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竞芳汉宫月――外戚

春华竞芳汉宫月――外戚

“既然夫人抱病在身,臣妾便不多打扰。”我实在不想继续打哑谜。

他跟着我站起,从后面环住我的腰,“陛下…”

低头只见他一阵摸索,“爱妃的腰带掉了坠子。”

我摸着有些发热的脸颊,微微走神。

尹夫人忽然将我叫住,妩媚道,“西域贡品果然奇效,李美人脸上的伤疤淡的几乎无痕,当真是倾国倾城。”

刘彻连玉华膏的事情也告诉她么?我讪讪地笑了笑,“臣妾告退。”

“李美人身上的香气很是好闻呢。”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躺下休息,别乱动。”身后隐隐传来刘彻略带关切的话语。

走出明华殿,心里莫名地赌气,又隐隐失望,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伪装,何况刘彻天天来陪她,该不会假。

回猗兰殿路上,却碰到卫青正在宣室殿外巡视,而他身后的队列中正站着韩博。

那道灼灼的目光一直随着我,我装作看不到,礼貌性地叫住卫青。

本想询问关于霍去病的伤势,可他只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硬生生将我堵了回来,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又想起当时在军营中,那个会笑会踢蹴鞠的卫青。

一切都已不可转圜,一切都已不能回头。

我敛起情绪,不着痕迹地划开了界限。

“李美人。”一声轻呼打破了尴尬,转头却见郑美人从树影中走来,目光掠过我,落在身后。

“拜见郑美人。”卫青仍是严肃不苟。

“大将军何时回宫,前线大胜,将军神勇依旧。”郑美人微笑着踱到卫青身旁,伸手虚扶,可我却看到她的手轻轻擦过卫青的手臂。

“微臣不敢。”他笔直而立,纓绦在风中微微摆荡。

辞别卫青,我和郑美人在花圃中踱着步子,她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有些走神。

“李美人以前住在平阳府么?”她突然问道。

“嗯。”我双手拢于袖中,轻轻点头。

“那你应该经常,见到大将军。”她微微停顿。

“见过,卫青人很好。”我脱口道。

她别过头去,可我觉得气氛很是拘谨,郑美人一反常态,直到猗兰殿,她都没再开口。

下午赶到承明殿时,格外安静,麒麟阁殿门微开,我停顿片刻,让陈麓在外等候,起身踱了进去。

穿过排排书架,食指掠过卷卷竹简,发出哗哗脆响,羊皮地图上圈圈点点,我的目光停留在河西郡这几个字上,久久回不过神来,轻轻拂着,仿佛可以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带着漠北的风沙吹来,吹散一地寂寥,掀开岁月的青纱帐,他就在帘外对我微微一笑,春光破夜而出,便在不能忘怀。

木门吱呀一声,脚步声传来,我才猛地回头。

“朕带你见的人,可还满意。”刘彻身着暗红色长裾,跨步而入,带起一阵轻风。

我顺着看去,一名男子从他身后掠出,对我揖礼,笑着望向我。此人身量不高,颇为健壮,土黄色布袍衬出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庞。

刘彻伸手揽过我,坐于榻上,深眸微暼,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愣在当场,这是何人?我礼貌地微笑,用眼神询问刘彻。

他显然有些吃惊,眉心微蹙,正在这时,黄袍男子抢先开口,“小妹,多谢陛下圣恩,我才得以进宫相见。”

我一句话哽在喉头,定了定神,难道他就是李广利?可这样貌和我没有半分相似。

“二哥,多年不见,你在宫外可好?”我立刻伸手去扶,幸亏嘴边那句问话没有说出。

“你们兄妹多年未见,生疏了。”刘彻微眯着双眼道。

“臣幸居庄大人门下。”李广利憨厚地应承道。

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男子,竟也想着争权夺利,妄图和卫霍之将一争高下,不自知也。

我佯作关切地询问着,刘彻漫不经心地拂动着我的腰际,颇具耐心。

原来,从那日和我说起任职一事后,刘彻便开始着手,如今李广利已是右京辅都尉,掌管京都要职,品阶虽不高,权力却不小。

赐宅邸三处,良田千顷,加封沛安侯。

“陛下,恕臣妾不能受封!”我连忙伏身在地。

李广利被我一吓,跟着叩拜。

“爱妃何出此言?”刘彻面色微沉。

“无功不受禄,臣妾替兄长求陛下收回成命。”我坚决地又是一拜。

一室无声,我抬起头,坦然地回视于他。

良久,刘彻若有所思地在我俩之间扫视,最终了然一笑,将我扶起,在袖中轻轻捏动着我的指尖,道,“朕不会让爱妃为难,暂不封侯,收回田顷。”

又转头对李广利道,“待李卿做出一番成就,再论功行赏。”

“臣定当竭尽所能,报陛下知遇之恩。”

临走时,刘彻准我送他至金马门,屏开侍从,我轻唤一声,“二哥。”

他神色柔和地凝着我,那眼神让我原本不安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血脉至亲,如同大哥一样,即使如何不甘愿,可这份亲情我却抹不去。

“是大哥安排的么?”我卸下伪装。

“小妹,陛下是真的宠爱于你,为兄看得出来。不然仅凭大哥的手段,断不可能优待至此。”“二哥,我要你保证。”我停住脚步,柳枝绦绦垂落。

“何事?”他冲我一笑。

叶影中,面前男子憨厚的面庞,竟让我生出一丝悲凉。

“无论今后陛下如何厚待,万不可沉迷权欲,万不可恃宠而骄。”

“为兄明白。”

“不,你不明白,陛下只是需要李氏,而我恰好是他选中的对象,这其中的平衡利益关系,你应该知晓。朝中并非无人,为何要赐你要职?莫让权贵冲昏了头脑。”

“小妹,那卫氏一族,不也因着皇后而鸡犬升天么?”他争辩道。

我冷下脸来,厉色道,“如今权倾朝野,日后保不定惨淡收场!不知进退,早晚是死路一条!”

他被我训的心有不甘,不置一词。

“况且,你自认有卫霍的本事,能有此番作为?”我加重语气。

“不试怎知不可?”他甩袖走去。

“二哥,你我是兄妹,我才说出这些话来,你要恨我也罢,只需记得我的话便好,你自当保重。”我抽身走去。

“小妹,二哥明白。”他在身后叹道,我不再回头。

若是早已注定,我们便只能这般走下去,走到无路可退。可我不愿看到,这些唯一爱着我的人,踏上不归之途。

世间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元狩二年夏,第一次河西大战胜利后的一个月,汉军出其不意地连续发动了第二次河西大战,未经休整,为的便是攻匈奴之不备。

虽说穷寇莫追,但如今看来,刘彻是铁了心要一网打尽,不给匈奴留下退路,河西之地,势在必得。

霍去病和公孙敖同率数万骑兵,出马岭,分两路进击河西以北的匈奴残部。

飞将军李广则同卫尉张骞,率军出平刚,以次军牵制左贤王兵力。李广壮心不减当年,以五十多岁高龄亲率四千骑精锐,作先头部队,张骞统万骑而断后支援,和霍去病部成两面夹击之势。

霍去病部渡黄河,迂回至延泽,又转道西南,沿弱水达小月氏,稍事调整后,一路东进,直指祁连山,大破酋涂王。

第二次河西大战,隐在圣芒之下的卫青并未参加,知进退,明圣意,良将所需矣。

脑海里乱作一团,霍去病甲胄粼粼,踏破祁连山阙的影像,一直盘桓在眼前。

映月泉,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曾经我甚至幻想,待他凯旋而归,便与他隐居此处,再不过问世俗纷争,也许历史便可以就此改变。

谁知那晚一别,竟成永殇。这半年以来,痛过恨过,却始终无悔,我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也许很快便能结束。

谁曾和谁,长相知?地老天荒的誓言,花开一瞬尔。

“美人,昭阳翁主求见。”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南陵的话音未落,娇小的身影已翩然入殿。

“臣女不请自来,还望美人莫要厌烦才是。”刘子虞福身一拜。

猗兰殿鲜少有外人踏足,可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却并不令我排斥。

“勿需多礼。”我引她入座。

“原来这便是猗兰殿,怪不得陛下让您住在这里。”她环顾四周,冲我俏皮一笑。

“昭阳翁主现居何处?你父王也仍在宫中。”

“暂居别馆,此次进京,定要仔细游玩一番,长安好景致,我可不舍得这么快就走呢。”她拿起半卷诗经,拨弄着。

我微然轻笑,她忽而抬头,认真地盯着我,乌溜溜的眼瞳灵气逼人。

“子虞虽是只同您见过一面,却觉得你与众不同,宫中无事,我可否常来相扰?”

“我这里冷清,只怕你不习惯。”

“清幽整洁,和你的人一样雅致,美人姐姐。”她甜甜唤道。

昭阳翁主年纪不大,生的性格开朗,不停地询问着,乌瞳玉面,很惹人喜爱。

整整一个下午,我说的话比入宫半年加起来都要多,性格相吸,确是有因可循。

“你这丫头原是在此。”刘彻潇洒入殿,刘子虞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我喜欢美人姐姐,陛下可否准我常来猗兰殿?”

“若按辈分,朕是你皇叔,你却称她姐姐,该罚。”刘彻佯作生气。

“那便罚我在未央宫多留几日罢。”

“可是觉得疲累?”刘彻揽过我,眸光似月。

“有昭阳公主陪伴,臣妾觉得很是有趣。”

他的手一直轻轻抚弄着我的发,“那便让她多留几日。”

“美人姐姐,陛下还是最疼你。”刘子虞嘟起小嘴,满脸了然的笑意。

“你们两个再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可是要先用膳了。”我笑道。

“朕的美人发话了,岂有不听之理?传膳。”

晚膳便是在一片笑语融融中结束,刘彻也来了兴致,临睡前,让我抚了两首曲子,月色正浓,难得的静默。

“昭阳翁主是个难得的真性情。”淡淡的琴音中,刘彻缓缓道。

手下的琴弦顿住,想起她对刘彻的态度,我轻声开口,“不如就让她长住未央宫,我也有个伴。”

“有朕陪着,用不着旁人。”

“不如陛下,封她一个分位,昭阳翁主品貌俱佳…”

刘彻猛地握住我拨弦的手,“抛开亲缘不论,朕也不会要她,不劳爱妃有心!”

“我是为她费心而已,陛下莫会错了意。”

“那丫头心里怕是早已有了主意,倒是你,”他将我带至怀中,粗造的手指拂动着面颊,“一刻也不让朕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我会加油写,希望大家看文愉快。牛bb小说阅读网www.bxwx.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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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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