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罗嘉志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母校参加活动时,一眼望见台下一个消瘦身影在偷偷抹眼泪。
他的发言果真如此感人肺腑,听得这位学妹痛哭流涕?
翻了翻演讲稿,他略微皱眉。
他明明说得很温易流缓、平易近人好不好?
女生的周围,仿佛根本没有人觉察到有人在哭一般,犹自对着台上犯花痴。
看来长得帅也是种错误。
在她们眼里都只有他,没有人会怜人香惜他玉了。
那人不待他讲完便匆匆离去。
罗嘉志快速结尾下台。
室内掌声雷动,室外安静无风。
江娇娇举着电话,外婆听说了妈妈改嫁的消息气得犯了心脏病,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身亡了。
她就不该听妈妈的话,妈妈改嫁,她跟来做什么?
这下连外婆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抹了抹眼泪,对着手机相册里的笑脸低声道歉:“外婆,对不起。”
“您最疼我,可是我却不能好好敬孝,现在还不能回去看看您。”女孩哭得伤心不已,“对不起外婆,对不起。”
开了免提的手机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江娇娇,你给我冷静一点。”
她叫江娇娇?
季嘉立在墙边,静静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没有上前。
江娇娇奋力擦了擦眼泪:“妈妈,我不管,我就要回去参加祭礼!”
女人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苦口婆心:“娇娇,你外婆已经不承认我是她女儿了,你要我怎么办?”
少女执拗:“我就悄悄回去看她一眼,江念知会帮我的。”
罗嘉志眉头一挑,江念知?那不是晏贺行的女朋友吗?
家里突遇变故,妈妈离去突然,外婆本就觉得大人们愧对江娇娇,这一下把她也带到上海,一想到娇娇可怜兮兮的,外婆就寝食难安。
意外从邻居口中得知,女儿不是去上海工作,而是再嫁了人,外婆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倒便是天人永隔。
江娇娇哭得泣不成声:“如果不是我,外婆如果不是担心我,怎么会被气病?都是我不好……”
妈妈还在电话里劝她:“不是你的错,外婆本来年纪就大了,身体不太好,她……”
“妈妈,您就让我回去吧。”
那边撂下一句:“我不会给你车费的。”就挂了电话。
亲妈死了自己不去探望,连女儿也不让去?
罗嘉志冷笑,点起一根烟。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女孩还蹲在地上哭,突然有只手递了张纸过来。
上面是从上海回江宁的顺风车电话。车费比高铁便宜,走高速的话说不定能赶上葬礼。
江娇娇抬头看向那人。
烟雾缭绕,一个红点隐约其中。她仰头,看不清那人的脸,素来讨厌的二手烟却莫名有点好闻。
“别哭,拿着。”
“谢谢。”她哽咽着道谢。
那人轻飘飘的吐了句“不用”便转身离去。
手机屏幕上是外婆慈祥的笑容。
江娇娇关上手机,攥紧了纸条,直直往学校外跑去。
司机是罗嘉志安排的。
看见女孩匆忙上车的背影,他突然有些纳闷。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大概就是看不惯漂亮的女孩子哭吧。
他轻轻一笑,自我安慰着。
——
江娇娇一大清早来上班,听罗嘉志说起两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吓得连口中的早饭都咽不下去了。
“学长……”她下意识嚼了嚼糯米饭,“你是说,那个人是你?”
罗嘉志的狐狸眼一眯,望向她的目光带了戏谑:“不然还能有哪个好心人替你省路费送你去看外婆?”
江娇娇勉强咽下那一口嚼了半晌的饭,颇为窘迫地低下头:“谢谢你,那个时候我眼睛哭肿了,没认出来是你。”
台上少年意气风发,台下少女痛苦无他。
谁能料到他会关注到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呢?
谁又能想到江娇娇会被这样一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收入怀中?
江念知盯着手机上江娇娇发来的简短几字不由得嗤笑出声。
她倒在晏贺行怀里:“他俩真是有缘分。”
晏贺行也正在群里吃瓜,明白了这两人的渊源长短。
搂住江念知,望见她的屏幕上赫然几字:
“我和他好了。”
或许是感动吧。
也或许是日久生情吧。
她的心里自那一刻一直潜藏着一个帮助过她的少年。
在她失去父爱和母爱、失去最亲的外婆、失去所有的精神倚靠时,是这么一位陌生人朝她伸出了援手。
他对她说别哭。
他对她说在一起。
╲
江晓爱在某个平常的早晨来到学校,猝不及防被一个男生拉到墙角。
那人一脸坏笑,扯着她胳膊就叫“小爱妹妹。”
江晓爱瞬间红透了脸:“我叫江晓爱,不叫什么小爱妹妹。”
季嘉满脸玩味:“哦?然后呢?”
江晓爱鼓起勇气,向来胆小的她难得敢跟季嘉对视:“请你放开我!”
“小爱妹妹——”
话未说完,就被江晓爱狠狠地踩了一脚。
季嘉有点懵,这女生是软硬不吃吗?
江晓爱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季嘉拽了回来。
“伤了人就想跑?课代表就这样的品格?”
他换了个称呼,却听得江晓爱心里更加不舒服。
季嘉玩心大起:“我叫你的小爱,不是你名字的晓,是大小的小。”
他微微凑近她:“这下明白了吗?”
江晓爱不想明白这个,当下心急如油炸:“我要回教室了,你让开!”
“你叫声季嘉哥哥我就走。”
江晓爱气急,狠狠推他还推不动。
女孩跟在挠痒痒似的,季嘉终于舍得放开她:“早晚会喊的。”
江爷爷给晏贺行出的“馊主意”,晏贺行真的用了。
与同学闹事进医院,引诱爸妈出现。
江念知还一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江念知为江晓爱揍了季嘉,季嘉被江晓爱举报进了局子,季嘉出来跟晏贺行打架……
一连串都是一个局。
而这些,通通都被江爷爷预测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
江爷爷抚着胡须,笑嘻嘻的。
季嘉这孩子喜欢江晓爱,江念知又和晏贺行互相在意。
他这个闲来无事的老头子帮一把,无可厚非嘛……
常玲走投无路找上公司,面对前台的质问尽量保持从容淡定:“我是季嘉的亲妈,连我也敢拦?”
前台一脸窘迫地解释了好多遍:“对不起女士,请您与季总的秘书联系,我们是不能预约季总的。”
常玲气得火冒三丈。
她欠了不少高利|贷,今日是还款的最后期限,要是再不能还钱,她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急得团团转时,一个年轻眼熟的身影款款而来。
女生看起来二十出头,没什么架子,别人与她打招呼都是笑着回好。
常玲瞪大眼,她们叫她什么?
“季夫人好——”
江晓爱面上的笑容无可挑剔,她长开了,面色姣好、妆容贴切,行为举止再也没有从前的无措慌张,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孩成长起来的自信从容。
“江晓爱!”常玲怒不可遏,拉过她的胳膊,“你跟我儿子在一起了?”
江晓爱一怔,笑容不变:“阿姨,我们已经结婚了。”
常玲盯着她手上的钻戒,脸差点没绷住。
前台一脸懵逼,她不是季总的亲妈吗?儿子结没结婚她不知道?
前台正要叫保安,江晓爱先行让路,带常玲往电梯方向走:“阿姨这是想见他?”
常玲冷着脸:“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见?”
江晓爱淡淡一笑:“我不保证你们的见面会愉快。”
常玲努力憋气,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嘲讽:“你别以为你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我和我儿子见面愉不愉快轮得到你来插嘴?”
电梯“叮”一声响,门开。
常玲的怨言还在电梯内回荡。
在电梯门前等候娇妻的季总脸色一僵,手里的玫瑰花也失了颜色。
电梯内外几人面面相觑,常玲微微张口,一句“儿子”还未出口,他已上前拉过江晓爱的手。
“你以后别来。”
他陌生冷硬的话语堵住了常玲所有的由头,她不免心下生哀:“儿子——”
季嘉冷漠地看着她:“你跟我杀父仇人一块逃的时候,想过有我这个儿子?”
常玲有杀人的嫌疑,然而吴生沿一口咬定他自己全罪没有波及到她时,她是心怀感恩的。
却不想吴生沿把自己所有的资产挪到了她的名下,连同那些欠款,一并要她来还。
常玲没有办法,东躲西藏。
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找季嘉。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白白看着我死吧?我是做错了事,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怎么能不管我……”
常玲痛哭出声。
季嘉让人带她去办公室谈。
“要多少你明说。”
常玲哭声一止,带了商量关切的口吻:“你什么时候结的婚?结婚这么重要的事——”
“妈。”季嘉握住江晓爱的手,“她的父亲知道你从前对她做的事之后,对我是不太放心的。”
常玲低了头。
“好在我挽回了她。”
江晓爱扯了扯他的衣袖。
季嘉没有说出更伤人的话,只淡淡点明:“我会帮你还债,给你找养老院,以后没事别找我了。”
她早就不把他当儿子看,他又何必期盼那份可望不可即的母爱?
常玲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悲愤大哭。
最后只余一句:“儿子,对不起。”
季嘉和江晓爱只是领了证,婚礼当天,常玲还是应邀出席。
她没了从前嚣张的气焰,面对众人的恭维也只是和气一笑。
江晓爱给她敬酒,这位婆婆总算对她笑脸相迎,叮嘱她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
江晓爱和季嘉躺在婚床上微微出神:“听婆婆的,以后好好过日子。”
季嘉轻声应道:“嗯。”
江晓爱有些微醉:“婆婆说,早点生个孩子,她在养老院很孤单,想抱孙子。”
季嘉翻身看她:“什么时候这么听她话了?”
江晓爱想了想:“她现在对我挺好的,今天还送了我你家祖传的镯子,这就是认可我了。”
季嘉一笑:“她送你个镯子就想着给她生孙子了?我把自己送给你,你怎么报答我?”
江晓爱抿唇:“给你生孩子?”
季嘉压上她:“一个不够,要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