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一人成军
将领大都没有多少深厚的学识,就算有,军中之士还大都敬佩勇猛之士,而杨风青敢孤身一人做这么多,若不是敌对而是听别人说起,他们一定会将杨风青所做事迹作为告诫子孙后辈的经典。
除了敬佩,另一种情绪就是愤怒。
杨风青敢如此狂妄,不是因为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伤不到杨风青吗?杨风青说出去,当然不会傻傻立即出去,不然他出去后,常山军将城门封锁,他做的一切就打水漂了。
当常山军即将走完时,从石塔那边跟随而来的万余守军也露出了身影。
邵成豪其实也没有安全搞懂杨风青手势是什么意思,但行军多年的他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在常山军退出去之后需要新的将士守城,所以他跟过来了,至于驰原城守军则依旧留在石塔以防万一。
但他的脑袋都没有想过,杨风青会带着人质走出驰原城。
他想阻止,但他们的距离有些遥远,而且杨风青是公子,他就算说,又能说什么呢?
他说了杨风青也不一定听,不,是一定不会听的,就凭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的感触。
杨风青踏出城门时,邵成豪领兵冲到城墙边,一部分冲上城墙,还有一部分守在城门附近。
不管登上城楼的士卒还是在城门的士卒,他们的目光无不定在那个敢跟随十万常山军出去的孤傲背影。
哒哒哒——
城门到石塔的通道上跑来近两万士卒,他们灰头土脸,形象窘迫,但那一张张脸庞却充满了希望。
史家人没有骑马,就跟在士卒之间跑来。
他们没有留下士卒在城门处,全都登上城墙。
从城墙上看的视野非城门所能比,一眼望去,城外的原野上静穆排列着足有整个墙面宽,长数里常山军方阵。
士卒们略有些激动的脸庞又只剩凝重,但当他们的眼睛扫到与那散发着厚重气息的土黄色方阵对立,一人成军的红色身影时,又迅速漫出比之前更加狂热的神色。
“公子威武!”
城墙上的声音如炸裂迸溅出去,土黄色方阵最前方的十余名将领再走出十余步,距离杨风青只有五十步。
“我们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做了,可以将我们的公子放了吧?”
将领不止想让杨风青听清,也想让所有人都听清。带兵打仗者,信用是很多将领恪守的准则,这么做等于将杨风青的后路堵上。
城墙上的驰原士卒嘴巴几乎都微张,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谁又不想自己尊敬的人是一个完美的人呢?至少是能让他们以他做行事榜样的人,能让他们可以以他的事迹训诫子嗣的律令。
史家之人和邵成豪站在一起,也就是城门的正中间,两旁的士卒距离他们最近者也有十余步。
“邵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子万不可有事!”
“要不我们率军出去,将公子迎回来?”
史家的人之所以如此说,原因有很多,但最大的原因有两个。
一,之前在石塔无人之时,史杏语向他们透露了北宫龙因与杨风青的关系之亲密以及北宫龙因一直在寻找杨风青的事。
二,杨风青自从出现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除非是铁石心肠、极度自私的人,无人不因之对杨风青产生一股敬佩之感。
这个敬佩与杨风青的姓氏无关,只与被人以杨风青这个名字为记号而记住的外面那道红色身影有关。
“不可以,他既然敢出去,一定会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邵成豪率先看向史杏语,其他史家之人也都看向史杏语。特别是史家的人,眼睛里的异样没有任何的掩饰,反而还透露着欣喜。
史杏语看到史思恩的眸光,羞急道:“这都是龙因跟我说的。”
史家的人没有失望,反而是更为惊喜。史杏语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但没事,他们脑子灵活,听弦音而知雅意之功臻至。
“史小姐说得没错,公子敢出去,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回来,我们只需在适时关上城门就好。”
城墙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时间并没有流逝多少,杨风青并没有拖延着,直接松开李胥。
李胥倒在泥土上,常山军军阵响起轰隆一声,城墙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大喝:“公子快回来!”
“常山军你们是想做什么?”
“公子已经放人了,你们怎还未退走?”
常山军最前方的将领抬起右手,疾步上前到李胥身边,直接扛起李胥就往来处跑。
当他距离常山军方阵还有十余步时,突然大吼:“放箭!”
轰隆——
常山军最前方的步兵蹲坐在地,他们身后竟然的士卒竟然都是弓箭兵。因为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常山军的有意掩饰,驰原城守军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个猫腻。
此时发现了,但为时已晚。
“公子!”
“不要!”
“呜呜——公子,快回来!”
上万支箭矢的尖端汇成了一片黑色,他们拉弓的速度极快,在显露出身影后一个呼吸,便射出了第一支箭。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自城墙上看去,还是能清晰地看到距离杨风青越近,黑色越密集。
当蹭蹭声之后一个呼吸,杨风青的身前已是一片黑色海洋。
杨风青就像站在一片平静海面,他的面前卷起了数丈高的海浪。
下一个呼吸,他应该就要被海浪狠狠拍打致死。
杨风青距离城门有两里远,在扔下李胥时,他并没有往城门狼狈奔逃,而是面朝常山军方阵倒退着走,所以此时距离城门还有一里有余。
相比于常山军士卒露出的狠辣和驰原城守军的恸哭,杨风青对箭矢海洋的反应有些太过平淡了。
箭矢的速度很快,但再快又有什么用?眼眸化至赤红。
但随即他的脸色就由无悲无喜变成了凝重,刹那又成了苦笑。
就算能看清所有箭矢,但当箭矢像一面墙压迫过来时,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还有他没有扔去巨斧,不然——
右手抬起巨斧挡在脑袋至胸口之前,左手扯下上衣,快速上下移动、甩动,以求抵挡最多的箭矢。
叮叮叮——
嘟嘟嘟——
噗噗噗——
“公子!”
“将军!”
“快去救公子!”
邵成豪之前还能淡定,但事情成了这副局面,他早已不再淡定,一拳重重捶在城墙上,怒吼一声,转身就要往城楼下去。
“啊啊啊!跟我出城!”
哒哒哒——
被常山军推出来的宽敞大道上一道轻灵蹄声传来,邵成豪等很多人看去,一匹神骏急奔而来。
“那是什么马?”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是公子的坐骑!”
白云神驹像一阵风穿过城墙,邵成豪等人想下去,但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城外。
城外的常山弓箭兵射了一支箭之后,虽然又搭箭拉弓,但没有再次射箭,他们都静静看着杨风青所在的位置。
那里堆积了一堆有十五六岁女子身高一般高的箭矢,箭堆中间,露出了杨风青腰部往上一些的身影。
但看不到杨风青的脑袋,只能看到露出来的部分有很多横着的箭矢,就连看不清的脑袋前面也有数根箭矢横亘着。
一股悲壮在士卒之间飞速蔓延,包括邵成豪、史家之人的眼睛刹那间闪烁莹光。
“哇呜呜——公子!”
“常山军,我们跟你们拼了!”
“将军,快下令让我们去救公子!”
城外的常山军弓箭兵放下手中的弓箭,常山军将领没有下令再做什么事。
就算是敌人,但他们还是感觉有些沉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杀了让他们暴怒甚至惊恐的人,应该感到开心的啊?
风大了很多,吹扬起原野上的黄沙,常山军很多士卒不由闭上眼睛。
在只有风声的时候,哒哒的马蹄声让这有十余万人却像是死地的城墙内外有了生气。
所有人看向那匹如飞的马匹,除了有限几个人,剩下的眼里都很疑惑。
嗤——
白云神驹的速度是那么的快,以至于它停下时划出了一条两尺长的马蹄印记。
不知是它算好了还是巧合,它恰好停在箭矢堆旁。
唳唳——
一个立着的箭堆,一匹嘶叫的战马,还有在漫天黄沙中看不到了尽头的常山军,驰原城城墙上只有没有吼叫声,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原来眼里只是泛着莹光的邵成豪等人,一瞬间成了泪人。
“随我——”
咔咔——
呼啦——
箭矢堆突然倒塌,一道身影从中探出一步,敏捷地翻上了马背。
战马嘶叫一声,欢快地往城门跑来。
轰隆——
天地相接的地方落下一道巨大的银蛇,爆闪的耀目光芒像天地印刻版,将此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印在了此时此刻,印在了他们自己的心里。
“放箭!”
常山军方阵爆出数名将领声嘶力竭的吼声,但常山军的弓箭兵只射出了寥寥无几的弓箭,并且都没有射出去多远。
与之相反的是驰原城城墙上的守军,他们的眼泪没有能止住,反而流出了更多。
他们流着眼泪大笑,笑着大哭。
“公子威武!”
他们想喊其他的话,却不知喊什么。
他们仅仅能知道并肯定的只有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一定会成为他们这一生都会铭记的时刻。
而那一骑一人,一定会成为他们以为的信仰。
哒哒哒——
白云神驹奔进城门,脸上都是眼泪的士卒手脚比往常更迅捷,轰隆一声,城门被关紧,吊桥被拉上去。
“公子!”
“快去看公子!”
邵成豪等人才转脸,白云神驹从下方一阵风跑过,哪有要停下的模样。
“快停下啊!”
“快追上去!”
“快将它拦下!”
邵成豪等人跑下城墙时,白云神驹已不见了踪影。
邵成豪当仁不让翻身上马,还有十余名渝州将士也随着乘马,邵成豪脑袋都没有转过来,两腿狠狠拍打坐骑的肚子,战马撒开腿就往白云神驹跑走的方向跑去:“你们一定要守住城门,我找到公子后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