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成祸害
薄荷的到来,在厅里引起不小的骚动。
因为年轻,因为学历高。
这之前,厅里人员结构老化得厉害,三十五岁以下的屈指可数,且大部分是照顾进来的职工子弟。
新从农业厅调任过来的贺厅长很不满意。在一个风和日暖的下午,亲自带人到各大学挑人。
临近毕业,来学校招人的单位很多,象孙悟空大闹龙宫一样,把世外桃源般安宁优雅的校园,搅得风生水起,波翻浪涌。
连着几个月,学校大会议室里人头攒动,象乡村集市一样嘈杂热闹。校门口的公告栏,每天都会变换通报,象科举的放榜一样。在通报上找到名字的人,手舞足蹈;找不到名字的,失魂落魄,焦急万分,如奈何桥上赶着投胎的鬼魂。
厅里的面试由贺厅长亲自主持。在笔试的前十名中挑选两人。为了保证性别平衡,厅领导希望男女各选一人。
前十名中,只有两个女的。最后,一个叫薄荷的、来自黑龙江的法学硕士,毫无争议地得到了厅领导们的一致认可。
剩下的八个男生中,霍海一直遥遥领先。
几成定局时,一个副厅长翻看简历,惊讶地“咦”了一声,说:“你也是黑龙江的?”
霍海说:“是。”
副厅长笑着对贺厅长说:“没想到这次挑了两个黑龙江的。”又转头问霍海:“你认识薄荷吗?法学系的。”
他没想到“薄荷”两个字,对霍海来说,敏感得象感应开关一样。
霍海笑得嘴里象塞进了一个大衣架,啰嗦得生怕别人不懂中文一样:“她是我的女朋友。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迟早会结婚的女朋友!”
厅长们的嘴巴张成了标准的O形。他们仔细对比两人简历,发现真的从小学开始,这两人就就一直形影不离。
霍海和薄荷的确是青梅竹马。但两人的关系却很含糊。
说他们是恋人,他们只在童年打架时才肌肤相亲过。说是普通朋友呢......还真没人敢说他们是普通朋友。一进大学,霍海就扬言谁这么说,他灭了谁!因此,这个问题上,男生集体失声,就算有人冒死开口,也绝对是指鹿为马。
其实,从小到大,霍海都是个很乖的孩子,头上一直顶着班长、大队长、学生会主席等各种各样堂皇闪亮的头衔。也许这些头衔太重了,压制了他的生长。所以,初三以前,霍海一直象一只没长开的黑猴子,又瘦又小,头顶刚到薄荷的肩膀。
但是,身高上的缺陷,并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修理薄荷。或许,恰恰是因为这个缺陷,才使他乐此不疲的热衷于修理薄荷。
由于霍海同学持之以恒地盯梢兼狂打小报告、告阴状,薄荷同学过得暗无天日。整个小学期间,她就没能坐下来完整地听过一节课,总是被拎到讲台旁或教室后,可怜巴巴地站着听。
更不幸的是,这个霍海,中学又和她同校,同班,还继续是她的班长。
这就像一个令人悲摧的舞台剧,布景换了又换,从秦朝换到现代,从太平洋换到撒哈拉,男女主角却始终都是那两个人。
而且,不光人物没变,剧情也没变。矮小的男主角依旧热衷于整治长得比他高大漂亮的女主角,悲摧的女主角依旧频繁的被拎到讲台边,就近听讲,还得左躲右闪,象躲避暗器一样,小心避过缺牙老师那肆意横飞的唾沫。
每当这时,那个罪魁祸首--霍海同学就在座位上乐得前仰后合,昏聩□。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忍了五年的薄荷同学,终于揭扫帚而起。
周末大扫除时,颐指气使的霍海同学正戴着红袖章吆喝着四处监工,冷不防从阴暗角落里探出根长扫帚,把他绊了个狗啃屎。等他灰头灰脸地爬起来,寻找幕后黑手时,才发现身边二十米内,空无一人......
还有一次,霍海同学照例尽职尽责地喊着口令,指挥大家站起来给老师敬礼。
心怀不轨的薄荷利用坐在他后排的有利地形,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开了他的凳子。
霍海同学一边虎虎生威的喊“坐下”,一边四脚朝天地墩到了地上,还顺带掀翻了两张桌子。
全班象炸了锅一样热闹起来,鼓掌的,拍桌子的,跺脚的,喜庆得象过节。
后果自然是▪▪▪▪▪▪这两个人一边一个,雄踞于讲台边!
转天,当穿着白衬衣的霍海同学老老实实午休时,薄荷同学不辞劳苦的在他背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笨猪头,猪头的额头上刻着两个闪闪发光的大字--“祸害”。
上课铃一响,霍海同学一边喊口令,一边率先起立。
他后面的同学立刻哄堂大笑,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霍海莫名其妙,转身回顾,他前面的同学和老师,也相跟着倒了下去,象被割草机推过一样整齐。
笑声惊动了隔壁班,他们一波一波的过来探看,又一波一波地倒在走廊上。更过分的是,他们一边往下倒,还一边频繁地擦着眼角。
前赴后继倒下去的人中,只有两个人坚强地挺立着:一个是猪头“祸害”,一个是节目总策划人薄荷......
如此扰乱课堂纪律,作为始作俑者,霍海和薄荷不得不再一次就近听课,接受唾沫的浇灌。
进入初中后,霍海同学的威望与日俱下不说,还时常因为爱打小报告,成为众矢之的。
而薄荷,也不象小学时那么势单力孤,身边很快聚集了七个和她一样,长得高高大大的女孩。
有一天,女孩们决定给霍海同学一点厉害尝尝,满校园围追堵截,霍海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男厕所。躲在便池后,色厉内荏地冲外叫嚣:“我说了不出去就不出去,有胆你们进来。”
“进来就进来!”女孩们在外面笑嘻嘻的回答。
霍海吓得一哆嗦,打了个巨大的冷战。慌忙中一把扯住厕所里唯一一个男生的袖子,象抓着救命稻草,哀求说:“怎么就拉完了?再拉拉......别客气......再拉拉啊......”
男生哂然一笑,挥挥衣袖说:“不能都死在这里啊。我帮你找老师通风报信去!”
霍海犹犹豫豫放了手,饱含着热泪,追在后面,殷切期盼,再三叮咛:“你一定要去!马上就去!让老师快来。晚了就见不到活生生的霍海了!”
男生真的说话算话,通风报信--却不是向老师,而是向着外面的这群女孩。
男生说:“里面再没有别人了!”
女孩们哈哈大笑,一涌而进,还好奇的四处参观了一番。
矮了一个头的霍海,一边跳着脚,愤怒地声讨她们不要脸,进男厕所,一边愁眉苦脸,签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从此,薄荷的天是解放区的天,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薄荷--好喜欢。而霍海,在薄扒皮和她的七大金刚的压榨下,披星戴月地做作业。七八门课的作业啊,要做两份!七八门课的笔记啊,一抄也是两份!
每当霍海说起那段日子,就像一首歌里唱的:眼泪啊,止不住的流......牛bb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