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浮生万般苦,真心两不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浮生万般苦,真心两不移

他爱她,敬她,自然也信得过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此等着她,唯有离她近一些心里才能安慰些许。

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身旁的绿叶之上,又滑落在土壤之中,手背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疼,宋忘尘却根本无暇顾及,冷冽的目光痴定的盯着洞口处,寻思着是否要跟上前去。

犹豫再三,却还是决定就此守候,既然信她,便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事宜,陪护不打扰便是最好的抉择。

季暖伸手碰触着洞壁上的莹石,笑如桃花映面,时光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她初次踏入这里的那一刻,盯着那富丽堂皇的石壁,心里想的是这么多莹石和夜明珠,飞羽哥哥究竟是怎么镶嵌到洞壁之上的。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啼哭声,将季暖所有的好心情打乱,她慌乱的甩开飞羽哥哥的手,寻声疾奔而去。

夜狸在自己的寝殿中,轻轻摇晃小若雨来回踱步,奈何怀中那小怪兽软硬不吃,她好言相劝也哭,威胁恐吓更是哭得愈发凄楚可怜,扰得她心烦意乱,几次三番想将怀中的小怪兽给丢出去,但最终也没忍心真的放任她不管,只是忙乱到神色疲倦,香汗淋漓。

“若雨、若雨……妹妹、把她给我,我来抱她好不好?”季暖立定在夜狸对面三尺处,急切的注视着她,纤瘦的身子也因跑得太急,喘息不定而微微颤栗。

她没敢上前,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恼了妹妹,她要是情急之下再做出什么事,自己就真的来不及阻止了。

夜狸的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到了追上前的飞羽哥哥身上,见他点头,又垂眸看了眼怀中闹人的小怪兽,摇头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将小若雨塞入姐姐怀中,又环着飞羽哥哥的手臂悄悄打量着小怪兽的动静,就好似刚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般,紧蹙的秀眉骤然舒缓,甚至还夸张的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你呀!”飞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言语间满是宠溺。

季暖摸了摸包裹着小若雨的襁褓,便知道了她大哭的原因,她急着问二人要来了温水,娴熟的为小若雨泡了个温水浴,而后又从乾坤袋中拿出时刻准备着的衣物,替小若雨换上。

小若雨早已停止了哭闹,此刻正对着她咧嘴扬笑。

“这就……哄好了?”夜狸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简直不敢置信,刚才那撒泼哭闹,比千年前的自己还要闹人的小怪兽,洗个澡就变得这般听话了。

原来,那小怪兽也会笑啊!

她情不自禁的牵起小若雨的小手,如樱粉唇也随着小人儿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她又慌乱的抽回了手,侧身不愿再看小若雨一眼。

自修炼成人后,她好似已经忘记了该怎样笑,唯一笑过的一次,便是从那群虚妄小人手中救出姐姐的时刻,即便后来寻到了飞羽哥哥,她也整日提心吊胆,害怕飞羽哥哥会与姐姐彻底决裂,清冷的小脸上从未有过一丝笑意。

但今日不知怎的,见到那小怪兽笑时,她会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愉悦,会有种想要再抱抱她的冲动。

季暖拉着她的手,待她转身面向自己时,又抬眸看了眼飞羽哥哥,浅笑道:“妹妹、她叫若雨,是江雨和俞漫的女儿,是我和相公心之所念,意之所向,也是我们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你还记得千年前,我最后一次回灵溪时的情形吗?”

夜狸点头,她又接着言:“那时我因灵力衰竭变得如一个白发老妪一般,是因为我有了凌承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江雨,是若雨的父亲。

后来,父王剥离了自己一半的妖丹救了我,他也因此舍弃了一身修为,灵溪的屏障也就难以维持了。

暮寒带人攻入灵溪后,凌承便与父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他或许不该因为忧心我的安危,而丢下父王一人,至使父王惨死当场,狐族也因此被那些人尽数绞杀,但细细想来,那始作俑者其实是我。

在怀着江雨半个月时,他便开始吸食我的灵力和精元,我能料定他是非人,非妖,也非魔的存在。

凌承发现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后,也曾三番两次为了救我,想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儿,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制止了他,即有缘母子一场,无论他是凡人也好,妖魔也罢,我都坚持己见非要将他生下,这才给了暮寒可乘之机,导致了狐族的覆灭。

凌承为了护我,将我与凤姨一起收入了乾坤画中,而我再次生命垂危时,是凤姨以真凤之血为我续命,这才让我在生命的尽头还能诞下了江雨。

只是,凌承也在那场恶战中丢了性命,他以为我还活着,便剥丹为印,封印了乾坤画,江雨也因此在乾坤画中待了一千年,他从出生时便活在了仇恨当中,走出乾坤画时想到的也只有复仇。

初次见他是在暮溪招新试灵时,他面容儒雅谦逊有礼,一袭金色华服的身影显现在灵镜上时,脸上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或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从那时起,我便觉得他格外亲切……”

季暖笑着将自己与江雨相处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二人,从一开始的心生好感,到后来的心生猜忌,以及他为了复仇,对自己和宋忘尘做下的恶,还有联合魔族对暮溪及百门犯下的杀孽悉数告知。就连自己为宋忘尘换眼,江雨自焚化作自己双眼之事也未作隐瞒,随后又将自己在冥界那一千年中的恩怨是非娓娓道出,最后总结道:

“暮寒虽在千年前灭了整个狐族,但妹妹你可知,在他轮回的那十七世里,其中有三世都是被你杀死的,年纪最轻的那世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束发少年,即便是因果循环也时候该放下了。

这一世,暮寒放下了对妖魔的执恨,变成了一个女子,却依旧没能逃得过因果循环,与江雨有着千丝万缕的爱恨情仇,而小若雨的到来便是所有罪孽的结束,是象征着人妖和睦的美好开始。

如今仙门中人已摒弃了对妖魔的成见,也在努力尝试着接纳妖魔,所以这种时候,你们能不能不要挑起人妖两族的斗争。

我曾在暮溪待了一年多,师姐,唐肆言,子间师兄,墨阳师兄,还有暮溪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他们都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想护着他们,不想让江雨的悲剧再次重现,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言尽于此,她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捂嘴痛哭起来,将近两个时辰叙述,使她的哭声显得格外沙哑无力。

夜狸轻拍着她的肩,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一千年孤苦无依,可与姐姐在冥界的那一千年比起来,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姐姐千年前受的罪,以及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所遭受的苦厄,还有他一家三口的相见不识自相残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姐姐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季暖就势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眸中的清泪如泛滥的洪水决堤而出,她花了四个月埋藏在心中的苦痛,却在这一刻层层剥开,这种将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的疼,远比一箭穿心之痛疼上千百倍,但若是能因此阻止妹妹与飞羽哥哥犯错,她甘心情愿!

飞羽注视着相依而泣的姐妹二人,眼眶早已一片润湿,他转身缓步行出寝殿,行至金座上坐立,单手扶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

他曾以为对灵儿种下恶咒之术,便能让她与凌承永无再见之日,可再狠毒的咒术,再难熬的苦厄,也挡不住灵儿那颗执着的心。

一千年,她在冥界等了凌承一千年,却因仇人投胎转世变成女子而放下对凌承的执念,也随之转世为人,在她都已决定永世忘记凌承的时候,他二人却又再次碰面了,岂知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世他二人未了之情,缘定再续此生。

这一刻,飞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从来都不是输给了凌承,而是败给了灵儿。

这四个月来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到此为止,若非人妖两族千万年来都站在水火不容的对立面,即便狐王剥离半颗妖丹救下灵儿,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狐族也不会灭亡,灵儿一家人也不会有今生自相残杀的一幕幕发生。

罢了,灵儿等了一千多年才盼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历经磨难才与凌承有了朝夕相伴的机会,他又怎会让她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小若雨又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瘪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哇哇大哭。

夜狸盯着小怪兽的举动,急急道:“姐姐、她是不是又要洗澡了。”如是言着,便要转身去寻热水。

季暖立马破涕为笑,道“她这是饿了,你帮我去买些牛羊奶过来,我喂给她喝。”

“哦!”夜狸应了一声,便化作白光消失在了寝殿,不消片刻,又拿着装有鲜奶的水晶瓶回来了。

“这么快,哪儿来的呀?”季暖微微诧异,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说来也怪,我刚出去就在岩石上发现了这个,连小勺子都有呢!”她扬着手中的小汤匙,同样疑惑不已。

季暖笑而不语,随后又十分娴熟的将水晶瓶中的鲜奶倒入玉碗之中,一勺一勺的喂给小若雨喝。

她知道这是宋忘尘送来的,他总能在小若雨需要进食时,提前备好温热的鲜奶,还有那小汤匙,是他精心打磨光滑,给小若雨专用的。

宋忘尘就在苍山之巅,却并未闯入羽殿,这是源于他二人之间的互敬互爱,纵使浮生万般苦,他二人也能真心不相移。

夜狸则好奇的盯着小怪兽吧嗒着小嘴喝奶的模样,她疑惑,这样一个爱哭爱闹的小怪兽,姐姐究竟是怎么将她的脾性拿捏得一清二楚的。

季暖将小若雨喂饱后,又轻抚着她的后背,没多久就哄着她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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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两世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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