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撞

再撞

撞上来人的时候,我刚刚从沈丹公司底层的电梯里出来。在早冬的寒气中压了压帽檐,微缩了脖子,有些懒洋洋地不愿从温暖的大内部离开。大概是眼睛被遮住的缘故,我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来人。向来畏寒的身体,就这么带着僵直地撞了上去。

沈丹总是说我生来太小一只,再加上我那前不凸,后不翘的身材,瘦得整个人看上去空荡荡的,叫她瞧着揪心。这点怕是让她给说对了,在撞上去之前,我从没感觉过自己原来是这么轻飘飘的。

在巨大的反冲力下,我整个人就像是暴风雨中即将被掀翻的小纸船般向后仰了开去。别人都说,当危险到来之时,精神和**相比就好像开了外挂,所以生死一线时,你就仿佛是灵魂出窍般,感知力倍增。就如言情小说里描写穿越的情节一样,前世今生尤如过往云烟般在你眼前穿梭而过。

用个比喻就是,你的脑袋就好像开了法拉利跑车的马达,运转迅速,你的思维,急速驰骋。然而,只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马达是万里挑一的,可是你的车偏偏是没有方向盘的,于是你发现再强的感知力,也法驾驭你那犹如脱缰野马般的身体。只能面对着软件强劲,而硬件无力的现实空余无穷伤感,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绒帽从我头上飞出去时的恣意姿态,可是我却无法阻止自己,即将面临跌个屁墩的惨痛下场。

当然,通俗的情况来讲,女主在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摔倒的,这也算得上是小言界□裸的潜规则之一。所以,本文的作者有理,有利,有节地遵守这条铁则,并没有让我摔得很难看,从而力保了我女主的地位。

按照剧情的发展,我不禁脑补了一下这狗血情节的男主人公的身高和相貌,同时,也暗地里啐了作者一口,她竟渡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灾祸给我。

我想,她接下来应该会这么写:一冒失女,在无意识状态下,公然撞进男主怀里。所谓温香软玉大抵如此,从此,男主对这个善良而又柔弱的女人牵肠挂肚。两人这次偶遇后相知,相识,而复又相许。随着好感的不断加深,两人却发现原来其家族之间,居然还存在着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从此,虐身虐心虐读者,分分合合。不过,终是在跨越了诸多男配又男配,女配又女配,长辈又长辈后,外加兴许作者抽风写出他们居然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等天雷剧本后。在经过一段漫长的纠葛和误会,赚足读者的眼泪后,作者良心发现,安排两人或排除万难,或远走高飞,总之,终于得以结合,皆大欢喜。

这个故事,在深刻地歌颂了,一段超越古今的纯爱之恋之后,终于出书完结。

不过一句话,身为女主的我,是一定会被虐得死了过去,又被虐得重新活了过来的。

沈丹常说,这世上患妄想症的人少,患被害妄想症的人特别少,患脑补被害妄想症的人,怕是多得只剩我陆池之一个人。

所以,当我站定后,看到仍扯着我手臂的陆归之,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是一江春心错付,奈何彼非良人。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像我这样的闲人自是很少。我四周看了看,果真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这也难怪,瑞诚的高管要是知道,他们最大的金主正和我一样站在大门前吹冷风,他们公关部门的负责人估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正感叹陆归之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尽然亲自莅临此地,走得还是员工通道。而不是由上头几个人拥着,乘主的展示梯,被郑重其事地请进贵宾室。刚想发问,却没想到被他抢了先。

“你动了我的书桌?”陆归之稍稍捋平了刚才在慌乱之下,被我扯乱的西服下襟,用无比笃定的陈述语气说出了这个本该是疑问的句子。

我眼观口,口关心。望向陆归之,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切切诺诺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便想把这件事推脱开去。

陆归之并没有等着我慢吞吞地回答完他的问题,只是出乎我的意料,弯下腰来,捡起我掉在地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扣在了我的脑门上。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脑袋,向后闪躲了一下。

“别动。”他跟上前一步,把帽子往我脑袋上罩牢后,才缓缓退开。

“你的图纸我看过了,以新手来说,的确是不错,毕竟你不是学设计毕业的工科生。不过,构图的可行性仍需加强。”

他居然还好意思以这种口气提设计,也不知是哪个学建筑设计的工科毕业生,转行去当无良地产商。

我努努嘴,有些不服气地回答到,“是啊,我这个学美术的,自然是没有某人专业,我画的图纸,入不入得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送到的你桌上的东西,理所应当我拿回来,怎么的也不能误了别人公司的投标。毕竟我没有经过沈丹的同意,不是吗?

话说得急了,有些呛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字字句句里藏得浅,无处不透露着委屈,便觉得十分懊恼。心想,我又在陆归之面前丢了人。一转念,才发现,在陆归之面前,我又有那一次不是这样,从小到大。

陆归之显得很气定神闲,一点神色也没透漏出来,也不急着答话,显然没被我刚才的话激住。这么多年来,他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总是让我唏嘘不已。

我不一样,要是在十来岁的时候,我是一定会鼓起腮帮子,把帽子狠狠地甩在他身上的。让我不得不感叹的是,时光的力量最是磨人。如今的我,早已习惯了陆归之作为哥哥的温柔。

我嘘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歉意起来。毕竟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些,抢着想把企划递给陆归之看。陆归之当年,以弱冠之龄拿到全国设计师大奖的时候,他的母校本想送他去HF大学设计学院进修读研,居然还被他一口拒绝了,最后还是父亲出面,不知道和他讲了些什么后,才不情不愿地在美国呆了三年。

当别人还在为考研而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乘着飞机回来,带着他的HF硕士文凭。然后不久,那年他生日,我记得我送了他一只狗。他取名叫“迟到”。

我不把设计图给他看,我要给谁看。沈丹的上司不知道这层关系,斥责着要我把企划案给拎回来,我难道要叫沈丹告诉他,他们这个企划的公关对象,正是给他们公司打打散工的编外人员我,陆池之的哥哥。告诉他们,他们就连医疗养老保险都没替陆归之的亲妹妹交吗?

我能吗?我显然不能。

我辛辛苦苦地整理影印了这么多资料,光那些图纸就花费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并不精于计算,对建筑学的某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即便是在沈丹帮我良多的情况下,我也是花费了诸多精力去完成它。

我想得到陆归之的首肯。

我想听听他的建议。

我不想依靠我的父亲,我想去完成一件陆池之式的事情。

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

而今,我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定在陆归之面前,流海没被帽子压住,滑了下来,蹭着鼻尖有点痒。

陆归之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伸手拨开了我的头发,“陆池之,这次就算了,记住,下不为例。”

我知道,我就知道,陆池之你这个洁癖的知识分子,最是高贵冷艳了。你的东西从不让人碰,也从不让张妈打扫你的房间。前阵子追求你的那个李宜倩,费了那么多功夫,把男追女的套路全在你身上操练了一遍,也间不得有丁点效果。稍靠近你一点,你那张脸就板得个宁死不从的样子。她就差点没找借口,拉着她的那只纯种萨摩耶,找你们家小迟去配种,好拉近你们俩的关系。也不知,“迟到”这只小京巴受不受得住。

还没等我邪恶地腹谤完,却听陆归之莫名奇妙地插了一句“你看了那些档案袋,没发现其它什么?”

我有些气鼓鼓的,陆归之你不是明显调侃我吗?我还能发现什么,我难道还能发现写给你的情书?

是的,读书的时候我是发现了你的不少情书。一过午休,我不用想也知道我抽屉里总是会出现那么几封花花绿绿的信封。什么样子的都有,卡通的,风景的,白面却贴上诗笺的,多得数不清。年少时,你的那几分青涩,说不定还真的有能力放倒几个花季小妹妹。我犹记得,你那时候还特别讨大婶们的喜,老屋周边单元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讨论起你来,总是笑眯眯的。

可是,你是不知道,你的那些风流韵事,就简直是我的梦魇。我整天帮你收着那些羞涩无比的小姑娘的信,提心吊胆地就怕被班主任误会。因为那些信上,从不写清楚姓名。可我知道,都是给你的。就连晚上做梦,也梦到被成堆藏得的情书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些信上,通通漂浮着的三个大字,俨然就是你,陆归之的大名。

从没有人,敢直接把信递到你的面前,没有人。大概,是你优秀得太遥不可及了些。即使,我是你妹妹,我也仍然这么替你觉得。然而,你自己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

而今,也只有像李宜倩,沈丹这样执着的人能坚持下来。其他女同胞估计统统禁不起你的磨砺,纷纷退却二线,只把你幻想成**的美攻,小小意淫一把以满足未了心愿。这些都是我多年来,未敢告诉你的。

可是,看着你近几年来洁癖的不食烟火的样子,我相当怀疑她们的臆想会不会成为现实,或已然成为了现实。牛bb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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