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赎之道在其中
“您为什么要把那位东方祭祀安排到那群盗墓贼之中，他难道不是您计划的核心吗？”
莎拉悄悄来到德拉蒙德所在的主教祈祷室，这里代表圣三一的神圣三角已经被撤下，只剩下德拉蒙德头顶的一盏银灯，他跪倒在银灯下，刚刚完成祈祷。
“我知道求知之橙光的法师们贪婪而傲慢，对于创世三神毫无敬意，但我虔诚的信仰三位伟大的神明，所以你不应该在我祈祷的时候打扰我！”德拉蒙德淡淡道。
“而且，盗墓贼们的见识并不浅薄。”
“密斯卡托大学的核心专业之一，考古学，便源于此，甚至东方的盗墓贼们掌握着你们考古系至今没有掌握的核心知识，他们比你们更接近道途的终点！”
莎拉眉头微皱，虽然才刚刚入学，对于密斯卡托大学并没有太多的认同感，但作为整个西大陆超凡知识传承的核心之一。
密斯卡托大学掌握的传承，堪称西方神秘学的集大成，更何况是密大的核心专业。
民俗——神秘学。
考古——秘史学。
神学——宗教学。
这三大专业可是密斯卡托大学成立时的核心专业，直到第四纪元才被蓬勃发展的机械学和天文学、数学超越。
如今密斯卡托可以被称为核心的专业不过九个，涵盖机械学（造物）、天文学（星相）、数学和逻辑学（秘仪和法术）、化学（炼金）、博物学和医学（生命）、民俗学（神秘）、考古学（秘史）、神学（宗教）、政治学（统治）。
而阿蒙的言下之意，密大核心专业之一的考古学，在某些方面居然远远落后于东大陆的那群盗墓贼的核心传承？
阿蒙看穿了少女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在东方，盗墓是一个由多条道途组成的复杂行当，他们的头脑是被称为‘地师’的风水师。”
“这一道途，涵盖了星相学，地理学和一部分秘仪和神秘学元素的复杂传承，是东大陆超凡源头的五大传承山、医、命、相、卜之一！”
“他们的手脚，是包含了真武、秘仪、术法等诸多传承，堪比密斯卡托民俗学的神秘学大师们，他们被称为摸金校尉。”
“而他们的灵魂，则是被称为九幽将军，精通丧葬学的一群祭司！”
“他们没有关于命运和星相，地理和气的高超传承，也并非精通民俗和神秘学的实践者，但他们是接近死亡，亲近死亡和毁灭的一群人，他们的来历无比古老。”
看到莎拉似乎领悟到了什么，阿蒙笑了：“没错，他们研究的是即便密斯卡托大学也视为禁忌，最为古老的超凡传承——死亡！”
莎拉凝重道：“盖博教授提到过这一传承，他说我们学派，不，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教派的教主，就精通死亡学，这也是他唯一没有在教派中传承下来的东西。传说在求知学派掌握的橙灯书和其他六本色光之书之外，还有两本隐藏的灯书，其中一本就是记载着死亡秘密的亡灵黑灯书！”
“你弄错了！”阿蒙摇头道：“这是两本书，又或者它们都是一本书的分册。”
“黑灯书，是组成色光之书的九灯之一，记载着万物终末的毁灭和真实的死亡！”
“亡灵黑经，则是世间最古老的文明之一，诞生于尼罗河畔的太阳神朝的两本神圣经文之一。但你至少弄对了一部分，他们都和死亡有关。甚至，东大陆盗墓贼们，西大陆的考古学家，包括太阳神朝的祭司们，保守的都是一份神圣的传承——那便是十二司辰中最神秘的那位——尸！”
“所以，黑灯书、亡灵黑经、玄君七章秘经这三本经书分别记载了一部分关于尸之司辰——玄君的秘密。”
莎拉恍然：“《玄君七章秘经》，不就是那位玄真教主所拥有的经文吗？”
“等等，玄真教似乎认为圣教会崇拜的灯父和古太阳神朝崇拜的亡主二位一体。”
阿蒙摇了摇头：“不要片面，不要片面的认识伟大！”
“某种程度来说，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如果你专研过考古学，就知道世界上很多古老的文明都崇拜那两位伟大的化身，与《亡灵黑经》同为太阳神朝最神圣的经文之一的，是《太阳金经》，太阳神朝崇拜的太阳神，你看，高挂在天空的太阳，难道不是最伟大的一盏灯？”
莎拉反驳道：“但古太阳神朝可不认为太阳神拉和亡主奥西里斯是一位……哦！不，你说的亡主并非奥西里斯，而是阿图姆！”
莎拉张大了嘴。
阿蒙笑了：“是的，太阳神朝的历史太过漫长，横跨了三纪元。别忘了我也曾是‘阿蒙’！”
“太阳神拉，它在秘史中的身份十分复杂。”
“在第一纪元祂曾是伟大的造物主灯父，亦是亡主玄君，在第二纪元，所有司辰放弃了自己在神话中的地位，回到天上。祂们的祭司代替了它们在人间的化身，被尊为具名者。我便是其中之一！”
“第二王朝时代，我与外来者做了交易，但他最终篡夺了我的身份，将我打入深渊，又杀死了三位具名者，打入深渊，最后的九位具名者统治了太阳神朝，成为了九柱神！”
“第三纪元，那位簒夺者升起了神座，将所有神明打落深渊，他的祭司带领一群奴隶离开了太阳的领土，来到耶路撒冷。”
“在那里，他死去，复活，最后被整个西大陆尊为……”
莎拉脸色苍白，浑身战栗，颤声道：“救世主！”
阿蒙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道：“所以，东大陆的盗墓者们并不简单，他们掌握着连我都无法‘知晓’的知识，当我曾是阿蒙，伟大的明尊和玄君的具名者之时曾经知晓，如今早已经忘却的那些知识——关于玄君的秘密！”
莎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阿蒙，喃喃道：“你曾经是天上最耀眼的太阳，还有什么是能让你不惜跌落神座也要交易的东西？”
阿蒙神色陷入了沉寂，他的视线幽深，仿佛跨越了无数年，眼神背后是莎拉根本不明白的某种东西。
许久。
就在莎拉以为自己永远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阿蒙才徐徐开口。
“灵魂！”
“什么？”莎拉猛然抬头。
“我和莫拉，瓦沙克，巴尔祂们渴望的，是你们凡人永远不明白也不珍视的‘灵魂’！”
莎拉难以置信的叫道：“你们没有灵魂，可你们都曾经……”
“我们都曾经是神，但，是的，我们没有灵魂！”阿蒙轻笑道：“还记得三一圣经里怎么说？人人的灵魂都来自于灯父的光辉，但恶魔们没有灵魂。是的，救世主在这本书里欺骗了太多，但这是真的，灵魂来源于灵界最高的那一层，灯父洒落的光辉落在镜面上，成为了你们，那道光就是灵魂！”
“而我们，灵界的领主，神只，诞生于美梦和幻想中的存在，永远也不可能有灵魂！”
“因为你们是灯父伟大之灵的一部分，而我们尽管渴望着那道光，但却离得太远……”
“那位外来者——救世主就用了你们觉得最平凡，最普通的东西，灵魂，引诱我们堕落，背弃，成为恶魔。”
阿蒙第一次显露出动容和痛苦：“我们引诱你们，我们贪婪的觊觎你们，我们成为了诱惑人堕落的恶魔，都是为了你们的——灵魂！”
“我以为……”莎拉喃喃道：“我们的灵魂已经是恶魔的货币，你们的最普通不过的收藏。”
“你以为灵魂是什么？”
阿蒙反问道：“那么多无形之术，那么多秘仪和神秘，你难道还没察觉到灵魂的神圣吗？如果暴力可以夺取一个人的灵魂，那么我保证下一秒现世将再无一个活人！只有原罪，堕落能污染灵魂，能让一个灵魂短暂的进入我们的国度，但任何灵性，秘仪和无形之术都无法伤害一个人的灵魂。”
“我们只是舔舐他们灵魂上的原罪，却无法伤害他们神圣的本质一丝一毫！”
“你没有发现吗？”
“所有的秘仪都需要你意识的参与，所有的干扰人精神的法术效果都很差，我们只能让你们贪婪，懒惰，恐惧，越来越背离伟大的灯父，但却没法控制你们的大脑，掌握你们的意识，人类永远有救赎的机会，这便是灯父赠与你们最伟大的礼物——灵魂，以及自由意志！”
“神秘学走到最终，你会看到闪闪发光的，神圣的自由灵魂！”
阿蒙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从长背椅子上站了起来，犹如一个凡人一样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和渴望，诉说着自己的欲望和梦想，描述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而我们，你认为强大的，无所不能的神只和恶魔，我们甚至无法背离你们的信仰，你们的欲望和理念甚至能塑造我们，你们只要动动念头，便能将我们从灵界打入地狱。我们的思想、意识，理念和信仰，都可以被最卑微的凡人所塑造！因为我们没有灵魂！”
阿蒙颤声道：“现在，你还认为我们对灵魂的渴望无足轻重吗？”
“可是！”莎拉看着第一次流露出脆弱和不甘，从魔神高高在上的椅子上跌落，像个凡人一样瘫坐在地上的阿蒙。
她蹲在了阿蒙的面前，低声道：“可是你也有情感，喜怒，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尽管我们如此相像……”阿蒙轻轻道：“但我们依旧活在两个世界！”
莎拉突然惊呼一声：“救世主拥有灵魂？”
阿蒙抬起头，凝视着她。
她微微掩唇，小声道：“那岂不是说——救世主也是一位凡人。”
阿蒙摊开手：“他来自世界之外，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据他说，世界之外的一切生命都拥有灵魂，我们没有灵魂，并非灯父对你们太慷慨，而是造物主对我们太吝啬。”
“这成功让我们心生怨愤，犯下大错！”
莎拉按了按太阳穴，苦恼道：“等等……慢点说，这一切都在挑战我原本的认知世界。”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伟大的创世三神之外，还有其他的创世神？”
“灵魂可以被创造？这似乎和你之前说的……”
阿蒙笑了，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救世主，他是个骗子，愚人，妄徒……”
莎拉张了张口，没好意思说如果‘救世主’是个愚人，那么被他骗的失去所有神圣和伟大，一头栽入地狱的你们是什么？
阿蒙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张开手抱住莎拉，在她耳边轻声道：“事实是，灯父的确是至高至善的，一切灵魂都来源于他，无论世界之内，还是——之外！”
“救世主以为他看清了灯父，不……傲慢让他只看到了灯父的一点影子，就以为那是全部的伟大。”
“我们终究是这个世界诞生，最接近灵界的生灵！我们曾被欺骗，曾经愤怒，最终堕落于愚昧和偏见，但灯父依然给了我们一双明亮的眼睛，远比外来者更明亮。所以我们能看见，不久之前，有一种伟大的力量坠入了这个世界。它来自世界之外，宇宙之外，来自一切诞生之前。”
“那种力量，名为——支配！权威！统治！”
“尽管只接触到了它的一点秘密，就让我确定，救世主他惹错人了！世界之外的世界和我们世界本身，是同一个伟大存在所创造。”
“祂杀死了统治宇宙的前任暴君，将灵魂赐予了所有人！”
“记住——是‘人’！”
莎拉看到阿蒙凑得如此近，口舌一时间木讷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阿蒙笑着坐回了那张高背椅上：“长久积累的知识和道路，让我凝聚了一种名为道种的东西。而我的痛苦迷茫，我无数年诱惑人类，舔舐你们灵魂上被称为‘原罪’的力量，终于让我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那一刻，我听到了造物主，灯父的声音，我已经忘记祂说了什么，但我感受到了祂的仁慈和善意，他向世间一切愿意成为人类，拥有灵魂的生灵给予的祝福。一种名为——圆神？猿神？应该是原神的本质！”
“原初的神明？”
“拥有成为神的资质之类的含义……”
“成为原神，就能拥有灵魂！”阿蒙笃定道。
他抬起头，语气复杂：“但想要成为原神，首先要拥有灵魂！”
“啊？”莎拉两眼一黑，有些懵逼。
阿蒙犹如一个人类一般笑了起来：“不，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这是一个悖论？”
“根据我的理解，拥有一颗想要成为人的‘心’，然后得到一个拥有灵魂的人真挚的，不悔的爱。那么……他也能得以分享爱他的那个灵魂，而那一刻，我便能成就原神，获得属于我自己的灵魂！”
“这便是真爱之途。”
阿蒙从心脏捧出一颗紫色的水晶，散发着纯粹的光芒。
此时，一只硕大的，鹰隼一般的乌鸦闯入了祈祷室，呱呱大叫道：“阿蒙，收回你的真爱紫光！她是我的，我的！”
莎拉被巨大的信息量砸的头晕脑胀，眼睁睁看着乌鸦神莫拉撕破了阿蒙的脸皮，露出他的山羊头颅。
“我有点乱！”
莎拉扶着额头，喃喃道：“这也是灯父给你的启示吗？关于真爱和灵魂！”
阿蒙拿起身边的台灯，随手给了乌鸦一榔头，然后整理了一下领带。
听到莎拉这么说，他回头笑道：“当然，灯父的启示无所不在。正是外来者让我们明白了，创世三神——至少灯父是世界和世界之外的一切，所有存在和不存在的全部的造物主。所以我们的世界，历史中流淌着灯父的意志，这种意志会以命运的形式表达出来，甚至会落诸于某些作家的笔下。”
“比如东大陆的许多经文，诸如《道德经》……”
“所以……”莎拉眼睛一亮：“真爱之途源于……”
“《安徒生童话》！”阿蒙自信道：“小美人鱼篇！你难道没有读过吗？我想所有孩子都应该读过这本书吧！”
莎拉回忆了一下，小美人鱼的童话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些东西，人鱼虽然美丽，但却没有灵魂，得到王子的爱就能拥有灵魂，所以她虽然化为了泡沫，但却得到了救赎。
所以小美人鱼的结局其实是个大圆满的结局。
它并非恋爱脑，而是渴望灯父的爱，胜于人间之爱的圣徒。
莎拉一时无言，无论是恶魔之首，魔神中最为强大的阿蒙证道之路，居然是一个童话作家笔下的童话，还是阿蒙其实是一只渴望爱情的小美人鱼。
都充满了一种命运的戏谑和深重的违和感！
乌鸦拉莫被砸的羽毛纷飞，奄奄一息，此时才勉强恢复过来，扑扇着翅膀大叫道：“骗子！他根本不是从什么童话中得到了灯父的启示，而是因为《色光之书》！”
“第七灯，真爱之紫光！”
“是色光之道让我们确定了，其中或有救赎之途！”
乌鸦扑向少女，大叫道：“莎拉！不要被这个情感骗子给骗了，我才是你忠心耿耿的小乌鸦啊！他们这些恶魔，从人类灵魂的堕落中舔舐原罪，感受灵魂存在的感觉，多么邪恶可怕。唯有我，你的契约者，才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