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初樱之信
虽然妖狐曾经在自己的式神录中也是上过六星并被寄予厚望过的,但是毕竟只是游戏中,存在于此世此时的妖狐,不过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妖怪而已。
安玖深呼吸了几口气,将两把刀收到鞘中,之后应该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金鱼姬这次遇到危险,应该给了她一点教训,这个充满妖怪的世界还是很危险的。即使是在受到了大佬庇护的情况下,也没有绝对的安全。
就像羽辉老头也算不到彼岸花一样,安安稳稳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贺茂正清,如今也消失在了彼岸花复苏的前奏中。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了海面,溅起的水花在浪潮的面前,也一如其在高山上的微不足道。
魑魅魍魉的世界,永远没有平庸者的舞台。或许平庸者们会有动人惊心的故事,却永远也不会为大众所知——每日光是活着都已经十分艰难的人们,是很难记得更多的东西的。于是这些故事只能够淹没在夜夜响起的呼声,与门外呼啸的风声中。
安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是那石子中的一员,在百鬼浪潮中溅起或大或小的水花,在时代的长河流影中映下自己眼眸的色彩。
至少目前,生活依然安稳,即使彼岸花的威胁似乎近在眉睫。
安玖回头,已经苏醒的金鱼姬趴在大金鱼的背上,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河童被发了好人卡,早早地离去了,鲤鱼精挥手告别新交的朋友。走在微潮的泥土小路上,安玖与自己的式神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沿着京都大道,寮内的阴阳师们依然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商人们依然热情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庭院外的邮箱中依然有莫名其妙出现的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如同虚幻一般的“游戏奖励”,仿佛是在鼓励自己在这边接着活下去一般。
一切好像都没变,除了偶然会有急切的阴阳师快步走过,直到一两句低声的责备将他的脚步放缓。
安玖躺在干燥的木地板上,茶壶依然发出着咕嘟咕嘟的声音。
在尖锐的开水声响起之前,安玖只想先放空自己一下,好好整理一下自己自从来到此世之后的感受。
它一如游戏中的光怪陆离,却也显得真实无比。
走在大街上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似乎都有着自己每日的生活作息,安玖真切地体会到,逢魔之时中的荒骷髅不再是一个300人就能够在嬉笑聊天之间就能够击倒并讨论一下输出高低的集结boss。
城外有个老妇人,头发花白。
她埋葬了死于死者之刃的儿子,然后走进了深山,再也没有回头。那座土坟简陋无比,只插了一根荆棘枝条作为标示——或许这是老妇人唯一可以留给死去孩子的纪念,一根足以拢紧头发的木簪。
很多人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失踪的案件越来越多,寮府几乎处理不过来。
无数的阴阳师近日在城内城外忙碌着,安玖因为要与北方寮使者雨宫林道北上而得以免除这种繁杂的工作。平日见面间还能笑谈几句的阴阳师们最近都抿着嘴,步履不急,却也显得来去匆匆。
唯有安玖,打着伞站在落雨的庭院中,看着他们身着蓑衣木屐,在门前无数次走过,点一点头就算是行礼致意,留下枯草一般的背影在朦胧的细丝中摇摆。
好像一如游戏中的庭院般,晴明只需要站在庭院中。
而当你变成晴明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手机屏幕外的玩家,而是来来回回,形形色色的人群。身后的小路通往町中,那里不全是好友列表中的一个个白发阴阳师或是红衣少女,而是一群群脸上带着表情,声音或急或缓的大大小小的人们。
而当一股沉默而又压抑的感觉突然来袭,你会不由自主地站在庭院中,目送那群人远去,又归来。
安玖觉得会喝酒是一种非常合宜的技能,高兴时可以喝,悲伤时可以醉,压抑时可以发泄,烦闷时可以解愁,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他不会喝酒。
枯坐在廊下。
金鱼姬最近有些苦恼,玖琉璃似乎是因为她不听劝而生气了,最近也没有理她,更是连阻止她偷酒葫芦的半分行为都没有了——以前这算是金鱼姬与玖琉璃斗智斗勇中的一部分,也是快乐的来源之一。
只是如今酒葫芦轻松到手了,明明比往日更轻松,是足以庆祝的大胜,却没有往日快乐。
将酒葫芦放在安玖手边,金鱼姬带点畏缩地看向沉默无言的安玖,考虑是否要将情况给温泉池里的两只说一说。
玖琉璃的双目平日总是一眼能够看穿,像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般——如今这双眼凝望着丝丝缕缕的庭院外——那里原本是一段街景,穿插的小路间能够隐约看到彼端城墙的轮廓,明月总是从墙楼的一侧升起。
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只是单纯地看着就足矣。
玖琉璃成佛了?
金鱼姬计算了一下此时打扰玖琉璃的成本,虽然有了金鱼先生但是玖琉璃的战斗力着实恐怖,都打败了那个变态狐狸,考虑到敌我双方实力对比,金鱼姬决定——还是回暖池青苑那边跟两只式神说一下,说不定那两只就有办法呢?
安玖收回视线,右手边碰到一个圆滑的弧状物体。
淡黄色的酒葫芦滴溜溜地打着转,小偷不见踪影。
安玖拔开葫芦口的酒塞,仰头喝了一口灵酒。
并不怎么烈,酒香也很浓,比清酒好喝很多。
喝着喝着,他感觉有些难受。明明好像在这世间有很多朋友,却感觉自己孤独得如同一位局外人。
没有在意的时候,局外人是一种超然,一种优越,一种充满把握算计一切的自信;
在意之后,局外人却变成了疏离,孤单,与现在的所有割裂开的别扭。
邮箱处闪起了幽幽的蓝光,如同狐妖的鬼火在庭院口闪烁。
安玖拉开木质的邮箱门,将其中的一封信封泛黄的信件取了出来。
这像是一封年代久远才初次抵达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