」章太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你小子就算给我个面子,见他一面如何?」
「嗯……让我想想。」
陈天禾开始考虑如何应付孙文,或者是要如何利用孙文了。这孙大炮可是个革命狂,被他盯上肯定没好事。他此时来浙,到底有什麽企图?是来要钱的?不,他不会这麽傻,毕竟我有钱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麽是来要我帮忙的?想让我在护法战争时一起出手?这事还没发生,还得等上几个月。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大概这孙大炮是想来看看风向拉拉关系,以备後用的?没关系,先见见他再说。反正人家是国父。还有这章疯子,这两人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考虑了一会儿,陈天禾同意了章太炎要求。
三月六日,浙江都督府会议厅,陈天禾在章太炎陪同下接见了孙文。
会议厅里挂满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子。孙文一进来就被晃花了眼。一愣之下,眼睛就就有些红了。陈天禾忙微笑着上去搀扶着他,口称国父,请他坐下。
孙文一边为这个军阀的年轻感到惊讶,另一方面,也吃惊於他对自己的称呼。国父?这个称呼让他有点飘飘然起来了。他惊讶地发觉自己对这个称号毫无抵抗能力,连忙出言询问。
陈天禾笑容满面道:「孙先生革命历尽千辛万苦,在无数同志前仆後继的牺牲奉献下,终於成功缔造民国。虽前有袁贼窃位,今有北洋揽权。然孙先生功绩人所众知,故吾称先生为民国之父。先生当之无愧,万勿推辞。」
陈天禾心中暗笑,国父这个称号是孙大炮逝世後才有人提出的。但实际上也未尝不是他心中所想。他曾看过一段据说是孙文的自述,称:「中华民国就像是我的孩子,他现在有淹死的危险。我要设法使他不沉下去,而我们在河中被急流冲走。我向英国和美国求救,他们站在河岸上嘲笑我。这时漂来苏俄这根稻草,因为要淹死了,我只好抓住它。我知道那是一根稻草,但是总比什麽都没有好。」从这段话中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定位,以及其时心中的悲凉。而看在他那麽辛苦为民国也是为他自己的理想名声权位四处奔忙,陈天禾就决定提早八年把他的称号奉献出来,让他能在生前享受一下这种感觉也好,毕竟这也是他应得的。他斜眼望去,却发现章太炎脸色微有不豫。他又心中暗笑,这章疯子天生喜欢挑战权威,连袁大头也敢指着鼻子当面大骂。今天孙大炮坐实国父之位,恐怕这章疯子就会不满了。这倒不是说章疯子觊觎这个称号,而是他认为孙大炮不够格。
陈天禾又道:「今北洋虽以五色旗为民国国旗,然吾人以为,青天白日满地红者,染烈士之血,承革命之志,乃是唯一适合作为民国国旗的选择。今北洋之五色旗者,不过窃国者之选,不配这个地位。」
此时孙文紧紧握着陈天禾之手,双眼通红,几欲泪下,目中深情无限,彷佛眼前的人是他最爱的Woman一样。此时他只感以天下之大,唯公知吾心者也。听内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融洽,温馨地几乎让陈天禾落下一地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会谈并没有什麽实质内容。不过是孙文大谈革命抱负,中国未来之建设前景等等。陈天禾笑脸以对,滔滔谀词汹涌澎湃而出,其中倒有大半是从後世三民主义课本中所摘出。这恭维大浪涌向孙大炮这位前浪,让他几乎死在沙滩上,一时只觉飘飘乎欲仙,渺渺乎欲死,三万六千毛孔齐放,不知东南西北,今夕是何夕。孙大炮此时顿时发觉自己以往的看法大错特错,原来军阀中也是有这麽理智,这麽明理,这麽了解兄弟我的理念与政策的好人的。到了最後,孙大炮扭扭捏捏地开始询问陈天禾是否有加入什麽政党?是否愿意加入革命党?
陈天禾心想戏肉来了。他对按手印宣示效忠孙大炮的美好前景毫无兴趣。况且他的目的和孙大炮是不能相容的。孙大炮的党纲第五条要求维持国际和平,就是自己决不能接受的。若真维持了国际和平,那自己还怎麽混水摸鱼啊?自然是要尽可能挑起世界动乱,自己才能在其中上下其手。不过这不是问题,此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对付孙大炮的方法,於是巧妙予以婉拒,称自己有组党的打算,又说美国有民主共和二党良性竞争,今革命党却无相应的对手,不能形成良好的党派竞争环境,不免有些白璧微瑕。陈天禾称:「今公为华盛顿,吾当为富兰克林。」他又强调说即使两人并非同党,但他对於国父的尊敬乃是永远不可动摇的。
陈天禾确实是真心诚意。他非常尊敬孙大炮的意志与毅力。除了孙大炮,还有多少人能连续坚持革命十一次的?如果算上二次革命三次革命,那就是十三次了。能坚持这麽久的人,简直非人哉。这种人格特质是值得佩服的。当然需要补充的是,同时他也十分鄙视孙大炮的无能。换成其他人,即使会有失败,也不至於连败十次十三次,也许不用几次就可以成功了。能失败到那麽多次,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算是非人等级的了。
最後孙文万分遗憾的走了。但他表示以後有机会一定多来杭州,见见这位「富兰克林」。而自此孙文的国父这个称号就此流传开来了。他自己虽从未在公开场合自称或自居国父,但是听到别人称呼他国父时,谦让的态度总会有那麽一丝绵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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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走後,章疯子立马跳了出来兴师问罪,气势汹汹地问陈天禾为何要给孙文评了国父这个名号。显然大大地不服气不认同。
「为什麽?章老你不觉得他很适合这个称号吗?这孙大炮以他的功绩称一声国父不为过?」陈天禾笑问道。
章疯子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地道:「要称国父,这孙大炮还不够格。他不过在海外摇旗呐喊,骗骗海外华人,筹筹钱罢了。真要称国父,老夫觉得只有黄兴称得上。黄兴组织革命并亲身参与数役,出生入死,对民国肇建可算的上是劳苦功高。」
「不不不,章老你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陈天禾把脑袋大摇特摇:「黄兴公不能用国父这个称号。小子以为若要评价黄兴公,当称其为国母,不可为国父。」
章疯子一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问道:「这是为何?」
「章老你想想,」陈天禾一脸正经八百地道:「这父母自然都是疼爱子女的。但父母生养子女,各自干了什麽事?作为父亲不过求一夕数夜之欢,过後便做甩手掌柜。母亲则要怀胎十月,抱着大肚上房下地,又须承受阵痛,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方能将子女生下,其後还需含辛茹苦地抚养。以此见之,黄兴公当为国母,非为国父。」
章疯子面上顿时露出古怪神色,脸上肌肉极度扭曲,苦忍许久之後终於指着陈天禾,捧腹大笑了出来。
「有意思,小兄弟,你这话实在很有意思。」章疯子哈哈大笑,转身大步离开。
陈天禾忙在他後面大声提醒道:「章老,你出去可别提这话是我说的,不然下次孙大炮见到我还不打死我?」
只见章疯子边笑边走,只在身後摆摆手,背影便消失在走廊转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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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六年,1917年3月,俄国发生二月革命,布尔什维克党在首都彼得格勒组成工兵代表苏维埃。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罗曼诺夫王朝灭亡。孟什维克党、立宪民主党和十月党联合成立临时政府。但工兵代表苏维埃拒绝承认临时政府,彼得格勒出现两政权并立局面。
4月6日,美国对德宣战,加入协约国。
民国六年,1917年四月,从新一旅、新二旅选送出来受训的第二期士官团五百人结训毕业。同时由浙军改编的新二师、新三师、新四师结训。蒋百里升任新二师师长,张孝淮升任新三师师长,新四师师长由蒋尊簋担任。至於新一师师长目前由陈天禾自己兼任,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位子是给蔡锷保留的。
另外这新四师师长蒋尊簋在本地可是很有名的。他是浙江诸暨人,是蒋百里在日本士校的同期。辛亥後曾被推举为浙江都督,後出国考察。1915年时曾任将军府将军、两广检阅使。袁大头称帝时弃职回到上海。他和蒋百里和蔡锷颇有些交情,又是本地人,因此两人力邀之下就来了。
更令陈天禾开心的是,随着日本士校留学生的来归,炮兵科人才终於有了。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蒋百里同期,曾得过日本天皇嘉奖的祁文豹。这祁文豹的经历相当特殊,他是1878年生,今年已经三十九,在自己的手下中算年纪大了。因参与革命时与章太炎、陶成章交好,故在国民党中备受排挤。後来因袁世凯想要称帝,心灰意冷下辞职回家,盖起大房子做生意当地主,又因为经营得法,家业兴盛,逐渐富甲一方。而他祖上曾家道式微,因而和他父亲祁兆林一样乐善好施。每逢荒年,乡民中有来向他借米借钱的,他常常是多给一点,归还之时又往往少要回一点。宅子在祁文豹执掌时期最为鼎盛。宾客往来络绎不绝。曾一度是革命者的他,令人惊讶地变成了富贵和荣耀的象徵。听陈天禾说到缺乏炮兵人才,蒋百里就想起了他,便与章太炎联名发信邀请。他接信後考虑良久,一时有些举棋不定。然而章疯子干事不行,写文煽动无知青年却是一把罩。因此他被成功鼓动起来,冷却已久的心中重燃热火,於是将家业交给族人,只身来到浙江,出任炮兵教导团团长。这是从四个师中抽调人员组成,集中了一些迫炮与火箭炮进行训练与攻坚的单位。至於正规火炮就只有等到攻陷江苏以後再说了。
不过最让陈天禾关注的却是另一个人。这是新二三四师结训时,士兵中成绩优异推荐选送入第三期士官团受训的学员之一。当他看到这人的名字後,眼皮跳了跳,命令卫兵将他找了来。
「报告督军,士官团学兵戴笠报到。」
陈天禾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戴笠约莫二十岁,年轻英俊,外表洵洵儒雅中带着点精灵跳脱。倒是和原本印象中的猥琐中年大叔形象相差不少。他点头问道:「你不是叫戴春风吗?怎麽改成戴笠了?」
戴笠脸色一变,缩了缩脖子,心想督军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最後还是吞吞吐吐地讲出缘故。原来他念中学时因作弄舍监被退学,游荡了一段时间後加入浙军周凤歧所部当兵打算混个出身。杭州事变时,新一旅列队冲进浙军军营缴械整编,他以为北洋军进城,知浙军无力抵抗,於是打算逃跑。但是跑没多远就被後到的新一旅某兵逮住问话,惊慌之下随口编了个假名叫戴笠。後来部队被打散整编,在名单上他的名字就成为戴笠了。
「没关系没关系,」陈天禾和蔼地笑了笑:「人一紧张就容易慌乱,这没什麽不好意思地。戴笠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精神有气势,能让人感到你的魄力,若你以後留名青史,戴笠总比戴春风这个听起来像是娘儿们的名字好听的多了。卿乘车我戴笠,後日相逢下车揖,君骑马,我步行,他日相逢君需下。你这名字取的好呀,以後你就叫戴笠。你字取了没?还没?那我给你取一个,你就叫雨农,戴笠戴雨农。」
看着感激称谢的戴笠,陈天禾地微笑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受训,结业以後好好干。你这麽聪明,以後一定会有大成就。我很看好你。」说着他摆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赚翻了!这可是Spymaster啊。能有这种称号的家伙史上没有几个。本来我还想要怎麽找人呢,没想到坐在家里他居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南无阿弥陀佛,观音保佑,真主至大,阿门。
这戴笠在历史上被**攻击的很厉害,多半是品德上的攻击,并称其为杀人魔王与东方希姆莱。然而连**也无法否认他的能力与功绩。陈天禾知道这戴笠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热爱情报事业,或者说,热爱偷窥别人阴私与制裁叛徒。他死後家里生计陷入困难,而这种情况本身足以证明他立身甚正。想想看,一个掌权几十年的国家情报头子,他甚至不需要违反国家法律,只需把敌後劫夺的物资金钱少报一点点,也就不会如此了。以当时的情况,即使他这麽干被知道了,蒋光头也只会一笑置之。但凡他有一点点私心,也就不会发生死後家里生计陷入困难这种事了。
这样的人只有在我手中才能发挥全部的才能威力。让他待在国内实在太浪费了,他应该往国外发展,把中国情报事业发展到CIA、KGB那样的层级,不,一定要远高过他们。CIA、KGB从未达到能推动世界格局改变的地步,然而在我手下的Spymaster与他的手下却有这个机会。
既然戴笠已经出现,那麽该是准备开始进行全球布局的时候了。陈天禾的眼光闪了闪,望向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他的目光先是在南洋停了一会而,接着望向缅甸,然後是印度,最後停在中东。无声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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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六年,1917年的前半年,浙江以外的地方也发生了很多事。
六年春,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将军,正在工厂中研究如何修改亲手制造中国的第一把半自动步枪,打算拿到美国参与陆军枪械徵选。
六年春,去年江苏太湖地区农村开始将配水泵的戽水机船用於灌溉和碾米。开始生产的柴油机为冲灯式,俗称「大头车」,转速为300~500转/分,12~24马力。今春开始发展中速柴油机,俗称「冷进车」,20~35马力。
六年春,为因应欧美需求量的扩大,张謇从美国引进第三批机器,将南通笔厂产量扩大成每月100万支。并根据陈天禾所列表单从美国采购机仪器生产设备,进行青霉素生产的前置准备。他的要求是,所有使用的机仪器与材料必须能够完全由国内自产。张謇深以为然,并决定把笔厂所用的机工具制造生产线也自美国引进建立。这些机工具仪器设备厂商,都将单独成立工厂,投入运转後将会转卖出去交由其他人经营。
六年春,南通「针神」「绣圣」沈寿的作品「女优绣像」在美国纽约展出。
六年春,英国、法国先後招募华工赴欧参战。
六年春,陈独秀在「新青年」杂志发表「文学革命论」。
六年春,督军团徐州会议。
六年春,北洋外交部接德国采无限制潜艇袭击政策之海上封锁英国的通牒。美国对德国绝交。外交部接美国通牒,劝对德国取一致行动。美使见黎元洪、段祺瑞,黎犹豫,段立表赞同。美使芮恩施覆外交部,中国对德绝交後,美当於财政上援助中国。总统府会议,因段祺瑞、梁启超、汤化龙、谷锺秀等之主张,决对德抗议。外交部以德国实行采用全部潜艇政策向德使辛慈抗议,同时答覆美国通牒,与之采一致态度(当日另由汪大燮及陆徵祥分向日本及英俄使馆说明)。
六年夏,督军团要求解散国会,改制宪法。段祺瑞对各督军解散国会呈文,决定不退亦不批。
六年夏,黎元洪撤销段祺瑞总理职务,段祺瑞愤然离京去津,并且指根据《中华民国临时约法》,总统无权撤销总理职务,不承认黎的免职令。府院之争越演越烈。
六年夏,黎元洪被迫请张?入京调解。
回头看浙江。六年春夏,一份党纲在护国新军的士兵与军官之中流传。这是陈天禾为建立政党而预作的准备。
历史的洪流自此开始加速,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彷佛笼罩在迷雾中,使芸芸众生醉於其中,看不清自己的前路。然而,世界上却有一人的眼光却能穿透未来迷雾,把握住真实以及机会,这正是他承天命而来的证明。他还在等,还在雌伏。他的实力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强,形成一个巨大却隐蔽的漩涡,将无数大时代的英杰吸引团结在他的周围。他的眼光钉在那关键性的一天上,他已经蓄势待发,为的是那从雌伏中跃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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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1917年4月20日,东方希特勒和中国希姆莱首次见面,这是西方世界灾难的起源。
――纽约时报,2005年牛bb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