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俊甫华采玉面郎
()菜肴太多吃不完,玉清分了两盘,又装了两碗汤给怀红抹翠,叫她们上耳房吃去,好与槿蕊说些知心话,槿蕊见屋里再无他人,便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爹对你哥挺好?”相处久了,有些话也敢放胆子问了。
玉清点点头,眉宇间有丝愁,又有丝骄傲,“这话说来就长了,我们庶出的总归是低贱。爹虽有三个儿子,却只看重大哥,因为大哥是正出,对他托予全部的藉望。可惜大哥生来体弱,悟性平平,请了多位名师也没能调教成器,只有哥哥书读得最好。爹原先并不大注意他,有一次,徐老过府拜访,经过花园子闻听有人正高声颂诵他的诗,直叹有个字用坏了,使诗的格品生生降了一节,徐老好奇便停住脚,问他哪个字不好,哥那时不过是九岁稚童,不知高低深浅,更不识得徐老是谁,没轻重地狂言造次了一番,徐老非但不怪,反而觉得有趣,老少二人坐在亭子里便对辩起来,辩得忘记了时辰,未承想这一辩便成了师生,你可知这徐老是谁?”
槿蕊频频点头,“他的名号谁人不知,我读过他的诗,也听爹提过,我爹很敬仰他老人家。”
徐老是翰林院徐常卿徐大人,世居于状元巷,人人说他孤高自傲、眼高过顶,却当真是高才八斗的大学士,三岁学诗,十五成名,一手草书如行云流水,自成徐体,以笔力苍劲、笔意隽雅著称于世,坊间有“黄金易得,徐墨难求”的美谈,皇上曾御笔题匾,封他是庆元第一书法大家,供奉在书房中,听传生性极为孤僻怪异,多少人拿着玉石古玩求他收自己的儿子当学生,统统被他拒之门外,直说他不收普通平常的,不能为愚钝粗笨之人浪费精力,槿蕊觉得文人就是轻狂,爱摆酸谱,她偏就不信,难道这么些王孙世家的子弟统统都是酒囊饭袋不成?!竟没一个中用的?!
玉清又道:“徐老就住在我们家前面不远,也不知怎么的,唯独只哥对上他的脾味,当场就拉着哥找到爹,非要收他当学生,说哥体貌俊美,气宇不凡,且天资聪慧,只有瑶草灵芝般的人物当他的学生方能对得起他的名声。爹是大吃一惊,自然乐意而为,要大摆拜师席,他既不搭理也不收拜师礼,说是与他无干,倒是在自家院里摆了二十来桌的收徒宴,说是终得了好学生,此生再无所求,你说他怪不怪。
不过徐老教书育人的方式倒与别人不同,对哥细心教诲,全无保留,自哥十二岁便带他游走四方,见识天下,哥经他培育调教越显精进。听我哥说,他的书房约摸有我屋子三倍大,藏的书册堆得跟山似的,还得用梯子,平常谁都不让进,只有需要打扫、晒书时才许信得过的婆子丫环进去,他却许哥随意出入,说是将来百岁终老,书册全部交由哥打点,两人看书、对奕乏了困了就直接倒头睡,哥刚回来那几日,我都见不着他,让徐老霸占了,吃睡都在那,说起来,徐府也抵得哥的半个家,我想哥在那边比在家里自在快活。
哥功课好,文章作得也好,徐老逢人常夸他,还拿哥的文章给人赏鉴品论,让爹极有面子,爹是疼哥的,但凡有了好的物件必有哥一份,除去固定的月银,哥额外要支使银子只管帐房管事即可,不用找大娘批条,当然哥也是用之有度,为人行事从不让爹和大娘多心。爹可是从来不管不问二哥,贵姨娘很不服气,找爹哭闹,说都是庶出,凭什么哥高二哥一整头,爹回说,要有本事你也生个让徐老认作门生的好儿子,让我在同僚间长脸,我也同样对待,绝不偏心,自已的肚皮不争气哭死也无用,贵姨娘没讨到好,反倒碰了一鼻的灰回去了。”
玉清说得口干,停了嘴,呷了两口茶又道:“可是我又觉得爹待哥又不好,爹去哪都是领着大哥,很少带上哥,面上对哥总是冷冷淡淡的,我心里清楚,爹是嫌弃哥是庶子,这庶就是比不得正,再好总是差一层。”说到最后,嗓音变得低低的。
果然,这种人家八卦多,槿蕊听得两耳尖竖,两眼晶亮,见玉清郁郁不乐,便拍拍她的手,温语安慰道:“还好你哥有造化,碰上良师,已经出头了,不过是金子或迟或早总会发光发亮的,你应该高兴,不必伤感。”
“是的,想来也是娘亲在天之灵的保佑,有了出头的机会,我是沾了哥的光。”说完自家的事,玉清忽想一事,便问道:“对了,我昨就觉得奇怪,你大哥叫槿淳,你叫槿蕊,为什么独你二哥的名字叫逸君,不是从槿字辈的?”
槿蕊不愿提起逸君那身葬母那段,总觉得会被人瞧低了他,便含糊避重就轻道:“二哥是我爹的义子,大抵与你哥与徐老的情况差不离,他复姓上官,早年父母亡故,打小就我家住,和我亲哥没有分别的。”
玉清点头道:“原来如此。”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从迟府家事聊到青桥镇,从槿莲的婚礼又聊到雷家寨的俊男美女,槿蕊给她试抹了茶树头油,玉清果然喜欢,两人捣鼓了半日的胭脂水粉,直至傍晚归家,再也没见到迟修泽,临走前,玉清叫抹翠提出六菱形的漆盒,“这里装着玫瑰酥,哥清早遣人买来两盒,特意交待给你一盒。”
“一瓶十四文的乡野头油换好几两的酥饼,你蚀大本了。”槿蕊摸着盒面左右为难,换作其它东西也罢了,玫瑰酥挠得她心庠庠,云娘偏好这一口,这东西可不是自家买得起的,极想收下给她吃,可又惧怕喻梅勤的包公黑脸,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神思交战一番后,孝敬云娘的心战胜了对喻梅槿的畏,只要偷偷藏好不让他知道,“这次我就收下,可咱们说好,最后一次,千千万万别再有下次,前回你送水果来我爹已经不高兴了,他认死理的人,交待不让收你家东西,免得让人误会我们家攀你们的高枝,我爹脾气臭硬,要是他真生气发火,不让我来玩,以后我想出门估计就难了。”
玉清弯起黛眉,盯着槿蕊眨了眨眼皮,她是不理俗事的娇小姐,吃的穿的用的戴的都由家里供应,月钱也是抹翠收着,头油多少钱一瓶,馔点多少钱一盒,哪个贵,哪个贱,她如何晓得,水果香糕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东西,这就能扯上高攀?若说高攀,也应该攀她的哥哥姐姐们,槿蕊眉眼严肃,只怕她真就来不了,好容易得了知心的手帕之交,满口应允道:“都依你,你说如何便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九月申请送积分没有批,不过没关系,下月我会补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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