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叠梦
这是玄医门,不,准确的说是以前师父还在时的玄医门。
我跪在大殿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师父一身灰袍散发向自己走来,低头沉声问道。
“你为何学医?”
“为救天下苍生。”
“愚蠢!”师父呵斥道:“救亲近人于危难才是正道!更何况天下苍生命如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亲近之人亦是天下苍生中的一粟,难道师父也认为亲近之人也是命如蝼蚁不值一提吗?”
老者听闻,似是气急了般,厉声骂道:“混账!你竟敢质疑为师?”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觉得天下苍生命皆平等,既然有悬壶救世之能,就应做分内之事,救济困苦......”
话未言尽,啪的一声,女子的脸色被老者狠狠的甩了一掌,之后整个大殿里一片死寂。
忽然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似要一分为二,身体逐渐也疼的失去了意识。
四肢好僵硬,身体好冷,四周的寒气不断向自己袭来,像坠入冰窟般的无处躲避,唯有从手中紧紧攥着的琉璃耳坠中获得一丝暖意。艰难的睁开酸涩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从梦中醒来,反而是重新进入了一场梦境。
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入眼的竟是一座座冒着白雾的坟。粗略一望,竟至少有百十来座,细细观察发现这些坟前的墓碑上没有刻着任何名讳生平。而抬眼便是墨色天穹,星光璀璨,寂静的没有一丝夜风。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无数疑问爬满心头。
“逆徒陈玉镜,你还不知错?”突然从一座坟后传来一男声狠厉的呵斥。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座坟很是不一样。位于主位,且修缮精美,最重要的是,坟头没有缕缕白雾腾起。那边是谁,为什么会叫自己的名字?正当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一个冰凉的声线打断了我。
“弟子不知。”
回答的竟也是一名女子,我不禁想起身一探究竟,越靠近主坟的同时,他们的对话也在进行中,而声音也愈渐清晰。
“你这逆徒,对待凡人时该当如何都忘得一干二净。你说,你可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
“凡人命贱,性贪婪,若对凡人动恻隐之心便会万劫不复,每日尝尽剜心撕肺之痛。”那人用毫无温度的声线回道。
“你既知,为何故犯?”
“弟子并不觉得凡人有何不好。师父既不喜凡人,为何门中诸多师弟师妹皆是凡人?”听的出来,她的语气倔强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是谁?站在主坟面前,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可对话却并没有停止。
“混账!身为仙魅,你竟为了他们来顶撞为师!”
“师父,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是对的吗?”
“为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就在我以为那女声无力反驳,准备沉默不语了,却又听到那人带着似哭又笑的语气喃喃道:“原来我们都只是师父的药引啊。”
这二人的对话让人很是奇怪,那苍老的声音很像自己的师父,而那女声也太过熟悉,就连名字也与自己相同。可是,回想了一圈,我与师父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况且,门中弟子,除了易谷外,皆是仙魅,这样想来,那人就是自己的假设,更是无稽之谈。
看来现在如何从这个梦中醒来才是关键。此时,面前主坟突然有了异动,高高嵩起的土堆开始渐渐崩塌,不仅如此,周围其他土堆上的白雾渐渐散去,接着也跟着开始分崩离析,眨眼间,自己就深陷坟前的土坑中,四处的土似流沙,如霸道有力的大手般快速将自己拽下,越是挣扎陷得越是深。
只觉得胸腔越来越闷,自己如同干涸的鱼一般无助的张着嘴,却一句呼救的话也喊不出。头脑中一片空白,都已经忘了自己可以捏决施法,也忘了自己其实身处梦境。我绝望地攥紧手中的琉璃耳坠,静静等待着自己埋进地里,成为这些孤魂野鬼的成员之一。
“师姐。”
突然的这一声急急地师姐将自己的心魂唤来回来,我咬紧牙,驱动法术,从地里一跃而起,却发现天上的一颗星星有些异样。于是飞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伸手一捞,竟将星星采下,在手掌中化为一颗红色琉璃珠。早就觉得这夜空有蹊跷,想不到在梦里竟能采摘星星,不经意间发现这天似乎也有些奇怪,竟有些凹凸不平感,伸手一探,竟能触到。反手再一施法,竟可以将天撕开了个口,撕开的口子瞬间又像水幕般可以自己复合。
不对,这根本不是天,是结界。是不是自己打破这结界,就可以从这梦中醒来?
容不了多想,决定先试试看。对着结界,凝神静气,驱动法咒,霎那间,如烟花般在眼前炸裂四散开来,趁着尚未闭合,不敢犹豫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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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好累,却并不是很想睁开眼,听到耳边有人一直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又十分熟悉,猛地一睁眼。这才发现眼前竟是从心里往外厌恶的凌澈修,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榻上。
凌澈修见我醒来便收了法术,原来是他在外面助了自己一臂之力逃脱叠梦魇。可是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中,又怎么这么凑巧的帮了我?又联想起之前种种,觉得他一定又另有图谋。
凌澈修见我愣神恍惚,以为我还未从梦中彻底醒来,急忙又准备施法。
“多谢帝君相救,不过这里并不欢迎你。”我坐起身来,开口打断道。
“镜儿,你这是中了叠梦术,如果不赶紧将身体中的其他金针逼出去,可能会毁了你的仙根。”
叠梦术?我脑中混乱一片,却隐约觉得这个法术很是耳熟,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你说我中了叠梦术?”
凌澈修看着我,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是不是你身边易谷对你下的手?就为了将你永远困死在自己的臆想中?”
“帝君休要妄言,易谷怎么会害我?”一听他竟然觉得易谷会对我下手,不由得一股邪火堵在心口。
他见我脸色不对,想要伸手揽我,被我向后一躲,避开了。他讪讪地将自己揽空的手收了回去,苦笑道:“到现在还这么袒护他吗?镜儿,我知道你对他只是师徒之情,但他未必会这么想。”
“感念帝君救命之恩,只是帝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我们师徒情感,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似乎想到他之前所用也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于是接着说道:“帝君不做君子愿做小人的话,我也无可奈何,只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交谈声越来越近,仔细一听似乎是五师妹和四师弟的声音。
“师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来?”
“师妹,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已经诊过脉了。师姐脉象平稳,气息平和,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
“可是为什么会无故晕厥?”
“应该是师姐近日劳心伤神所致。”
“话说你出师门都好久了,你那诊断技术,我还能相信吗?”
“师妹你!”
我与凌澈修皆是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对话,对视片刻,他却突然俯下身子凑近我耳边,对我轻声说道:“镜儿,我会让你信我的。”
我还未来得及反抗,他便捏决不见了。
与此同时,屋外二人随即推门进来,见我靠坐在床头,急忙快步走来。
“师姐!你醒了!”看着四师弟和五师妹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回想起刚刚的那场梦,最后绝望无力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原来我们都只是师父的药引啊。’想到这,心口又是莫名的一滞。
可能是我迟迟没有回应,五师妹不禁有些慌了,回头一脸质疑的望着四师弟,而四师弟也有些茫然无措。
“师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了。只是大梦初醒,没有缓过神来。”
五师妹见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接连晕倒,可是差点吓死我们。以为是那日凌澈修对你做了什么,易谷差点找他去拼命。”
环顾四周,房间并不见易谷身影,不禁担心起来。
五师妹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我让易谷去睡会,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毕竟是凡人之躯,怕他熬不住。”
“真是惭愧,最近让你们担心了。”斟酌了几番,想到那梦境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好像想起来颜曦了。”
“真的吗!?”与五师妹的惊喜不同,六师弟听后眉头微皱,抿唇不语。
“我觉得他很熟悉。”对五师妹一一道出所做的梦,但一想到梦中的场景,脸颊不禁有些发烫,选择掠过。
说着说着,五师妹满眼迷惑又关切的望着自己问道:“师姐,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今天有些累了,明日再说。”此刻的心里真的是乱极了。无缘无故中了叠梦术,却通过梦记起了有关六师弟颜曦的记忆。醒来却又见到凌澈修,他又言之凿凿的说易谷想害我。关于凌澈修的话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可易谷之前的反常行为不禁让人是不是也中什么妖法怪术。想想贺子昂,又联想到星罗山,看来一定要去星罗山一趟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