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泥泞的荒草路 漫漫的长夜
牛家堡是个自然的小村子,就是有百十来步那么长的东西一条街,一共住了四十二户人家。现在有好几家因年景不好都搬走了,街的南侧住二十四家小户人家,也就是那些穷人,只有靠近村子的最东头的一家是大户,他的户主叫牛天来。有土地三百余亩,还有二百多只羊,三十多头牛,十二匹蒙古马,顾着三十多人的长工。严福昌他们爷儿四个,加上他们家的妇女到了忙时就去做一些短工,多少年来这爷儿四个都是给牛天来以扛长活和打短工为生。连接二三的这三年的大旱,不但牛天来没有收成,扛长活的也是一无所获,只能是在他们家的大伙房里混上一口饭吃而已。严福昌从今年的过完了年就在想,这年景不收成是一方面,这里还有搬出去的更深一层意思,长期的在这里住下去,他有着自然灾害的风险,还有人为的风险。这样下去我们这一伙子人可怎么办呀?在牛天来他们家我们还能干几天,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如果今年要是再不下雨不收成,他可能用不到秋后就得刷人了。现在罢在严福昌面前的这个事儿也是相当的棘手,家里的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出头的鸟,不管是什么事儿都得严福昌带头。这老三就是在家里那点能奈,要是在家谁也干不过他,在外面他什么也不是。在这里要是再住下去,他们肯定都得到外面去要饭吃了。听人们说往北走有一个地方挺好过的,土壮民肥水草丰美是个好地方。那个地方是牛振山说的,今天晚上我得去他的家好好的问一问,他是今年过年时,他去给他的三叔拜年时听说的。他的三叔家住在县城里,可能是知道的多呀。
严福昌到了晚上还真的就去了牛振山家,他正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吃饭。牛振山有四个孩子,两个姑娘大,大姑娘才十一岁,其它的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牛振山让严福昌坐在炕稍,同时也问候几句客套话,接着吃他们的饭。严福昌拿着他的大烟袋拧上一袋烟,随着牛振山他们吃着饭也就开门见山的说起话来,把话题引开之后,牛振山也就是一五一十的给他讲了上边所说的那些事儿,不过这回是说的更详细些,就连怎么走到哪里住都给严福昌说的明明白白。严福昌回到了家正好他的三个儿子还没有回家呢,都在他的家等着听他的消息。严福昌把在牛振山家听到的这些消息给这三个儿子又重说了一遍,这三个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好的路子,只能听他们的老爹说了算。这时他的大儿子严本德说话了,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好的招数了,就听你的了。我们现在张罗张罗就走吧,别再往后拖了,越往后拖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今天你们三个都在这儿,要是都同意我们就定下来,咱们就是搬家了。到那时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险,也不要怨天怨地的。你们三个都听明白了没有?严福昌这样的问他们三个人
我们也是没有其它的路了,我们就是跟着你走了。严本德和严本田还有严本成都是这样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都要有个心里准备吧。你们从明天起就开始收拾行装,该卖的就卖,该送人的就送人。哎!其实也没有啥,有啥呀!那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和家里的媳妇们也商量商量。严福昌说
严福昌(绰号叫严矬子)也就是一米五六的身高,国字脸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杆玉石嘴紫铜烟袋锅的大烟袋,他身着一件山东大粗布的黑大掛子,不笑不说话。牛家堡这个小村庄就是他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地方,要说这里住过了他们家里的多少代人,他们的祖祖辈辈谁也没有精确的统计过。近几年老天爷是滴雨未下连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旱灾,伙计们把种籽种到地里,到了秋后是颗粒无收,连续的三个年头过去了,伙计们都是入不浮出。本来就是不那么富足的伙计加上三年的欠收,家家都是吃了上顿也就不知道下一顿去哪里讨要去了。有的人家是冒懵的收拾收拾就投向了远方的亲友,有的人家是走投无路,携带家眷老小一边走一边的乞讨,更不知道能刮住到何处?
那是一九四三年初夏的一个晚上,严福昌把他的三个儿子,大儿子严本德,二儿子严本田,三儿子严本成,还有他大儿子的大舅哥王国全都叫到了他的那个简陋不堪的小马架子里(就是小的不在小,破的也不在破的一个小房子,那时人家都是穷,住这样的房子的人多的太多)还有家里的女人们也都来了,严福昌的媳妇韩桂花,她是比严矬子高了不少,大儿子的媳妇王素兰、二儿子媳妇毛秀玉、三儿子媳妇唐三丫。她们一个人搬了一个大凳子,坐在那大炕沿的边下。
以前我们也都商量过了,这次把你们找来也是最后的一次敲定咱们走的日程,我们都说一说我们哪一天走合适。严福昌这样的问他们
那屋子里的是乌烟瘴气,浓烟弥漫。没有人在说话,只有他们哥仨坐在那大炕上一袋接一袋的抽着大汗烟。都在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这个当家人也就是他们的老爹在说,都不说话更好像有很多的愁事儿在心一样。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死了,我们全家的粮食也就是能够吃个十来天的,还得省着吃。不是有一句俗语说的好吗!人挪为活,树挪得死。严福昌又是说
这韩桂花和王素兰蹲在那漆黑的灶台跟前给他们烧着水喝,一把一把的往那灶火里填着那毛草柴火。
我们明天就做准备,后天的天一放亮就起程。我还得这么说,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不想走的也可以,你们自己就找自己的路子,你们看怎么样?严福是继续的说
无伦如何我们家是跟着你们走了,我们到哪里都是没有任何的亲友,出去闯一闯还兴许能活下来,在这里等下去就是一个死。王国全是第一个开始这样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时那几个人也都在议论上了,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了,说好的说坏的人各占一半吧。
我们也是没有地方去的,我们是跟着老爹老妈一起走了,你们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虽然我们家有两个小孩子,他们都能走了,也不能因为他们耽误咱们的行程。我的儿子严宝胜都十三了,还能帮助我们干点小活,就是姑娘严双双有点小才五岁,自己也能走一多半的路了。她要是走不动时,我们两个人轮班的背着走。我们保证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可能有怨言的。严本德这样表着决心
那哥俩儿也是没有啥说的,也就直接的说了,你们走我们就跟着。老二和老三也都表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也没任何的怨言。
水也都烧开了,谁要是喝水我给你们舀水。王素兰说
上两碗吧,今天晚上的咸菜吃多了,还真是有点渴呢!严本田园说
王素兰先把黑驴蹄子二大碗一个人的前面放上一个,她又拿着大水瓢给他们一个人的碗里倒上一碗开水。
就这样把出去闯荡的事就是很容易的定了下来,那你们就各自的回家做准备去吧。该拿的就拿,能不要的就不拿了,我们没有车也没有辆的,唯有的一辆车,那就是我们家的那辆木制的独轮车了,不过它也叫车呀。我们还有点玉米面子,把这些玉米面都做成干粮,还有两床破棉被,总之我们是轻装的上路。严福昌说
牛家堡这块热土,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真是有些难舍难分呢,我们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王素兰说
是啊,还有几家好邻居,我也得去那里坐坐,这一说走我的心还是热乎燎的。毛秀玉哭的两眼跟桃似的说的这番话。
这都是不争气的老天爷给逼的,要是好好的我们能走吗?唐三丫说
说着说着还有几家没有走的老邻居也来看她们,几个人见面没等说话呢,那眼泪就先流下来了。刚才听孩子说的,这真是说走就走了。多少年的老邻居郅莲英一边哭着一边说,哎!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要是有一点法子也不能让你们走。我们的这几家邻居都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红过脸就像是亲姐姐一样。郅莲英甩了一把大鼻子接着说,姐姐你们到那里要是有头续,都稳定了,给我们也稍回一个信来我们说不定也去呢。王素兰说没有问题,一但我们有了头续就给你们稍信儿,你们就去吧。其它的邻居们也都在用那恋恋不舍的语言相互的道别着,毕竟是热土难离友情难别吗!在这穷的不能再穷的小山村里,乡亲们没有什么道别的酒宴,也没有送别的茶会,只是和邻居们烧上一锅开水,哥儿几个席地而坐,喝着大碗的白开水,说的道别的话语儿,这正是开水一碗儿也有情。
邻居牛占林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他说老哥真是没有什么给你的,我这还有一把老蛤蟆头给你拿上,在路上熏个蚊子什么的,管事呀(蛤蟆头就是一种非常有劲的叶子烟)!你们到那里都弄好了,扎下根儿别忘了我们。牛占林说
咱们都是在一起光着腚长大的,我不能忘了你们,只要是比咱们这好,我就给你们稍信儿。不过我们这一去也是不知道是啥样子,我的心里也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必定是两眼墨黑呀,冒懵的去的。严福昌说
我也听别人说起过,你们要去的那地方的一些事儿,那里真是土壮民肥水草丰美,汗涝保收的好地方。牛占林说
真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我到了年午更时得朝南天门磕三个响头,真要是到了那时候我就给你稍信儿,就怕是不这样呀!严福昌说
走吧!这个地方是十年九旱,兎子都不在这拉屎,你们去了稍个准确的地址的口信儿我们也去,我就是没有你的这个胆子,也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凶险。牛占林说
过年时我回来咱们老哥俩还得整几盅呢!今年过年时就得我自己在那里喝酒了,我后年一定想办法把你们弄去。严福昌说
我是一定去的,也是铁了心的,那些年不管是挣着钱还是没有挣着钱,我们是年年过年时都在一起喝个痛快,争取后年过年时我去陪你喝酒。老哥呀时间也是不早了,你们明天还得赶路,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再见面在说吧,祝你们一路顺利!旗开得胜!牛占林说
严福昌话别了那些老邻旧居,在这边又重新的定一下明天的出发时间。各自的都回到自己的那个希陋八淌的小马架子里过上一夜,明天这个小马架子就规属别人了(因为已经都买给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