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六)

任平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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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光捎带了明媚的温度,散在世间。是长了脚的毛茸茸的光线,猝不及防地,就爬满了光阴的眉梢眼角。

天空中,是一片澄净的瓦蓝。漾在这样的天光下,竟是荡涤出无数色彩缤纷的颜色,煞是好看。几朵幽幽的白云正飘荡其上,带着淡薄的姿态,仿佛无忧无虑。

午后时分。所有的一切都是惬意而恬静的。柔软的风浮在身上,像是晕开的涟漪,一点点的,被发射出了潋滟的波光。

裴泽尘坐在庭院的藤椅上看书。明晃晃的光线透过初生的叶子间的罅隙落下来,坠在他手中的书页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的身上,正穿着一件新式的长褂。簇新的模样,将他本就英俊的脸,衬得更加出彩。

空气中,无来由的是一阵甜香。那是植物的气息的,新鲜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眼前,一只蝴蝶蹁跹地飞过了,踱着美丽的舞步。亮丽的颜色,像是一袭遥远而绚烂的梦。

他抬眼望了那色彩斑斓的蝴蝶,摇了摇头,继续垂下眼帘看起书来。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皮球从头顶直直地落下了。砸在他的书上,让他整个人都是一个趔趄。

“爸爸,把球给我们扔来!”一个稚嫩的童声适时地响起,裴泽尘回头望了,却见自己的儿子站在草坪上对自己挥手。而身旁的女儿,也是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你们两个小东西!”他轻轻地嗔了一句,可是眼中却是晕起一阵通明的温柔的。

有风习习地吹来,浮过他的面庞。那上面,只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温婉。

他捡了球,正要往回扔,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却当先迎了上来。

“副总司令,我来吧!”那女人说了句,然后从裴泽尘的手中接过球。

裴泽尘微蹙了眉头,埋怨道:“王妈,不是说好以后叫我老爷的,怎么还是这样称呼?”

王妈怔了怔,一张老脸上晕出不自然的神采。

“可是,少爷并不老……突然改了口,还真有些不习惯!”她说了句,然后恭敬地退下了。

裴泽尘看着王妈的背影,脸上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是啊,他倒是从原本的济军大帅变作了如今军政府的副总司令。可是,最重要的,便是从原本的少爷变作了当今的老爷。这称呼的转变,似乎快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心中不由得腾起一丝幸福的感动。在这个明媚的午后,仿佛所有的事物都被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耳畔,是风吹树叶发出的窸窣声响。浮动着的光斑,在那不远处的水塘中,竟像是望不到边的碎金子,散漫了一地无垠的春。

这真是个亮丽的季节的。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正想着,身后却突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裴泽尘回头望了,却见杜若端了新鲜的水果过来。看见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笑。

“瞧你,也不知道休息!”她说了一句,然后捏起切成小块的苹果喂给他。他笑着吃下了,一张脸是比那阳光还要明媚的表情。

“这书写得太棒,一时入迷,便钻进去了!”他解释着说,然后伸手揽了杜若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

“别,孩子们还看着呢!”她急急地道,然后从她怀中站起身来。脸上,顿时腾出一片绯红,是比那天边的红霞还要娇艳的颜色。

裴泽尘笑了笑,望了不远处正兀自玩乐的孩子,也没说什么,只是重新攥了杜若的手。

“真是没个正经!”杜若嗤笑了一句,然后又拿了一块水果,塞在裴泽尘口中。“让你胡闹!”她说,可那眼中,却是闪烁着幸福的波光的。

裴泽尘吃下了那水果,慢慢地在口中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小东西,你的胆子可是愈发的大了!竟然说我胡闹……”他说着,然后瘪了瘪嘴。“那我今天,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胡闹吧!”他不怀好意地一笑,便去抓她的痒痒。

她笑着躲开了,但被他重新地擒住。一时间,绵延的笑闹声就充斥在了这个偌大的别墅,然后随着那风,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

正玩闹间,身旁却不知何时探出了两个小小的脑袋,望着正闹在一起的裴泽尘与杜若,皆是一脸好奇。

“爸爸妈妈,我们要吃水果!”那男孩打扮的小孩儿说了句,然后指了石桌上放置着的果盘。

杜若与裴泽尘皆是一惊,然后赶忙停下玩闹,略略整理了仪容。

本是照看孩子的王妈,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一时间偌大的草坪上,便只剩了他们幸福的一家人。

杜若望着两个幼小的孩子,满脸宠溺的表情。然后回瞪了身旁的裴泽尘,一张脸却是快要滴下血来的红。

裴泽尘呵呵地笑了,然后不由分说地拿了果盘,递给眼前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见有水果吃了,皆是一脸的欢呼雀跃。

好容易吃完水果,两个孩子又由下人陪了,在院中的草坪上玩闹。杜若收了盘子正待要走,裴泽尘却在这时从身后拥住了她。

“杜若,这一世,有你真好……”他温软而细微的话语,听在耳中,竟像是一只小虫似的,在她的心间划过一丝起酥的痒。她的脸立马地红了。

脖颈处,是他湿腻的呼吸吹拂出的温热。绵绵缠缠的,就像是心间盘根错节的爱情,是再也挥之不去的痕迹。她知道,她这一世,便完了……

不远处。那水塘里新出生的青萍正幽幽地浮动在水面上。晃起的重叠的影,只是碎成了爱情的模样。就像是她曾经住在眼中的漂泊,终是在遇到他时的那一刻,开出了名为相恋的花。

他们,是深深地爱了。

她的嘴角弯出一个柔和的笑,在这个春季,是闪亮而夺目的光彩。

远处,一阵幽幽的脚步声,却在这时由远及近地传来。杜若忙挣脱了裴泽尘的怀抱,在一旁兀自伫立了。

回眸中,却见郑永望着他们,眼中藏着暧昧不明的笑意。不觉得,那脸上竟又是一阵发烧似的烫。

“副总司令。”郑永唤了一句,对着裴泽尘,算是打过招呼。

裴泽尘似乎对于郑永的突然造访有些不悦,方想说什么,郑永却在这时附在他的耳边,说出一番话来。

杜若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方想转身走了,身后的裴泽尘却突然喊住了她。

“杜若,你来!”他说了句,看着她的眼竟是莫名的表情。

郑永看了眼前的二人,识趣地退下了。转身的时候带起的风尘,却像是蜿蜒着的常春藤,是携了希望的模样。

草坪上,嫩绿的小草长得正欢。一阵风吹过,便见一浪浪的波涛翻涌,萦绕不休。在那之上,一对儿女正玩得正欢。或跳跃或奔跑,都是属于那个年纪特有的快乐。

裴泽尘走到杜若身旁牵起她的手,细细地望了她的眉眼,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杜若,咏竹回来了!”他说,然后拉了她的手向着阁楼走去。

杜若听裴泽尘这般说了,脸上突地掠过惊诧的表情。

“你是说咏竹从国外回来了?!”她大惊,然后绽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来。

原以为,裴咏竹再也不会回来了。宋培云死后,心灰意冷的裴咏竹便借着留学的借口去了国外,这一走,便是三年。前些日子,裴咏竹突然寄信回来,说自己在国外结了婚。杜若以为她不再回来的情绪,便随着她的信而愈发地长了。

她的心中腾出一丝小小的激动,然后任由裴泽尘拉了,向前厅行去。

大厅中。

裴咏竹正站在门首朝外张望着,看到裴泽尘拉了杜若进来,激动地过去与杜若拥抱了。

“嫂子……”她的声音中平生出一阵哽咽,让杜若的心,也随之一颤。

“好了,回来便好。”她幽幽地说,然后却更紧地拥抱了裴咏竹。而裴咏竹的身后,却在这时站出一个人来。

“副总司令,夫人。”那人淡淡地开口,算是打过招呼。“鄙人姓宋,是咏竹的先生。”

一阵熟悉的声音。

杜若的身子,竟在听到这样显然易见的话语时,不住地颤抖。她回过头去,正望进那人深邃的眼底。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这一刻,慢慢地融化了。

她望着那人的脸,两行清泪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培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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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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