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叶斓见儿子多嘴,上去轻斥道,“吃你的,多嘴什么。”

叶良杰噘嘴,不说话了。

叶斓充当和事佬,但显然这些人依旧瞧不上他。

谢敏此时走来,大家的视线一下子落在谢敏身上。

谢敏似乎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视线,也没有听到大家的话,只是认真看了看。

白纸黑字,笔走龙蛇,蜿蜒苍劲,如青松倔强立于山巅,若游龙行匿于云间,不躲不藏,不争不抢,不卑不亢,不多不少。

一眼便令人心生欢喜。

谢敏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称赞,只听得梁舟不耐打断道,“不过是一两副字而已,有什么好评价呢?我们还对不对诗文了?”

原来他已经准备好了诗句,就等一展风采呢,这话一出,各家小姐公子都忍不住笑了。

谁不知道梁舟凑字的本事?谁不知他为了躲开夫子,又是卖惨又是装可怜?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文萃。

文萃暗骂一声“笨蛋”,一张脸却红了遍。

恨不得躲在人后不出来呢。

少年却瞧着她,搔搔后脑勺,傻乐了一下。

梨花纷飞间,他唇红齿白容颜如玉,若非一副傻样,可称得上陌上人如玉了。

谢敏被这一打断,也笑了,“还不赶紧给大才子让路。”

少年站在她身侧,手瞥了一眼她写的字。

写的是一首唐诗:

胡地三月半,梨花今始开。

因从老僧饭,更上夫人台。

清唱云不去,弹弦风飒来。

应须一倒载,还似山公回。

写了梨花、清歌、弦乐,写了游赏之乐,也写了梨花盛开。

只是写的是晋北,此时风月,似言眼前景,却道过去情。

他看了她一眼,她起身让路。

谢敏走上前,欣慰一笑,这丫头说过不再学,但或许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吧。

“好字,收放自如,笔力劲挺。”

这个年纪能有这种笔法,实在难得,即便是文渊阁的学士也未必能有此字。

毕竟人的心性与经历有关,而字与心性有关。

谢敏定论,大家松了一口气。

顾梓安暗暗笑了下。平日里谢敏说话直来直往,这次却说得比较委婉,或许是怕她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吧。

梁舟已经开始写字,他写字不像写字,倒像是打架,两脚一分,袖子一撩,拿起笔来,没一会儿就写完了。

写完也讨好地看看文萃,模样十足的好笑。

谢敏摇摇头,再去看叶良茉时,去见她独自一人往梨花林中。

而身后……那个矜贵倨傲的少年,正散漫地跟着她。

平日里不是走两步都要喘一喘?这个时候跟着倒没有怨言了。

顾梓安跟在她身后,眼见她越走越慢,但是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越过她,“你等等我啊。”

她站住脚,看他,“你怎么跟来了?”

“都跟了好半天了。”少年说道,语气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轻柔的埋怨。

叶良茉左手握着右手指尖儿,移开视线,道,“梨花开得真好看。”

少年轻笑了声,那是你没有看海棠花,海棠花开了之后,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热热闹闹的很!”

她淡笑了下,很少见他这么兴奋地说起什么。

他似乎兴致极高,说话时,伸手扯着她袖子,指了指水榭之后,“看到了吗?就在水榭之后。”

叶良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树枝灰蒙蒙的,隐隐有红色,看不出是什么树呢。

顾梓安不紧不慢地往梨花林里走去。

他一身红衣,袖边、袍边绣着灿烂盛放的花朵,走动间,花朵摇曳,比春光还要灿烂。

他走在她身侧,还会不时地回头看她。

他在笑,笑得极为纯净好看,因为她的淡静的眼眸里,盛满了他的模样。

叶良茉心中却觉得奇怪,若说他太过散漫,今儿却穿着规规矩矩,不,显得更加正式,若说正式,偏他漫不经心,肆意至极似的。

俩人越走越偏僻,四处没有旁人在。

花枝低枝遮掩,少年一边走,一边拂开,一路的细心不由令她动容。

但他脸上始终如常,不曾变过颜色,似乎一切不过是随手为之,并无深意。

叶良茉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往前走。

他则一心想要引她去看海棠。

忽然,她脚步定住了。

远处的水榭中有俩人,白衣女子站着,黑衣男子坐着。

透过雪白梨花看去,显得格外扎眼。

水榭中,少年倚靠美人靠,根本看不清容貌,只觉得分外冷漠,个性孤僻,隐藏于喧嚣中,不屑于任何人为伍。

顾梓安还犹自引她往前走,越是靠近水榭,他的容颜便越是清晰。

叶良茉忽然反手拉住他袖子,轻声道,“不去了,我还有事。”

顾梓安看着她狼狈匆忙地离开,怔怔然,久久不解其心思。

他急匆匆追去,惊起一阵梨花花瓣,伸手拽住她。

她没有回头,“顾世子,自重。”

没有多余的语气,轻飘飘的几个字,似乎没有梨花重,放在他心间,却一下子瓦解了他全部的努力。

是他急了吗?她的侧颜不再柔和,又令他想起那日所见,她拿着匕首处处提防的样子。

叶良茉急急离去,就像是要逃离什么,哪里顾得上他。

顾梓安身体虚弱,不长的路,不高的土丘,已出了一身的汗。

他靠着树休息,梨花淡静地开着,自古梨花便显伤感。

少年手覆着眼睛,躺靠在梨花树上,偏一身血红,脸色煞白,更是显得凄艳绝伦。

好似将满树白,染上血色。

谢敏走过来,还未靠近。

少年忽然抬起手,睁开眼睛,正色道,“多谢。”

谢敏讶异一瞬,随即笑了,“能得你一句谢,也是难得。”

谢敏寡居多年,和这位个性古怪的世子爷见面很多次,他也曾跟着父亲习字,但是他却很少说话,更不用说谢人了。

印象中,多见他一身清冷地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一本本书,或者一幅幅字,佛经、兵书、诗集、野史,没有他不看的。

“我没有做什么。”谢敏道。说话中带着淡淡的感伤和惋惜,“那丫头若是当年跟我学字,哪还有梅清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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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谁春之千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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