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值得
监控室里,面色如冰的唐梓夜让周围的手下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大厅里,其实密布着难以发现的针孔摄像头,同时设置的,还有十分清晰的收音器和监听器,换言之,虽然陶佳宁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可实际上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低声喃喃说出的话语,也都落在了张明泽的眼中和耳中。
他听见那个女人说的话,他却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在那个女人喃喃的说,希望这个儿子不是他的儿子时,他难以辨别心中的到底是悲痛之情还是愤怒的火焰。
为什么,就那么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吗?他承认他的确做了一些事情,但他也,难以接受那个女人离自己而去的事实。是爱也好,恨也罢,对不起也好,对得起也罢,他唐梓夜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从不能接受任何人脱出他的控制,他要这个女人也要这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他就绝不会将她从他的身边放走。
可如今心里那一份复杂的感情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在听到他这些幼稚而天真的喃喃自语时,他的心会有一些隐约的痛楚,你就那么爱他吗?他心里想。爱他爱到,抛弃了身为母亲的责任,也一定,要保护他的性命吗?
这个想法让他不怎么开心,因为他真的不希望她的心里还有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可她=他又知道他无能为力了,在以前那么多的事情过后,他们之间早已渐行渐远。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他意外的发现陶夭已经怀有他们之间的孩子,或许从今天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切断了,就像两条平行线一般,将再也没有交集。
一想到此,他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他离开监控室,走下楼,推门走进大厅里。
本以为唐梓夜只是安排手下将他送到此处,而自己应该仍在处理公务,然而,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墨绿色的眼眸危险性一如从前。
陶夭不由得微微一抖,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他居然问他来做什么?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到他的出现?意识到这一点,唐梓夜的心里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我来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唐梓夜冷淡的问,“还是说你看到我来,这就期待着我做些什么?”
“唐梓夜,我原以为你只是没有心,现在看来你连脸都不要了,”陶夭冷漠的,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交易罢了,你是对我的信用不放心吗?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待会派其他人来看着我,不必要这样降尊纡贵亲自来到我的面前。”
唐梓夜懒得与陶夭进行唇枪舌战的对峙,他轻轻笑了笑,伸手捏住那个女人的下巴,露出警告的眼神:“少说话对你有好处。”
然而当她真正闭上了嘴,他又感到有些落寞,当她真正的无视他,把他当做一团空气时,唐梓夜又忍不住想要她与他进行一些争吵。
哪怕是争吵,那也是交流,不是吗?在他的眼中,这个女人绝不能够无视他,在他的眼中,这个女人,应该仰视他才对。
在这个世界里,他难道不是那个女人的全部吗?她怎么可以为其他的男人,来和他谈条件,她又怎么可以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正在他这样胡思乱想时,陶佳宁这人真的说话了:“之洛知道我在这里吗?”
她开口说出的话,却并不让他开心。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道我还有通知他的义务吗?”唐梓夜冷冰冰的说,“我保护我孩子的安危,与他何干?”
听到他的话,陶夭的一颗心又凉了下来,亏她刚才还天真的想,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也许,凭着孩子的纽带,凭着未来慢慢的发展时间,或许会治愈一切的伤痛,他们两人之间或许也有修补裂痕的可能,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她一厢情愿了。
他仍然是天真,仍然是幼稚了一些,明明早就知道,她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还是那句话,人怎么可能对工具还有感情呢,工具用完就被抛弃了,如果好用的话,说不定会一直在用,可她陶佳宁从来就不甘于做一个好用的工具,她陶夭,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知道,此刻唐梓夜的心里也一样的难过,她不知道,唐梓夜的心中,她早已是比他想象的更加重要的分量,只是这分量到底能不能敌过他的自尊,就不得而知了。至少眼下来看,这冷若冰霜的男人,仍然不会为她改变太多。
他们之间拥有过温情的,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沉默的共处一室了,或许是因为往常,他们的会面,总是面临着争执,此刻却明明是冷漠的,陶佳宁却不断的回忆起他们之间温馨的过往,每一刻都历历在目,每一句情话仿佛都能说的出来。
她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了腹中的孩子,她想起以前,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关于孩子的誓言,那时唐梓夜目光温柔,微笑着对她说着,我爱你们,我会对你们好的。
那时的他多好啊,话里话外都是你们,他不光爱着她的孩子,还爱着他,他甚至说过我只想要和你的孩子,可眼下呢,眼下他凶神恶煞,对着她威胁。眼下他指着她的肚子,却只会说出“我的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呀,她留下来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那这个孩子的诞生对她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幸好此刻,她还能以此为筹码,短暂的辖制住这位暴君,如果能换来陈之洛的命的话,余生的自由和尊严似乎也不是那么珍贵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原则,都已经被她放到了后面呢?陶夭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委屈。
每个人都从她身上夺走了很多,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可她呢,对于很多人却无法忍下心来,彻头彻尾的报复。
如果她也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没有心该多好啊,没有心就不会痛了吧,不去爱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如今呢,她爱着,希望着,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原则也是善良的,可她得到了什么?只得到了陷害、欺瞒、背叛,和痛苦。
“你可以去告诉他吗?”陶夭想了想,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向唐梓夜发问了,“你可以告诉他,我在你这里吗?”
“告诉他做什么?”唐梓夜冷漠的问,“你,想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想多了吧,他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会在意你的安危?”
“我只是想看看这世界上,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陈陶夭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也觉得全身都痛,“我对你来说只是个生育的工具吧,我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我对你们付出过的东西,如今看来,都是你们所不需要的,那我还有什么价值呢?”
唐梓夜听到她的话,明白了她的想法,果然,他也想起了遥远的以往,两人曾经许下的誓言。那时的他,曾经想过,要不要真的给这面前的女人一个家,可如今才知道,他的尊严不允许他放下。
“我不会帮你通知他,”他沉吟良久,还是公事公办的回答道,“但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他在打探你的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他居然用了征询的语气,陶夭不由得失笑,是啊,这个男人,总是如此的喜怒无常,如果她对他温和祈求,他似乎就大发慈悲的,赏赐她一些怜悯。如果她与他针锋相对,他就绝不低头。
她忽然有些厌倦了,因为每次都是由她来做那个退却的人,或许这真的不是爱情,因为爱要的从来都不是针锋相对,爱要的从来不是哪一方得到胜利,因为爱没有赢家,在爱里两个受伤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谢谢你。”陶佳宁说,尽管她内心真的很不想对这个男人在表达任何谢意。
“不用谢。”没想到,面前帝王般的男人竟然回应了她,“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一场戏还能不能够有趣一些?”他瞟了她一眼,“我也想知道你要天真到几时,你在我面前的那些张牙舞爪,在他面前是不是都没有了?陶夭,你也是个会做戏的女人。”
“论演戏,没有人演得比你更好了。”陶夭平静的回答,“唐梓夜,如果说我这一辈子有什么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爱上你吧。”
张明泽的呼吸一滞,虽然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必然在这女人心中种下了一些种子,但他仍然没有想到这种子开花时,那艳丽的颜色,仍然是剧毒般的诱惑。
“你后悔爱上我?”他冷笑,“那又怎样呢?我想要你爱我,你就爱我了,你的人生永远是操纵在我手里的,此时此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是,我知道的,”陶夭微微低下头,“我知道后悔没有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曾经爱你,那是我快乐的时光,可我现在明白了,爱上你是我所做的最不值的事情。”
她抬起头,挑衅般的看着唐梓夜:“听懂了吗?爱你,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