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最难的,那莫过于浪子回头,子养亲待,白首偕老,莫失莫忘。

回到长安,时隔经年,街上的风景并未有特别多的改变,我穿着乞丐的衣衫,手上端着破碗,往我记忆中的路线走过去,一路上,银杏树已经开始金黄,我仿佛想起了当年与小三子他们一起在那树下游逛的好日子。

那时候,我还是孩子王,小三子依旧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气包。

想到这里,却是笑了,缓缓往里走,卖杂货的寡妇,现在已经收拾了摊子,看那中年男子,和旁边扎着小辫儿的孩子,约莫是我们这条街的寡妇嫁了人,想想,还怪想念她在这条街上的时候,那大嗓门,那暴脾气。

也不知道这男人,能不能消受。

摇摇头,继续往里走,这里之前经常有小老头子拿着糖画出来叫卖的,我每次瞧见了,都会嚷着要买。

阿姐会骂我不懂事,然后一边把我拉开,一边数落我的不是,而李秋呢,则站在一旁发呆,想吃却又不敢讲。

阿娘疼我,总会拉着阿姐的手,把我解救开来,眉眼弯弯,买了糖画来哄我,“小孩子么,买一点看看也是不碍事的,你小时候我也经常买给你玩呢。”

我这时候会对阿姐做鬼脸,阿姐则趾高气昂,扬着头,“我才不是这样!”

后来我再大一些了,开始担着豆腐上街叫卖,逐渐明白了父母的不易看到糖画也不再嚷着要买了,那些个灵动的兔儿,小猫,看着也不再活灵活现惹人爱怜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阿娘与我一道出门买年货,途径那卖糖画的地方,当时我已经开始懂事了,阿娘拉着我,问我“喜欢吗?娘给你买一个,你以前最喜欢了。”

我当时想着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只是摇头,“那东西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我长大了,不喜欢了。”

阿娘当时好像愣了愣,然后才笑着,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如何,碎碎念着:“哦,我儿子长大了,好啊,好啊。”

但其实我当时看着那糖画,心里还是觉得欣喜异常的。

如若现在让我再次回到之前,我想必还会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让她再买给我。

我知道,其实阿娘,也想我再缠着她,再买一次糖画。

继续往里走啊,这一条路,很少有我跟阿爹的记忆,究其原因,阿爹眼睛看不到,什么也瞧不见,老是在家里,磨着黄豆,摸索着二胡。

那是他唯一的乐趣。

我回来这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我开始自责了。这里早早地就不会有其他的人在监视了,我到底在怀疑什么呢。

白白耽搁了这么多时间,让父母如此担心。

到底是我对自己高估了,不过是拐走了几个那人的得力干将,哪里又用得着大张旗鼓来抓我呢。

想到这里,脚步慢慢轻盈了,往家走的步伐也轻盈起来。

家门轻掩着,院门柴扉紧闭,院子里几只芦花鸡让我心下安定下来。

往家门里打望,隔壁的邻居见我在这里,嫌弃地撵我,“你这叫花子,去别处去!我们这里都是没钱的,走开走开。”

还是害怕招人注意,我顺从地往旁边走着,走了几步,屋里走出一个人,端着木盆倒水。

我翻进院子里,在我阿娘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凑到她跟前,阿娘先是愣了愣神,我一时间也愣住了。

怪自己的鲁莽。

旁边的邻居也在一旁,拿着扫帚要打。

我压低了声音,“大婶,能不能讨一口水喝。”

阿娘回过神来,挡住了邻居的扫帚,“别打,我给他一碗水,他就走了。”

邻居说阿娘人好,然后也缩回自己的院子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阿娘回身去房里给我倒水了,她还没有把我认出来,我往屋里悄悄瞧着,屋里没有我记忆里的驼背的身影,也没有二胡的声音。

但是旁边晾着的盔甲告诉我,我阿姐回来了,壮着胆子往里面迈了一步,阿娘端着水出来,有些埋怨我的不请自来,“喝了就请快离开吧。”

我端着水,手指摸索着记忆里熟悉的陶碗。有些哽咽,“娘……”

阿娘听到了之后,双手捧起我的脸,掀开了脸上杂乱的头发,哭着:“儿啊!你是我的儿么?”

我点点头,跪在地上,“儿子不孝,让阿娘担心了。”

阿娘扶起我,我们往里走着,她没有过问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只是问我饿没饿。

我本来想说不饿,但想起了买糖画时阿娘失落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想吃阿娘做的面疙瘩汤。”

娘让我坐下,等会儿就来。

我在家里转了一圈,桌上摆着一堆书卷,约莫是李秋的,但屋里却不见其他的人,难道今日都出去逛了?都不在家么?连阿爹也去了?

看来阿爹的身子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了。

面疙瘩汤一会儿就端过来了,还是以前的味道,虽然这些年在外,那些个山珍海味的吃多了,这个吃起来的确寒酸了些,却是阿娘的味道,千金不换的。

阿娘坐在我旁边,看我吃得很香,“儿啊,你告诉娘,这些年去哪里了?看这样子,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我把这些年的经历都讲给阿娘听了,其中惊险的部分都忽略不谈,我怕吓着她。

但阿娘听了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看得我倒是心疼。

早知道就不与她说这些了。

“阿娘,这些日子,儿子真的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阿娘拍着我的手,“娘知道,可是,可是儿啊,这件事情娘不怪你,就怪那无良的官老爷,可是,你爹却真的走了,走了啊!”

我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了,娘的话在我耳朵里盘旋,“走了?走了?”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我爹,走了吗?

我还未带他过上一天好日子,他也没有看到李秋金榜题名。

不是,李胡安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我一时接受不了,脸上满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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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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