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温香难化百练钢

第 36 章 温香难化百练钢

()云娘脚步沉沉地迈向槿蕊的房间,琢磨要如何拿捏字眼不会伤了她的自尊,踌躇间,白球汪汪两声,摇头晃尾的跑出来迎她了,围着她的脚下打转转讨好,云娘轻拍拍它的头,敛容整衣推门进去,只见槿蕊坐在书桌前专神描字,罗噪的海棠安安静静的研磨,曼步轻移过去,挨在她的身旁坐下,“写字呢?”

“嗯,气闷时练练字能静心消躁。”槿蕊淡淡回道,依旧埋头临帖。

云娘对海棠道:“带狗上外面玩去,我要和蕊儿叙叙体已话。”

海棠应声牵着白球出了门,云娘沉吟良久,半晌没有说话。

槿蕊觉得不对,抬头道:“娘,你怎么不说话?”细观她面色凝重,眼里有血丝,隐有泪痕,忙搁下笔追问:“娘,你哭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云娘强笑道:“多心了,能有什么事,明早陪娘去福法寺进香。”

“不对。”槿蕊端详云娘,闪烁目光、满面愁容,摇头道:“明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况且前两日才刚去的,肯定有事,不要瞒我。”

“逸君……他……要出趟远门,咱们给他求道平安符保平安。”

“难道二哥不同意?”槿蕊迟疑的轻声问询,她是何等聪明,云娘应是来报喜的,却来告逸君要远走参军的事,云娘没有应声,点了点头。

“二哥果真的不同意!!”槿蕊拍案而起,急得气血上涌,两颧潮红,既是怒更是伤心,怒的是自己违心割舍爱情换来的竟然是拒婚,面子挂不住;伤的是在她心中,若说世上的任何男人都会负她,而逸君一定不会,如今他竟然辜负了他,竟然背叛了她,“我找他理论去,我就这么让他看不上眼。”

云娘一把抱住她,“你可不能怪逸君,那日咱们娘俩说的话他听到了,他是有的血性男子,听到你的倾吐衷肠,心里哪里受得了,你当他去哪,是去西凉那不毛之地,说是要等功成名就之后再来娶你,只是现在暂时不能答应,说是配不上你,此去生死难料,你千成别再呕他的气,你的那些话让他伤透了心。”

“他听……听到了,怎么会?怎么办?”槿蕊呐呐自语,跌坐回椅子,心里一下乱了麻。

云娘不愿槿蕊误会逸君,把方才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与她听,肃穆叮咛:“槿蕊,你要牢记,就算逸君成不了你的夫君,他还是你二哥,是你爹正经认下的儿子,是你的亲人,他参军多半是被的你话给激得,单冲这点,你就不能记恨他。”

“娘,我去劝他,我不让他去。”槿蕊再也坐不住,虽然深知逸君的脾气是打定主意死不改的,但是还是想尽力一试。

云娘点额道:“也好,他一向最疼你,又听你的话,兴许能让他回心转意,让他留下,他这会在娘的房里和你爹说话,快去找他。”

槿蕊一路小跑到云娘的卧室,恰好喻梅勤和逸君并肩出来,逸君面有愧色,不敢正眼对视槿蕊,喻梅勤见到她,立即端起严父的架子,横眉立目教诲:“你二哥不日就要动身去西凉为朝廷效力,好男儿志在千里,你不许耍小性子动气。”

“娘都向我道明原委,我不怪二哥,只找二哥说说话。”槿蕊的神情出奇地沉静。

喻梅勤先是一愣,随后又捋胡笑道:“难得你知情通礼,这才像我生的女儿,等三年五载后,爹就为你和逸君操办婚事,请上十桌八桌的客人,包你嫁的风风光光。”又推了推逸君的肩膀,“去,小两口好好说说话。”

两人慢慢踱出了院子,一路无话,槿蕊耷肩垂头在前面默默走着,心思如何开口,后头逸君叫住她:“蕊儿,你去哪?”

槿蕊转过身,“自然是去你和哥的房间。”

“我们早就搬到耳房,这边走。”逸君指着右手边,槿蕊快步折回,绕着发辫咕哝:“什么时候搬的,我怎么不知道。”

“有些日子了。”逸君苦涩暗思,除了迟修泽,如今你还能记住什么。

槿蕊攸地紧紧拽住逸君的衣袖,软语恳求道:“二哥,娘把全部的话都告诉我,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上别人,二哥是世上对我最好的男子。蕊儿求你,求你你别去参军,我不让你去,西凉太危险,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我和甫华……和迟修泽是修不成正果的,我以后会忘记他,和二哥好好过日子,功名累人,踏上利禄堂就不得逍遥快活,蕊儿从不想穿金戴银,只图有温饱,心舒顺气的生活,就算二哥是猎户,我就愿当猎户的婆娘。”

逸君苦笑道:“傻蕊儿,二哥若是只当猎户,就是爹娘把你许给我,我也不敢娶你,我不能委屈了你。”

槿蕊着急的面红耳赤,跺脚表明心迹,“谁说会委屈,谁说我和谁急,我就是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千金难买我愿意。”

从小到大,只要有人说话呛逸君,或是嘲讥逸君,她就是这副气愤着急的表情,逸君深情凝视,“蕊儿,你是在可怜二哥吗?二哥喜欢你,但二哥是男人,男人自有男人的活法:头顶天,脚踩地,身后这根脊梁骨要硬挺挺的,不能让人闲语碎语议论,不能再让人背后说我配不上你,二哥不能窝囊的过这辈子。等我们成亲那日,当我挑开你的盖头,我要他们都夸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夸我们是男才女貌,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烟,我是横了心要去,任谁说情都无用,你也一样。只是……”顿了顿,满声歉意道:“二哥唯一做错的就是做得迟了,二哥欠你的,将来加倍补偿你。”

“二哥,难道男人的尊严就这么重要吗?蕊儿从来没有嫌弃你,一丁一点也没有,你在就当蕊儿求求你,求你别去,赶车的李二瘸子是从西凉当兵回来的,他的腿就是被答达砍断的,刮风到下雨就发酸发痛,听说胸膛还留有碗口大的疤,好不容易才拣了条命回来。更有好些连尸首都收不回,骨埋黄沙,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娘和我都会哭死的,我的罪孽可就永远洗不清了,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就算为了我也不行吗,我就是不让你去,不让,不让,就是不让,呜呜……”槿蕊泣不成声,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襟,死死搂住逸君的腰,此刻无关风月,无关男女之情。

“蕊儿别哭,二哥知道你从没有嫌弃我,除了亲娘外,你是世上待对我最好的人。只是男人的颜面比性命更重要。”逸君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粗糙的老茧子刮得槿蕊的脸皮生疼,抬起她的额头,含泪印下重重一吻,“二哥答应你,二哥会平安的回来,回来娶你,让你做世上最幸福快活的女人。”

槿蕊反手握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低泣央求道:“二哥不要去,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那你能忘得掉吗,那个风流倜傥的玉面郎?”

槿蕊迟迟不能答言,‘能’这个字眼竟定在喉中就是吐不出来。

逸君低叹道:“何苦难为自已,单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办不到,他是你心尖发烫的人,而你是让我心尖发烫的人,二哥就不会忘记你。”

槿蕊抹了抹眼泪,定声回答:“我说不出,是因为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你要我如何回答。但是我会努力忘记,没有努力怎能知道结果,如果你走了,从此我只拿你当二哥看待,将来即便你真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也不要嫁你,你爱功名胜过我,我不稀罕你。谁待我好,谁把我排在第一位,我就和谁好。”

槿蕊是喜欢迟修泽,但远远未到重过逸君的份量,逸君是她的亲人啊。面临二选一,她的心还是自动自发的靠向逸君,为了逸君的平安,她可以舍弃,若他执意不改,她将由自己的心意而为,“二哥,我说到做到!”

“不要说气话。”逸君却不受激,喻梅勤的承诺是他的定心丸,“若二哥成了英雄,成了将军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是实打实靠真本领换来的,是真正的男子汉,非那些会拽酸词的富贵公子哥能比。”

槿蕊企求的眼神盯了逸君好久,泪水迷离的眼眶,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慢慢地,她松开手,退出他的怀抱,既然不能阻止他,就祝福他,“二哥,蕊儿送你一首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祝二哥早日得偿所愿,荣归故里。”说完,冲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逸君对她的背影缓缓的伸出手,又无力地垂下,握成拳,“蕊儿,若二哥得命,此生绝不负你。”

隔日天还未明,云娘便起身沐浴更衣,去福华寺烧香,诚心诚意为逸君祈福并求平安符,如同当年为槿蕊求愿一般,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都说清晨的第一柱香是最灵验,不仅是她,她还同带上槿蕊;而喻梅勤特意告了半日假,陪同逸君去征招。

此后,云娘停下家中所有的事,给逸君筹备衣履、吃食,此去西凉三千六百里地,至少需要二三月的脚程,路上人烟罕至,军中伙食粗鄙,云娘便叫方婶买了十五斤的牛肉,烤成肉干,一块块切成巴掌大,晒干,让他带在路上隔几天吃上一两块,又让林管家打了面护心铜镜,让他到了西凉就戴上,嘱咐洗澡睡觉都不要脱下,她和胖奶娘则日夜赶工为他做鞋子、纳鞋垫,连槿蕊和海掌都拉来帮忙剪鞋样、捻针线,整整忙活到逸君临走前,云娘和胖奶娘的双手掌磨出了血泡子,总算赶出二十双鞋子,三十双鞋垫,够他穿上两三年。

五日后,在云娘和槿蕊、胖奶娘婆娑的泪水中,在喻梅勤、槿淳的殷殷期盼中,在燕尾巷老街坊的依依不舍中,逸君带着对未来尊荣的无限期望,背起两个厚厚的襟包,踏上了漫漫的征程,除去云娘的平安符,就只有槿蕊五彩丝带陪着他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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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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