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山历练
数九寒冬,狂风凌厉,扬起漫天飞雪。鼓动着尘世的喧嚣,誓要摧残一切。
洁白描摹着此间山河的壮丽,透彻的冰凌倾覆在冷暗的河里。
雪舞群山之间,彻夜风不曾歇。那一袭黑衣的少年亦不曾揉碎在凛冽的风岭。漆黑山谷,冷肃的笛声伴着风呜呜咽起,是未曾踏进此地的怀恋,是梦中回忆经年不曾流露的温敛。
次日,她着阳光磊立在山顶。看了看天,一时有些怔然,“一夜风来傲,妍丽雪也骄。”不由感叹,又是一个冬季呢。
想到她来这山谷已经看过数十场雪,次次让人震撼。她喜欢站在墨粹山的山顶,看雪漫过山林,覆过小溪。沿着群山攀顶,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焦灼散尽在天地间,入眼皆是白,干净,纯粹的白。
呼吸着冷风,她思量再三,不由生出一丝无力感,“如今我骨龄已十七有余,虽不是虚度,但一层不变的生活也确实糟糕,那个便宜师父也是个奇葩,十年也只回来三次,次次都不带我,我何不自己出山看看,见识见识这古代的江湖。”
“这谷中弟子我向来不惧,也都交过手了。如今我已并非当年,只是没有见识过别派身法,万一着了什么旁门左道,岂不认栽?”嗯,姑且要做好万全之备。远方的黑衣少年负手而立,神情肃然,倒是有几分认真的在思考着。十年将至,是弟子下山历练之约……
剩下的月余时间里,陌小墨时而在房中制药,时而在后山试药,其余大多时间都是在闯塔。她如今已闯过四十二层,放眼同辈自是笑傲无敌。即使在江湖中,能闯过三十层以上的都被归为高手,若是这样算,她亦在高手之列啊。
不过……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俗话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武功再好,一包药倒。陌小墨觉得很有道理,对她来说,武功在于强身健体,摆在明义上的招式。而药就不同了,可以暗搓搓的来。用得好了能保住小命,趁敌不备可以撂倒强于自己几倍的敌人。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属于暴击伤害的不二良品。
短期内武功不会再有很大的提升,陌小墨心里明白。但她仍坚持去闯阁,每次都是从第一层开始,直到上不去了为止。这也是她和其他小伙伴的不同之处,其他人都是需要哪一层的武术,拿到就走。而她是在锤练自己,提高自身身体的警惕性与危机感。
而后山,也是她常待的地方。谷中弟子纳闷,近日后山常常传来轰隆隆的雷鸣,时而伴随山岳震颤,十分吓人。有几个壮着胆子的商量着结伴而行,意欲探寻个究竟。
可怜那些好奇心重的孩子这才靠近山洞门口,就被陌小墨点燃在外的迷烟撂倒。这迷烟经陌小墨之手改良后,效果奇佳,能让人自行离开后,走到脑中场景未消散的地方,也就是上一个场景。比如上一个场景他们在小竹林,那就去小竹林,然后醒来再继续商量。直到迷烟散尽,神志清醒后不再重复动作,当真是折腾人。
当他们再一次结伴来到山洞门口,这次又着了道,此时天已将黑,声音也完全消失了,一切毫无异动。
陌小墨靠树上双手抱臂,看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第一次对自己改良的药产生不满。等到迷烟燃尽,确定那一波人不会再出现后,她才从树上跳下,走到山崖,试验起最新成果小炸弹来。看着山崖炸的草色焦黑,烟雾弥漫,陌小墨满意地笑笑,“尚可,不过烟还不是很大”……
每当陌小墨闲来无事时,会按照惯例去光顾光顾那些师兄的卧房。美其名曰,切磋阵法。只是近年来大概被打击的太过,那些师兄们花大把地时间绞尽脑汁研究阵法,药术以及暗器的应用来增强禁制。
可是无论如何,陌小墨就是能弄得开,以至于后来大家绝望了。在承认陌小墨在这个方面的确是个天才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过更多更好的东西了。
但是没有好东西不要紧啊,不是还有差不多的东西嘛。蚊子再小也是肉,陌小墨表示自己不会在意这方面的差距。倒是有一个师兄作风可爱得紧,他就是二师叔家的弟子墨离,是个炼药的好手。
而且都是治伤的药,简直就是救死扶伤派的嫡系传人。他也不藏着掖着,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放在明面上,明晃晃的在告诉对方,有本事来拿,拿到就是你的了。看,这就是对自身能力的肯定,属于强者风范的人,陌小墨对此表示十分钦佩赞赏。
她此番准备出门,捣鼓的都是些见血封喉或其他坑蒙拐骗见不得光的玩意儿。自然没有太多时间炼制伤药,熟门熟路地来到屋前。陌小墨站定,礼貌地敲了敲门,没人?很好。
只见她收回手,屏住呼吸,一脚踢开门。只听嗖嗖破空声不断从暗处袭来,直击面门。闭眼、拔剑、纵身跃入屋顶。串门久了,也就熟了,自然是躲避的招式都连贯着一气呵成。
陌小墨轻呼了一口气,看被自己砍断的竹箭扬起的阵阵白色粉末,熟练地从房顶捡了几片竹叶来擦拭手中的剑。擦拭间,粉末散开,带着一股极淡的荷香,她面上不由古怪了起来,“师兄怎么老喜欢用天香媚骨呢,万一哪位师兄着了道,那可是就尴尬了。”
陌小墨一边回忆着脑海中见过几次的尴尬场景,一边暗自摇头不断地唾弃自己。收起了幸灾乐祸,又默念了几遍“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后,陌小墨趋于平静,重新来到了门口。
只见她持刀谨慎,小心翼翼地探入屋内。精神高度集中,只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这屋子有任何动静。
这屋子其实可以看作是两间,只不过内里的那间是师兄的卧房,也就是平时存放药物的地方。她如今不过才在外室,竟未敢有任何举动,只因那一丝危机感,若有似无。
可是屋中又安静非常,不妙!快跑!陌小墨只觉得头晕眼花,五感昏沉。再也无心取药,立即抽身离开。如果此刻还未发现异样,那她就是猪了。
“师兄何时又炼制了新药?果然是个天才。”屋外人听到这句话哭笑不得,单手将她揽住,眼神温柔。“一段时间不见,怎变得这般冒失了。”
来人将她扶进卧房,又燃了疑似解药的熏香,伸手替她把了把脉。片刻,那人顿了顿,视线飘过她的颌下,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袖里。俊秀的眉眼微微扬起,目光中泛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好看的唇形抿了抿,终是牵出了几声笑来。
“呵呵,原来是个小师妹啊,失敬失敬。”像是想到躺在床上的人还未转醒,人家并不会理会。不会理会吗?那人的目光不免有些肆意了。
视线仔细描摹着女孩有些冷傲的眉峰,想替她抚平眉宇间泛起的褶痕。柔软的鼻子微微挺立而小巧,朱唇轻启溢出一丝轻哼。他不动声地动了下手指头,视线停在那因贝齿微张而泛出的粉嫩小舌上……
他虚长她三岁,他想到六年前随师父回来时,看到的那个孩子。小小的身体,长得黑瘦黑瘦,不过那双眼睛却漆黑幽沉,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他当时怎样呢,哦,他记得当时主动自报了门户与姓名,还送给了她一份见面礼。小人很吃惊,默默地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时大方地送给他一个笑脸。那笑如冬日的暖阳,衬得小孩明艳不可方物?他当时心口一窒,只觉得自己是迷了心窍了,竟然这样形容一个男孩子。
次日,他的房间里少了些许药材,屋外多了一只被草绳缚住的兔子……
他听着少年孤独时吹响的短笛,看着少年在独自无人的山巅负手而立。那份独特的从容不迫,不问寒暑勤修不缀精炼着武艺。她,想必是不惧任何事物的吧……
两两目光相对,一个热似火,一个冷如冰。两人皆是一愣,各自淡定地移开。陌小墨翻身下床,对墨离微微敬礼,“师兄叨扰了。”便拿起佩剑转身要走。
“哎,且慢!”陌小墨歪着头看墨离覆着自己拿配剑的手,视线转到那人的脸上。出于习惯,她从不让任何人近身。心里有些烦躁,不着痕迹地挣脱并拉开一段距离。
“小墨,以后莫要随便闯入男子卧房,你想要的师兄都会给你。你…”墨离顿了顿,好久,似是下定了决心。
“此番下山,定要仔细行事。”
“你…你可知。”
“什么?”
“我心悦于你。”
……
陌小墨淡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实话陌小墨是被吓到了。
唉,也罢,男装穿久了,傻孩子莫不是也忘了自己的性别了?
路上,陌小墨包袱款款,连夜遁逃。连最喜爱的青竹梅子酒都未来得及取出,便一跃消失在茫茫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