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温声软语诉衷情
()两日后,抹翠上门来找,明日午间迟府摆了家席,宴请亲朋好友过府赏菊吃酒,正经下了帖子请槿蕊,云娘正要推辞,槿蕊闻讯赶到,接过帖子,回说准时赴约,并请抹翠带信说家里事情已经忙妥,以后还会常常上门看望玉清,抹翠笑回玉清思念她思念的紧,没她在,笑声也听不见了,还带来迟修泽的问候,如果喻家办婚事有需要效力的,尽管开口。
送走抹翠,槿蕊回到堂屋,云娘危襟正坐等着她,轻责道:“蕊儿,你答应娘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可是说过不再见他的。”
槿蕊道:“不错,我是答应过,但前提是我与二哥订了亲,若我们订成了亲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去的,还会上迟府告知我订亲的喜讯。可是二哥为了追求名利舍我而去,难道我就要锁在院里枯等他,耗尽青春年华。不是为了谁,就是为了自己。娘,我心里难受,要去散心,我要趁年轻多走走,多玩玩,不想白活这一生,娘让我去,我需要同龄的姐妹相伴,排遣苦困。”
“那你去玩玩,别再多想你二哥的事。”拒婚之事让云娘心下一软,知道槿蕊心里窝着闷气,下巴尖的让人心疼,压得太紧不好,柔声嘱咐道:“你放心,你的婚事娘自有主张,娘不会委屈你的。”只是又怕她再生别心,肃了肃声,“只是不论是谁家的儿子做喻家的女婿,那人肯定不会姓迟!!!”
自从逸君走后,云娘心里总是不踏实,对招逸君为女婿微有动摇,若他无所成能平安无事归来她并不嫌弃,事也好办,若是他真成了将军反而为难,他要长年戍守边关,府宅若设在金京,那槿蕊不是要守活寡,若设在西凉,夫妻倒是团圆,只是槿蕊就要在那凄苦的边疆吃苦受罪,只怕娘俩在世也难见上几面,况且古语常说将军难免阵前亡,只要他身处军旅一日,她和槿蕊就要担惊受怕一日,她怎么样都行,就是槿蕊不能受这种的苦,但即使和逸君不成,依然不许槿蕊与迟修泽好。
槿蕊心下反感,便用神力之论搪塞道:“娘,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谁是女儿的良配其实是月老说了算,倘若我与他有缘分,不论你如何都阻止不了;若与他没有缘分,纵然见再多次面亦是枉然。船头桥头自然直,您先把哥婚事办妥当最要紧,到时再操心女儿的事还来得及。而且,事事没有绝对,爹娘筹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二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或许豪门公子中真有一两个真心重意之人,不能一竿子打死,只要夫妻同心同德,没有迈不过的坎,幸福都是要经历风雨才得来,我仅仅是就事论事,并不代表我就想嫁入高门大户,亦不代表我认为迟修泽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请娘放心,我不会只做一味付出的傻子,我就是去玩玩,和迟修泽没有丁点关系,他是大忙人,能不能碰上面还不知道呢。”
云娘一时语塞,不过半月的光景,槿蕊变化明显,具体是哪些说不出来,感觉少了点往日的天真浪漫,多了些忧思深虑。
笠日辰时末,槿蕊换好衣裳,端坐于铜镜前发愣,算算日子逸君应该走到山屏古道,不知道带得肉干够不够路途吃。
海棠给她盘发,收拾妥当,尽量不让声音显出迫切,轻声提醒槿蕊该出门了,迟家的小轿已在门口等候,最近家里的事情变化太快,快得她都有点看不明白,开始以为再也没机会到迟府玩,万万没料想峰回路转,逸君竟然拒婚远走。
槿蕊望着镜中的竹蜻蜓,越看越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在逸君走后的那日,巷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一把摘下竹晴蜒扔在墙角,“难道我就只这支钗,给我换别的,戴那支仙桃寿子银钗。”
“小姐,就算惹你不高兴我也要说,这事是逸君少爷不对,他不厚道。”海棠当槿蕊既是主子,更又是亲人,心里对有逸君怨气,有些对槿蕊不好听的风言风语都传进她的耳里,却不能说,她又是藏不住话的急性子,闷得心里难受,激动的哇哇叫道:“当年要不是你,逸君少爷能有今天吗?!你哪点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他不知报恩,还敢负你而去,我替你生气,替你不值,你拿它撒气有何用,不如嫁个家深底厚的好儿郎气死他,我觉得迟公子挺好。”
“海棠,你当真得觉得二哥配不上我吗?你说心里话,我不怪你的。”槿蕊听了甚觉刺耳,对着铜镜中的海棠轻声问道。
海棠点头道:“当然。你每次出门,巷里的青壮男子常常猫在咱前家门附近,只为偷偷瞅你一眼,就连迟公子那样的家世人品都对你是倍加温柔体贴,生怕怠慢了你,回回咱们离开迟家,他都要送到门口,他心里喜欢你,我瞧得真真的,他看你的时候如同逸君少爷瞧你一般,夫人说看人看眼睛,眼睛不会骗人,迟公子看小姐的眸子像深潭春水,那逸君少爷还不得把你当成宝贝,怎么能让你伤心。”
“二哥一直拿我当宝贝。”此时,槿蕊多少能理解逸君的感觉,起身拾起竹蜻蜓,用帕子小心擦拭干净,亲手插入发髻间,“我还是戴它,这是对兄长的思念。”
迟家的赏菊宴人数众多,便分设在万松堂和翠华庭两处,年高的长辈在万松堂用膳,而年轻的姑娘公子则聚在翠华庭,翠华庭堂里摆满了五十张单人方案,女眷们先陆续入坐,大多还是上次女儿节的熟面孔,与前次略有不同,竟有两三位向槿蕊微笑额首打招呼,槿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回礼。
席宴未开,姑娘们传玩着九连环,传着传着就传到槿蕊的手中,玉纯的声音又响起,这回是异样的热情,唱起了高调子,“听玉清常夸槿蕊是百年难遇的才女,熟读诗、词、歌、赋,且精琴技,通算术,想来这九连环对你而言也就是小菜一碟,就解解给我们助助兴。”
九连环自古有之,形式多样,有剑形、如意形、蝴蝶形和梅花形等多种多样,大多是在上层社会文雅的玩物,玉纯吃了亏哪里怕罢休,逮着机会找回面子,她刚刚得了九梅蝴蝶款,当下最时兴最难的,琢磨了五六日方才解出,正好寻机难难槿蕊。
“无聊。”槿蕊心内咕哝,强忍下翻白眼,还不肯放过她,真是吃不亏的大小姐脾气,不会解又不丢人,想整人也来个高明的手法,心里正有闷气,实在看不惯她的嚣张作风,偏不让她如意,槿蕊先看了看,便动手解环,指法娴熟,不消半刻钟的时辰就完成。
云娘可是解九连环的高手,小时候常常把槿蕊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她玩过,这下子,更有人对槿蕊心生佩服,玉纯气得再没说话,槿蕊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对着好奇的其它姑娘们笑道:“九连环看似复杂,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没什么难的,万变不离其宗,我娘教了我一套口诀,按着口诀就能解,熟能生巧,只要多练几次你们都能比我更快的,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写下来送给你们。”
“给我一份!”
“我要!”
“我也要!”许多纷纷回应。
丫环们立即摆上纸笔,槿蕊大笔一挥,很快写好交出,更有两位相邀槿蕊有空去她们家玩,槿蕊一时成了众目的焦点,玉纯的脸更绿了,席间正火热的传抄时,一众男儿鱼贯而入,迟修泽和礼从觉并肩走近,问玉清:“酒宴怎么变书宴了?”
玉清笑答:“是槿蕊妙解九连环,正传授口诀呢。”
迟修泽端祥槿蕊良久,眉心微耸,“瘦了些,是不是家里的事累到了。”
“没有,可能是秋老虎整的,天太热,没睡好。”槿蕊浅声回道后就把头摆向玉清,她对迟修泽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一是云娘的话重重的点醒了她,二是逸君,信赖深深的逸君都负了她,连带着对其它男人都有疑心,当然包括迟修泽,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是以功名士途为重,到了名利和女人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是不是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前者。
槿蕊摆出不想说话的样子,迟修泽见她隐有心事、郁郁不乐也就不再多问,只为槿蕊简单引见了好友礼从觉,便选了她右手边的位置坐定,而礼从觉则坐在玉清的身旁,礼从觉见了玉清就掉了魂,竟没有认出槿蕊是那个马车上唱歌的姑娘。
当肥螃蟹伴着蟹八件摆上食案,槿蕊顿时傻了眼,荷叶形状的祥云三足盘中齐整摆放着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八样工具,均用白银打制,工艺考究,精巧玲珑,这玩意只听说过没见过,更不会使,玉清怎么不事先告诉是吃螃蟹,那她也能趁早做准备,大户人家文雅而潇洒的吃法都不知道该先拿哪件器具,先吃螃蟹的那个部分。
正在踌躇间,睚眦必报的玉纯逮到机会,惺惺作态的笑道:“槿蕊,怎么老是盯着螃蟹看,别客气,动手吃,光用眼睛可吃不了。”
席间又发出轻笑,玉纯可没连着吃闷亏,迟修泽在,她自然不敢拿玉清怎么样,不能惹玉清,就拿槿蕊开涮取乐,他可是从不管闲事。
槿蕊处之泰然,丝毫不觉难堪,浮笑应道:“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从没见过这些雅致的物件,更别提用了,今日是托了你们的福有幸得见。到了季节,家里有余钱时,偶尔也吃点螃蟹,当然比不得贵府的个硕体膘、膏肥脂满,却也是鲜美爽口,螃蟹蒸好后,都是我二哥帮我和我娘挖蟹黄、挑腿肉,我就是动动嘴皮子吃,我二哥高近八尺,胳膊比柳树干还要粗,力气可足了,只要两指这么轻轻对按,螯壳就碎了,再蘸上娘亲家乡的老陈醋,味道可香了,哥哥们见我最爱吃腿肉,都是把他们的份全都留给我。”说完,咂咂嘴,好像还能回味出鲜美,不用特意佯装,想起与逸君、槿淳相处的点点滴滴,当妹妹被宠被娇的幸福感暖融融的流溢于脸上,遮都遮不住。
槿蕊态度不卑不亢,语真清切,淡定温婉的让人再挑不出话柄,她也是半点不肯吃亏的主,存心在玉纯面前炫耀兄妹情,因为她慢慢瞧出来了,玉纯不仅仅是嫉妒玉清的美貌,更多是嫉妒玉清有哥哥疼爱照顾,因为她没有同母的兄弟,果然,玉纯的脸暗了下去,见她那样失落,槿蕊又些不忍,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迟修泽温语笑开眉,“把我的馋虫都勾上来了,有机会请我也尝尝你娘亲家的老陈醋。其实人生下来什么都不会,都是一点一点学起的,我教你用,简单的很。”迟修泽一件件,一步步细细教授,仿似旁若无人,先用锤将蟹壳敲松,再用斧掀开背壳和肚脐,“你瞧,壳背很容易就下来了,不难?”他是好老师,槿蕊也是聪明,不消一会就熟悉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吊诡,都把目光投向迟修泽的方向,看戏。
“不难,只是我的手劲小了些,钳子使不好。”槿蕊手劲没便对,连着两下都没把大螯剪下来,还使力和钳子较劲。
“慢慢来,不急。通常蟹壳要放在最后吃,如果蟹膏先吃了,再尝蟹脚的肉,其鲜美就会差上许多,所以最好的都放在最后吃。”迟修泽忽又想起一件儿时旧事,笑道:“记得我头次吃螃蟹只有三岁,手小力小,锤子没拿稳,跌落桌面砸碎了醋碟,溅了满头满脸醋汁,螃蟹没吃上一口,就被奶娘抱回屋换衣裳。”
玉清笑道:“哥怎么都没有和我说起过?”
迟修泽回道:“也是正好想起来,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槿蕊怎么也弄不下大螯,累得满额沁汗,索性扔了钳,喘了口气,“不吃了。”
“让我来。”迟修泽接过手,两下弄好,钩出雪白的蟹腿肉,夹进槿蕊的三足爵,加了醋和醮料,深情凝眸微笑:“只你要不嫌弃,以后蟹腿都由我来帮你钩肉。”
迟修泽话音未落,在场随及嗡嗡响起来,不少名嫒美姝芳心顿伤,她们暗暗爱慕迟修泽已久,当他站起身为槿蕊解围时,已经令她们意外,迟修泽从未正眼瞅过那位姑娘,不但温柔教授、小心献殷勤,这也罢了,现在又加了这句话,不就是等于当众告白,好几道幽伤怨毒的目光立即刷刷投向槿蕊,目焰灼灼,就有适才热情相请做客的两位,寒着脸把刚抄好的口诀揉烂踩在脚底,槿蕊犹如搁在火上烤,干笑了两声,“迟公子真爱说笑。”
“不是说好叫我甫华了吗,几天没见就忘了,年纪不大,忘性还不小。”迟修泽一面说,一面帮她取黄膏子,临了还补了一句,“我是当真的,我从不说笑。”
席间的嗡嗡声更大了,槿蕊食不知味,连头都不敢抬,如果目光能杀人,她将当场被五马分尸,无法,用眼神向玉清求救,玉清会意,正好她也不舒坦,因为屋里的男子多数盯着她猛瞧,玉清只说酒力不济,便领着槿蕊退了席。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逸君和槿蕊会在一起吗,我只能回答他们肯定会重逢的。
关于结局,我一直都还没有想好。
看书就像人生,不到最后不知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