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昏庸?

第八十一章 昏庸?

南周是个尚紫的国度,国人喜穿紫服,屋内布置多以紫色为主。

妸庞宫偏西的崇福殿内,一阵晚风自雕栏木窗吹进,吹起了淡紫色的纱幔。

时日飞快,转眼已是暮春时节,永安抬眼看向窗外,一阵风过,花瓣纷纷落下,满地残红。

永安坐在木案旁,双手交叉放于案上,今日,她穿了一身鹅黄色对襟襦裙,黄色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竟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青丝流泻,未梳任何发髻。

她神情恍惚,突然想起澜罗山上的灼灼桃花,想起多年前与姬千凝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身份低微,却也肆意快乐。如今,拥有万千荣华,心中的苦和累却无法言说……

“永安,今日为何又未传膳?”

一男子的声音拉回了永安的思绪,转身,只见身穿紫色常服的南宫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永安心中纳闷为何没人通传。

匆忙起身,离开木案,向南宫宇微微行礼:“王兄,您怎么来了?”

南宫宇向前扶起她,眉头微蹙:“听宫人说,你今日又未用膳?”

永安面上有些难为情,轻声回答道:“吃不下。”

“想孩儿了?”

“嗯。”永安点了点头,突然红了眼眶,孩子还那么小,自己这个做娘的是不是过于狠心了。

“若是思念难以消除,王兄立刻派人去赤炎接回他。”不知为何,南宫宇说这话时有些不悦。

永安知道自己的王兄因为她的事生气,知道他心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他添乱:“王兄,永安不想。”

真的不想?她离开时,孩儿不过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来,夙夜忧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他。

世间没有一个母亲不爱她的孩子,可是汴城那个地方留给她的全是心酸苦楚,白逸更是让她心灰意冷,她多待一刻,便是让彼此多受一份折磨。

唯有离开那处伤心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夜从圣安宫归府,她含泪在撕下的衣衫上给南周王写了一封信,那封信没有道明自己的任何处境,只希求南周王派人带她返回故国。

说实话,她与南周王相认不过短短数年,情谊并不深厚,她怕他顾及两国邦交,不会答允自己的请求,因此未抱太大希望,只是想为自己的心里寻一个慰藉。

生下孩子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青竹悄悄将几个陌生面孔带入府中,原来是南周王派去接她的人,没想到王兄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她心中一时感动不已。

事后,她曾问过南宫宇,问他为何不顾两国颜面,一定要将她接回。她得到了一个无比欣慰,甚至感动的答案,他说:“你是本王唯一的亲人。”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嫡亲之人可以让她依靠,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两日后,她留下一封书信,跟随接他的人悄悄离开白府,坐上马车,一路疾驰,向着南周的方向。

原以为,自己会走得无牵无挂,临行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汴城,心中却满是酸涩,这里有他爱过的人,有她受过的苦,如今想起,竟有如此多的回忆。

她突然好不舍,不舍孩儿,不舍小姐……不舍……

心中仅存的骄傲和自尊告诉她,就算不舍,也必须要离开。

孩儿,原谅娘的狠心。

这一走,或许就是永远。临走之前,让她再好好看一眼汴城。

……

南宫宇看到永安飘忽的眼神,知道她又不自觉陷入回忆之中,长叹口气,是他错了,他不该送她去和亲。危急存亡之秋,寻到再大的庇护,怕也已是无济于事。

“都听你的。”南宫宇柔声向永安说到,是他的无能,才让王妹在外流亡了那么长时间,如今,他该好好疼爱她,以弥补多年来的亏欠,“听王兄的,现在就让人传膳。”

“王兄。”永安话语中有些拒绝。

“听话。”

永安不好拂了南宫宇一片心意,只好答应。

……

烛影晃动,白逸趴在案上,案上一片狼藉,酒坛散落一地。

半晌,他从案上缓缓爬起,一脸潮红,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咽了咽嘴里的唾沫,伸手在案上摸了半天,拿起一个酒坛,往嘴里倒了倒,却只流出几滴。

他舔了舔嘴唇,一下子将酒坛怒摔在地上,摔成碎片。

如玉人般的谦谦公子失了往日的温文儒雅。

那日他看到案上留下一封书信,颤巍巍打开,是兰儿留下的绝笔,仅有八字:

“我心伤悲,永不复见。”

“永不复见,永不复见。”他嘴里一遍遍呢喃,这八个字,仿佛一把刀时刻在剜他的心。

为何他的心,突然那么痛?

来不及反应,纵马出府,不一会儿出了汴城,顺着官道去追寻她的足迹。

一路未敢停歇,终于在三日后追上了她的马车。

冲开南周护送侍卫的重重阻碍,终于到了她的马车下,却被里面的她拒绝相见。

没关系,只要追到她就够了。

那一刻他说了很多,说了他的懊悔,他的痛苦,他的伤悲,甚至还有对她隐晦的爱意……

他以为终于感动了她,马车跟着他一路返回白府,只是她一路带着面纱,从未下车。

欢欢喜喜将她迎回,到最后才发现,带回来的只是她的侍女。几经寻问,原来,他们早已知道他追在后面,她弃了马车,让一位侍女扮成她的模样,自己早已和几位侍从绕向小道,向南周行去。

她真的就如此恨他吗,到最后也不愿见他一面,甚至,连刚出生的孩儿都能忍心抛下。

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她。

自从永安离开,他日日买醉,醉死了,心也就不那么痛了。

白逸突然隐隐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心中更加烦躁,将案上的玉蝶酒坛一胳膊甩下,哐啷几声,四散在地上。

他突然像一个被抛弃的孩童,一脸委屈,喃喃自语:“兰儿,茫茫九州,你在何地,快回来,你还未给孩儿起名。”一滴悔恨之泪滑下眼角,“孩儿想念她的娘亲了,我好像……好像,也很想你。”

醉酒的白逸,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

“王兄,王兄……”

永安急匆匆冲进南宫宇的寝殿,来不及顾任何礼仪,边走边喊。

突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一脸羞涩,立刻闭上眼,转过了身子。

“王兄。”永安嗔怒道。

虽然隔着淡紫色帷幔,但是在烛火的照耀下,倒映在帷幔上的身形那么清晰。

南宫宇自榻上缓缓起身,坐于榻前,拉起衣衫盖过自己裸露的胸膛,系好衣带。

榻上的两位女子立刻起身,分别趴在他的左右肩上,娇嗔到:“王上。”话语中有些不情愿。

南宫宇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一只手勾起左边女子的下巴,冲她邪魅一笑;转头亲在右边女子的脸颊上,柔声安慰道:“美人,乖,本王一会儿就来。”

说完,立刻穿好衣衫,几步上前掀开帷幔,走到永安身后,笑着说到:“可以转过来了。”

永安转过身低着头,有些难为情,说话都有些结巴:“王兄,永安并非故意闯入,我不知道王兄在,在……而且,宫人也未阻拦,所以……”

南宫宇见永安吞吞吐吐的,模样很是可爱,突然大笑了起来:“无妨,倒是永安如此着急前来,有何要事?”

永安握紧了手上所拿之物,想到自己来这的原由,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抬头看向南宫宇的眼睛,有些埋怨:“王兄,战报。”

闻此语,南宫宇突然沉下了脸,遣散了宫人。

看到四下无人,南宫宇才缓缓开口道:“何战?”

永安悲叹一声,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大鑫和怀宋结成盟国,再次侵扰我国边境,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无数,最终不敌他们,青州城失守了。”

“战报为何由你呈来。”南宫宇脸色凝重,语气有些冰冷。

“今日辰时,战报便已送到宫内,大臣们在王兄寝殿外多次请求觐见未果,只好请求王妹来此一试。”永安一想到如今国家危难,自己的王兄身为君王,却整日不理朝政,只知道纵情享乐,便对他有些怨恨。

南宫宇闭上眼,心中长叹一声,许久,阴沉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从永安手中接过那份大臣久送不到的战报,展开盯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笑着对永安说到:“失了,就夺回来,若夺不回来,那本王也无他法。”

南宫宇说完,勾了勾手,榻上的两位妃子立刻摇摆着身姿走到他身前,他一把将两人揽在怀里,在两位妃子脸上各亲了一口,笑着说到:“那些事,本王管不着,这才是本王该做之事。”

永安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不懂,王兄为何要变成这般模样,国家衰弱疲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百姓尚不怕死,奋起反抗,身为君王,不应该身先士卒,以天下苍生,以家国为主,可他为何要如此颓废,昏庸。

她心中的王兄不该是这般模样。

永安一脸怒其不争,失望地拂袖离去。

南宫宇看到永安的背影消失不见,放开揽着两位妃子的手,打发她们离开。

他离开寝殿,伴着月色,神色恍惚,行至宗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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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山,寡人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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