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下(倒V)
()“谢皇上赏赐。”无奈之下接了碗儿,指尖一寸寸的抠着碗沿上刻得半开的芙蓉花,脑袋里一团乱麻。
“你额娘也最是喜欢吃元宵,自己也很会做。朕以前常称赞她手巧。如今这个厨子,做的倒有几分相似,你尝尝。”康熙的话像是安慰,但更像暗示。胤祥无法确定这里面的意思,总之是打定主意不能吃了,心头一横,理由还没想好之前,已把碗重新搁回李德全托着的盘子里。
康熙扭头看着他,胤祥跪下磕了头,痛声道:“皇阿玛,儿臣有罪!请阿玛屏退左右,儿臣有话要说。”
康熙挥挥手,太监宫女鱼贯而出,李德全放了元宵在那张梨花案上,蹑手蹑脚的带上门候在外头。
“。”
就众人离开的那么一会儿,胤祥心中急急编出一套说辞,也不管有没有用,拖得眼下再说。因惶恐道:“额娘入陵前,儿臣发现她······她的嘴唇是紫的,只怕是······中毒而亡的。”
胤祥低着头,不敢明目张胆的抬起来打量,只好略略一抬眼皮子,却瞧康熙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心中立刻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还没来得及细细推敲,听得康熙低低问:“怎么现在才报?”
“因为······因为儿臣不敢呐!”胤祥猛的抬起头,低低呜咽道:“皇阿玛,您能理解儿子的害怕么?自肖·····自小便被哥哥们欺负,若不是四哥护着······阿玛,额娘陡然去世,我······我······”胤祥猛的扑到康熙脚边,无声泪下:“皇阿玛,儿知道您不但是阿玛,还是大清国的皇帝,您心系天下苍生······儿子明白圣人不仁,可儿臣多么想只生在平凡人家,承欢膝下。因为,阿玛有很多的臣民子女,但儿臣只有您一个阿玛,心里千万的尊重和仰慕都只能给您······阿玛,您可以说儿臣胸无大志,但是儿臣只愿做一个闲散阿哥,只愿陪着阿玛,真的什么都不想······”
康熙不为所动,冷冷瞧着,半响见胤祥兀自抽噎,冷然问:“你说的这些和你额娘有什么关系?”
胤祥一怔,半响,苦笑着看着康熙长叹:“儿臣若是上报,阿玛若要为儿臣做主,下令彻查,宫里闹得人仰马翻······但又能怎么样?阿玛,额娘在冷冰冰的启祥宫里等了您八年,去世了······何必再扰她呢?”
“哦?”康熙冷哼:“这么说,你是怪朕了?”
“不。”胤祥面容有些凄然:“额娘曾和儿臣说过,她这一生从来不悔······阿玛,您当初要是彻查,只怕宫里嚼舌根的话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当年中秋宴,十哥也因为这事儿大闹一长·····儿臣害怕啊!阿玛,若是上报了额娘的死因,十三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天家颜面抛开不谈,单单只是素来亲近的太子和四哥必会受到牵连,额娘若有知也不会安心······阿玛,十三已经失去了额娘,怎么能够忍心再眼睁睁的因为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失去您的的信任!”胤祥语气骤然变得如同寒风里备受摧残的花,抖索着抵抗着,“阿玛,儿臣究竟做错什么······既然生养了我,为何又这样待我?!”若是前面的话有做戏的成分,那最后这句却是纯粹有感而发。私生子这一身份,倒底纠缠了他两世!
康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面前跪着的十三,声音和缓不少,问:“难为你顾全这么多。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胤祥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四哥。”
“嗯。”康熙想了一会儿,又问:“他要是泄出去怎么办?”胤祥心里一阵发颤,忙道:“他不会的。”
“为何?”
“他答应过儿臣不说。四哥答应过的事儿,从来没有不做到的。”
康熙看着他,他的十三阿哥。一双含泪桃花眼映在脸上,两颊如同胭脂撞进香粉里,一颗泪珠子颤颤巍巍的顺着浓密的眼睫毛滚下,划过脸庞,挂在下颚,“嗒”的一声,好像滴在他的心里。
“你还是长不大。还这么爱哭,哪里有个十六岁的样子?”康熙笑着伸出拇指轻轻的为他擦去泪痕,又不解恨一般狠狠的捏了两颊还未消退的婴儿肥,胤祥吃痛,不敢躲,闷闷的哼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脸颊上有肉,且质感细腻像是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的QQ糖,最是好捏。胤禛闲着没事或是教他写字下棋等等一切有可能的机会,总是会捏捏他的脸。
唉,果然是父子,没想到恶趣味也是会遗传的。
“怎么还这么笨!”康熙指尖又捏了一下,或许是良好的手感让他脸色稍霁,“当年你打碎朕的花瓶那小太监不是也保证死都不说去么?结果呢,要不是老四在养心殿外头跪了一下午,死命的强调你年幼······你哪里是年幼,你分明是傻!傻也就算了,还认死路,一条道走到黑,拉都拉不住。”
胤祥不敢吭气,乖乖的做低小状。也不知是不是他今晚的话触动了那根康熙的情肠,听他骤然叹道:“十三,朕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朕问你,你是不是常去一个叫云锦阁的地方?”
“是。”
“那么,你每次去都是找钱拭眉?”
“······是。”
“你知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
“······不知。”
“放屁!”康熙态度大改立时朝着十三摔了一个茶碗,茶水劈头盖脸的淋下来,“他是前明朱三太子朱慈炯的余孽!”又是一声冷哼:“钱拭眉招的都比你快。”
胤祥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双眼,康熙又是一声冷哼:“要不是老八进宫见朕,说他愿意娶郭络罗氏,只因你现下心性未定只怕被烟火女子迷了去,朕下令一查,哼,倒是个很厉害的烟花女子!”
“皇阿玛······”
“你好大的胆子!”康熙一脚踹在十三肚子上,哼道:“说,倒底谁教你的曲子。”
胤祥素来和钱拭眉深交,眼下肯定或许被抓是真,供出朱鸿玉虽不能肯定,但绝不会有仓津更不可能供出自己,要知道土谢图还指望他呢。心头一定,哭道:“阿玛,儿臣句句属实,绝无虚言。钱拭眉乃奇女子,儿臣倾慕她的才艺,求她教了儿臣萧曲。儿臣怕阿玛怪罪,因而不敢如实禀告。至于她许配之人······儿臣只当她烟花出身,断然不知朱鸿玉此人。求皇上明鉴!”
康熙脸上敷上一层薄霜,狠狠的,盯着胤祥的骨头端详。带着倒刺一般的眼神,来回逡巡几遍,也够胤祥汗毛倒数,自立难安。
终于,康熙长叹一声,亲自将胤祥扶起来,道:“朕知道你不懂。你也该历练历练,也省的别人说风就是雨。也罢,既然你不知道朱鸿玉这人,正好,你负责办了这案子······这条漏网之鱼,偷了这么些年,也该够了。”
“······阿玛!”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个钱拭眉你要用得到她朕就把她放回去。不过那个云锦阁趁此机会散了,人就住你的府上,好生看管着。行了。朕乏了,你谢恩回去。”康熙挥挥手,打发胤祥离开。又扬声喊了李德全进来,这才想起来那碗搁在梨花案上的元宵,冲李德全吩咐道:“明儿让御膳房做几碟玫瑰茯苓糕送去十三阿哥府上,玫瑰别跟那元宵似地搁了厚厚一层。朕瞧着都嫌腻了。”
李德全应了声,打发小太监送胤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