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沉思往事
江枫道:“噤声!”
沈江东反笑了,道:“这府里的人,还是能信得过的。”
江枫道:“人在方才皇贵妃歇息的那间阁子的榻下,多半已经死了。是皇贵妃不叫张扬的。”
沈江东连忙唤老管家老夏去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夏回禀说果然毒发死了。沈江东吩咐老夏小心处理尸首,老夏老背晦了,却不多嘴问,只念叨着婚仪上死人好不吉利,自去处理。
沈江东问:“冲谁来的?”
江枫想了想道:“应该是冲我来的。”
沈江东又问:“刺客要杀你,是因为你参与查抚州案么?”
夜风一吹,江枫的酒已经全醒了。她垂下眸子,淡淡道:“是。”
沈江东眉宇间满含忧色:“你说你进京以前就把抚州案卷和证物交接给了刑部?”
江枫道:“是。”
“可是方才席间我借机问了刑部尚书杨万泉,他说他确实派人和你联络过,但是没联络到,他也没有收到任何你送出的案卷证物!”
江枫猛然站起身来,神色大变。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你当日是和什么人交接的?”
江枫慢慢回想那天穿青袍的人,切口、对牌都无问题,于是道:“那个人……我当时没觉得有问题,如果他不是刑部的人,他不可能和我对的上切口。”
沈江东皱眉:“如果让你当面认,你能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么?”
江枫忽然跌坐回椅中:“那个人戴着斗笠,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眉眼,我……我当时快要进京了,实在是太大意了。”挑自己刚刚躲过刺杀、即将进京、精神松懈的时候下手,实在是太慎密了。
“那今晚的刺客是谁的人?你有数么?”
江枫轻声道:“是何适之的人。”
沈江东惊疑:“不是叶端明的人?”
江枫摇摇头,道:“到处都在传抚州督抚贿赂叶相爷,实则不然。况且帝京城豢养死士的朝廷命官有谁,你统领过内卫,应当清楚。”
何适之的祖母为临安公主,他的根基远比先帝时进士出身的叶端明深厚。先皇后怀娠时,何适之便着手豢养暗人,以备将来不时之需。萧绎查知后十分忌惮此事,还命当时统领内卫的沈江东想方设法在何适之的暗人中安插了内卫。沈江东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那抚州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为何要卷进去?”
江枫三年前丁母忧从任上回抚州原籍守孝,因她素性低调,又爱独来独往,刑部上下都不知道她曾与沈江东定亲。直到她应承刑书杨万泉查抚州之事,而此时沈江两家恰好再度议亲,杨万泉才知晓她的身份。
“灾后传疫,抚州的情境太惨。大司寇数度来信,我也难以推辞。没想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虽然我事后辞去了部务,却也没能甩脱,今天还连累府上了。”
“咱们今后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抚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户部想来左倾何相爷,户部尚书吴天德也当真人如其名,没有天德。偏生他是端王爷荐上去的,外强中干的很。抚州灾后户部并没有按数给抚州地方拨去民生物资和粮饷,送去的箱笼里全是石头。起先是抚州驻军里有人起头围了驿馆,户部押粮饷的官儿住在驿馆里。后来难民听到了风声,越聚越多,把驿馆围得水泄不通。那户部的押粮官儿是个有急才的,情急之下大喊钱粮户部都运来了,没下发是被抚州督抚给贪了,叫他们往督抚衙门闹去。想来抚州官场的名声不好,驻军难民都信了,一窝蜂的把抚州督抚衙门砸了个稀烂。乱起来之后,不知怎么,隔天有人四处放风说抚州督抚贪的钱粮是用来贿赂叶相爷的。想必是何相爷借势,抢先往叶相爷身上泼污。传久了难以查清,也不知滥觞何处。”
“不是说从抚州督抚衙门抄出了赃款?”
江枫苦笑:“衙门砸的稀烂,针头线脑都被抢了,还能留下银子叫刑部查抄出来?银子有了,粮呢?抚州督抚衙门一共才多少人,有多大的肚子?”
“御史台派去的人无话?”
“御史台也也不干净。”江枫合上窗子,挑亮了灯烛。
“如果东西已经到了何适之手里,他不会再派人来刺杀于你。”沈江东推断。
“不,”江枫连连摇头,“如果何相爷知道我查出抚州案的真相,也会想要杀我灭口。”
“你在刑部数年,刑部尚书杨万泉的老底你知道大半,他不会卖了你。况且杨万泉现在并不知道你查出了真相,杨万泉没收到任何证物,他以为你什么都没查出来!”
“可是我入京途中就有人想对我下手。事情不是叶相爷做的,叶相爷就没有对我下手的动机。那么我入京途中对我下手的人只能是何相爷,说明那时候何相爷已经有所察觉。”
“可是抚州都抚十年来异数任,叶端明未必自始至终和抚州官场毫无瓜葛,内阁谁都未必干净。”
“那刺客今晚直接对皇贵妃下杀手,叶相爷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杀手!”
沈江东叹道:“如果是何适之……何适之老谋深算。刺客说不定就是冲皇贵妃来的,皇贵妃若在府上出事,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对你我动手。从浣画嫁给兰成那天起,在外人眼里我已是叶相一派的人。”沈江东说到此处不觉叹气。
“当初你不同意浣画和叶相公子的婚事?”
沈江东道:“同意不同意,现在都已无甚好说。先皇后早逝,太子无母可依;皇贵妃得势,又有二位皇子。何适之做梦都想扳倒皇贵妃。眼下是两位阁臣,以后……”
沈江东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现在有两个假设,第一个是叶相爷拿到了抚州都抚的血书遗折,如果是叶相爷,他迟早拿着这东西向何相爷发难。”
沈江东忽然正色道,“你说如果遗折既然已经到了叶相手中,他为何对何相隐忍不发,任由朝中诽腹自己贪腐受贿?”
江枫不屑道:“前戏越足,后面翻转得越精彩。叶相大概打定主意想就此把何相从朝堂上踩下去,让何相再难翻身。”
沈江东又道:“第二个假设是何适之得到了抚州都抚的血书遗折,那么他会有恃无恐,以后会继续往叶端明头上泼脏水。”
江枫道:“大抵如此。”
沈江东道:“你就告诉刑部尚书杨万泉,你没查到,杨万泉自然会把事情都推到死了的抚州都抚头上。你好脱身,他也好脱身。”
江枫叹道:“只能如此,静观其变吧。但愿陛下不要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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