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心是我心
巫溪看我不为所动,又道:“你可知,你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啊……真的?”
巫溪看我不信,道:“反正你相好死了,你大概也不愿独活,就算我诓了你,不也是帮你解脱?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这……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我看一眼已经死去的赵离,他一贯清秀的脸上污血变成了黑褐色,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只要我一唤他他便会醒来,就像每个清晨他在我身边,我说赵离,我要喝水,他便起来自床头拧过茶壶给我倒。
我找了些水擦去他脸上的污痕,再静静看着他,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前我总觉这个世间熙攘嘈杂,如果我和赵离能找一个清静干净的地方隐居,我要为他生一群孩子,陪他看日出日落,陪他看万里河山。
我抬头看一眼天空,遍地积雪衬的蓝天更蓝,我喜欢雪,干净,冰清玉洁。
我问巫溪,此处叫做何地?
他脸色很伤感,道:“你且唤它末地吧!”
“为何?”
“此处从前是个小国,大概有几百人的小国,距中土一万里,距西方一万里,几万年前一场瘟疫,国中人都死了,这里便荒芜成了如今你见着的这般模样,我一直唤它末地,最后的乐土,也是最后的希望。”
我道:“你准备好了就动手吧!不管他能不能活,这个都给你。”
我把彼岸花玉佩递给他,他不接,拿出一把如弦月的弯刀在火堆上反复烤着。
我的前世梦境里并无这些事,我只梦到过赵离来抢亲,带着我逃去榣山认识了太子长琴,可我知道我一定死了,如果我没死,我便不会投胎转世,在宝华寺又认识了赵离。
我也知道我不论做什么赵离和我后来经历的事都不会改变,可我见不得他这样,见不得前世的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刀入胸口,并不觉有多痛,只是感觉温度在身体上消失,生命随着那些鲜红的液体在流逝,“原来仙也会死!”我苦涩的笑了一下。
巫溪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有点犹豫,许是后悔。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阴柔的男子,脸色苍白,或许他曾经有过不为人知的故事,我记得谁说过的,一个人执着,是因为有他不得不执着的理由。
我道:“如果你现在停手了,我会把手伸到自己胸膛里把心挖出来给他换上,他若生,我的灵魂还有个寄托,他若死,我便飞灰烟灭羽化在这天地间,这是我的执念,你可明白?!”
他不再犹豫,当那颗心被他捧在手上的时候,果然有七个窍,“我心眼还真是多!”
他把心给赵离换上后又来给我止血。
做仙还是好的,心都没了也不会倒地就死。
血流了一地,赵离的,我的,汇成一条直线纠缠在一起向外流去,君心是我心,不负相思意,赵离,以后你就带着我的心好好活着,我会在阴冥等你,再见了。
巫溪对我道:“他还需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只是那时你恐怕……”
“我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我用了百年修为给你吊着,你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哦!原来不是因为我是仙才没有马上死去。
“你是个好人,这玉佩你拿去吧!可否你先出去?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个时辰?”
巫溪还是没有接玉佩,脸有愧色和不忍,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我躺在赵离的边上侧头看着他,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赵离,再见了。
就这样靠在他肩上,就像在榣山的那一个月,我和他坐在千拂花树下,不说话,却知道对方的心是满的,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
心,对了,我没有心,阿狸在榣山见到我的第一眼,他说“你的心呢?”
梦里,我问清影,“为何有江夏王,没有明月公主?”
是心,前世我一定给赵离换了心,我的心给了赵离,从此我便没了心。
如果前世我是换心以后死了,那去和亲的是谁?平宁,肯定是平宁,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鄂妃所出,可她只有12岁,作孽呀!
我急急忙忙站起来,跑出去找巫溪,他也正急急忙忙跑进来,两人撞了一头,“你听我说,你现在施法送我回中土,我有很急的事情。”
“你先听我说,你不一定会死,因为我在外面的雪地里看到一株刚刚破土的植物,末地没有任何生命,你或许……”
我急道:“先不要去管那些了,你现在马上送我回去,其他的以后再说,如果再不去,我妹妹就死了。”
他还待说什么,被我拖拽着出去,我指着太阳投在地上的阴影对他道:“我的妹妹因我逃婚被嫁去了辽国,这个时辰她已经到淮水了,如果我再晚一步,她的一生就毁了。”
“辽国?你说的可是女真部?”
我道:“是!”
巫溪突然咬牙切齿,病态的脸上一股恨意道:“我这就送你去,这小子我先帮你看着,以免拖累了你,你去了狠狠的杀,用你的先天神力,最好杀的人尽灭绝,寸草不生!”
我被一股腥风裹着,片刻后已是千里之外,不多时就到了中土,来得正是时候,送亲的队伍敲敲打打正至淮水。
我打晕了一个丫鬟换了她的衣服,悄悄混进队伍,看到我的丫鬟红昭捧着个钵盂,靠近她悄悄唤了她一声。
她一听声音是我,嘴巴大张着,很是激动,好在还算机灵,只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硬生生把惊呼压了回去,我道:“鱼你可放了?”
“没呢!队伍一直在走,奴婢还没寻着机会,公主您回来太好了。”
突然送亲太监喊了停,队伍停了下来,公主跪别母国,小小的身体被大红盖头罩着,看不见脸,我却知道那就是平宁。
我乘这机会把清影放回河里,她看到我亦是激动,连连吐着泡泡。
我自腰间拔下赵离送的匕首,摸了摸心口,方才我换衣服是见着疤痕处长了一块莲花胎记,冰冰凉凉,不似平时一般温热。
我整了一下衣装,把面上的轻纱往上拉了拉,阴恻恻一笑,辽王,前世你把我害得好苦,今日我若嫁过去,定叫你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我决定去把平阳替下来,死之前先杀了辽王。
我小心走进轿子,听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正轻轻哭泣,似怕人听见,压得很低,果然是平宁。
我闪身进去轿内,蒙着她的嘴道:“别哭,我是七姐,现在你换了我的衣服赶快下去,我让丫鬟带你先逃!”
她抬头,惊喜的看着我,如一只受伤的小鹿见着了族群。
平阳,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是你替了我嫁去辽地,如今我这般做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你的命运,可做了终究是让你免受了这番苦。
我给她换好衣服,红昭扶她下了轿子,我看着她二人道:“你们逃去相府外的河边,找一只会说话的老龟,她会帮你们。从此你改名平阳,你改名红绣,再不能以真姓名出现在人前,记得,防着官兵一些。”
二人红着眼和我道了别,我穿着大红嫁衣安坐轿内。
黄昏将至,残阳照着淮水,薄冰折射光芒成了金色,队伍缓缓移动,钟乐声起。
邪风骤起,大红盖头上的流苏左右摇摆,“嘚嘚”的马蹄声又快又急,“赵离!”
巫溪这个王八蛋,他不是答应我赵离醒了后拖住赵离的吗!
风声里夾杂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仙子呀!那小子不是善茬,他自醒了后身体里突然觉醒了一股神秘力量,差点就把我打死了,真不是我不仗义,不说了,大难将至,我先逃了。”
“风来!”
“缚龙破天”
“我在前线出生入死,你们送我的女人去和亲?你们都该死!”
“小姑娘,你见着我走丢的鱼了吗?”
我指了指淮水。
一道金光闪过,阿狸把清影收进袍袖里。
黑袍僧的脸隐在雾里:“无心人,跟我走吧!”
赵离抱着我落在榣山,阿狸看一眼黑袍僧,抱怨道:“你怎的把他们带回我这里来了!”
黑袍僧对我道:“仙子你给他换了心,也把自己的先天神力给了他一半,他曾被神诅咒永世为恶,此时如果他的神力全部觉醒,无人能控制住他,我先带他回去封印,再助他固本守心,如何?”
我点头,黑袍僧带着赵离消失不见。
我看着阿狸和清影情根日渐深种,他给她讲经,温言款语,初时我还想或许我阻止他们相见,便不会有后来的那般劫难,自从赵离来抢亲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不管我做什么,发生了的就不会再改变,而我能做的只有等,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日天色很好,我又忘了,榣山千日一貌,没有好或不好。
我和清影坐在千拂花树下,阳光斑驳的洒在天河里,算算日子,距离清影被囚只有半月了。
她浑然不知半月后的那场劫难,依旧每日欢快明媚,我写了一张纸条装在锦囊里给她,让她半月后打开。
香气起,鼓乐喧天,打头的是风雷电,火的位置原本是阿狸,此时被一个肃面阔脸的壮汉占了,那汉子手托昊天塔,却是天王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