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百日盛宴

第22章 百日盛宴

转瞬承祜的百日宴即到,宴所设在太和殿,按太皇太后和玄烨之意设宴桌二百一十张,用羊百只、酒百瓶,热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汤菜四品,小菜四品,鲜果四品,瓜果、蜜饯果二十八品,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品,共计一百零九品。菜肴以鸡、鸭、鹅、猪、鹿、羊、野鸡、野猪为主,辅以木耳、燕窝、香蕈、蘑菇等。玄烨下旨禁止民间屠宰,官方禁止斩杀刑事犯人,民间统一禁止穿素色衣裳,一律必须是鲜艳的衣裳。上到朝廷下至各地政府前后数日不理关于刑事案件的政务,王公百官还要按制穿官服。其隆重程度竟与万寿节一般无异。

太和殿前丹陛上的御道正中,向南张一黄幕,内设反坫,反坫内预备大铜火盆两个,上放大铁锅两口,一口盛肉,一口装热水以备温酒。大和门内檐下,东西两侧设丹陛大乐。殿内宝座前是玄烨、太皇太后、太后及皇后的宴桌,其次摆设内廷后妃的陪宴宴桌,按照后妃的不同位份,桌上分别摆放不同器皿、点心和瓜果蜜饯。

朝中群臣、内外王工、后宫妃嫔均受邀宴会,此次大宴虽打破清宫后妃不得与内外臣工一同出席宴会的规矩,却依然等级森严,戒律繁冗,一二品文武大臣、前引大臣、后扈大臣等人的宴桌全数退至太和殿前檐下的东西两侧,与殿内后妃的宴桌远远隔开,殿门正中更是以如意百岁明纱屏风作障,殿内与殿外只得见其影而不得见其容。

朱颜静坐于帝位右侧,头戴九尾凤朝冠,两耳各戴三串东珠,身穿片金海龙边缘、红织金行龙妆花缎朝袍,外罩垂明黄色绦织金绸镶边朝褂,颈挂朝珠三盘,一派大清母仪天下的国母天色,面上挂着得体笑靥,心里却苦哈哈,一面祈祷着宴会快点结束,一面祈祷着脖子不要被头上的重千金压断。

太和殿前檐下的祥和韶乐方停,院内阶下三鸣鞭随即响起,宴席这便正式开始了,喜舞进,韶乐再起。

太皇太后面上掩不住的喜悦,与皇太后不时相谈而笑,侧头吩咐苏茉尔把承祜抱上殿堂。

玄烨头戴熏貂朝冠,身穿团龙提花织锦朝服,少年天子的风采正如日中天,他喜上眉梢道:“皇后,朕昨日才听孙太医禀报,咱们二阿哥的身体康健如意,比同龄孩童更长得快些,这得亏了你养育有方啊,朕高兴得很!”

朱颜嘴角抽了抽,侧身微低头,微笑道:“妾可万万不敢居此功,若说养育有方,真真正正是乳母们的功劳,她们日夜劳累,细心周到才把二阿哥养得这般喜人,皇上真该好好儿奖赏她们。”

“赏!”玄烨哈哈笑着,“自然是要赏的,坤宁宫一众奴才通通有赏!”玄烨话音刚落,随侍在朱颜身侧的安德三、宫莲、宫棠即刻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顾着逗弄怀中的婴孩,忙不迭笑呵呵地应上一应:“皇后这话哀家可不爱听啊,你为皇帝产下嫡子,为我大清绵延子嗣,这份儿功劳可比什么都强。皇帝最该赏的人儿就是你了。”

玄烨连连点头,道:“太皇太后说的是,皇后此次产子遭了不少罪,实在是朕疏忽所致,好在是苦尽甘来,朕心里一直念着,往后定然不敢轻待了他们母子二人。”

“嗯。”太皇太后拢紧承祜厚实的抱被,慈和的笑容看向朱颜,“帝后和睦后宫才能一派祥和安瑞,皇后和皇帝自是应当同心同德,举案齐眉,为我大清开枝散叶。”

朱颜一接触到太皇太后的眼神,内心猛地一阵乱跳,因为他三番五次明里暗里婉拒玄烨,玄烨已较以前少去坤宁宫,一旦去了也就是看一看就走,最多就是用用晚膳,逗逗承祜,从未在坤宁宫过夜,这个太皇太后虽然是吃斋念佛的,可是一点也不素啊!心中这么一转,当即垂下眼帘,作恭顺状;“多谢太皇太后训导。”

朱颜话音未落,承祜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太皇太后边哄边道:“你们听听这声音,洪亮饱满,像足了当年的皇帝!”

乳母从太皇太后怀里抱起承祜入怀轻轻摇晃着,无奈承祜始终哭个不停,越哭越带劲。

皇太后担心道:“怎哭得这般厉害,是不是饿着了?快先带下去喂饱哄睡吧。”

玄烨忙道:“这小滑头定然是想他额涅了,抱给皇后他准不哭。”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是吗?哀家倒要看看了,快些抱给皇后。”乳母应了声“是”这便抱了承祜缓缓行至朱颜面前。

朱颜伸出石化了的双手,僵硬接过承祜,学着乳母的方法轻拍他背部,拗口说着:“承祜乖,不哭不哭……”内心却在哀嚎。这是他第二次抱承祜,说也奇怪,承祜一入他怀里,又立即停止哭泣,瞪着一对无辜清澈的大眼瞅着他看,末了,还咧嘴咯咯一笑。

这可把众人逗乐了。太皇太后更是乐到了心里去,连声称好,“母子连心到底一点儿不假,这孩子长大了必定是个有孝心的,也不枉了皇后为他受苦啊!”忽然又笑中带泪,对着玄烨语带哽咽道:“哀家怎么越看他越觉着他长得像你阿玛,当年你阿玛也是这般黏着哀家……”

皇太后原本带笑的面上忽然暗淡下来,“太皇太后,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徒惹伤心罢了,今儿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您该高高兴兴儿才是。”

玄烨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笑中少了一丝愉悦,“是啊,太后说得极是。太皇太后,您看看您!若是把承祜吓着了您就得心疼了!”

太皇太后接过苏茉尔呈上的织锦丝帕,捻了一角擦拭尽眼底的泪花,道:“哀家是高兴,高兴!”

妃座右侧首位是昭嫔,但见她也是盛装出席,青黛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杏眼被细长的凤梢生生拉成了灼灼凤眼,眼角四周依然如常晕着殷红胭脂,一如既往的飞红妆是她增色的明丽色彩,脸颊上浓厚的皓白胭脂几要掉下粉末,虽遮住了她莹润光泽的肤色,却显出了另一种别样的绝色,过分的白衬得她红唇妖艳而张扬,乌黑光亮的两把式上别着玉玲珑发簪,栩栩如生的海棠绒花旁斜插一支镶金珍珠流苏,一袭海棠红织金寿字缎朝裙衬得她肤如凝脂,顾盼之间满室生辉,生生地把她身后所有粉黛比了下去,真正是色冠后宫。她当先起身朝太皇太后深深行下蹲儿安,“妾恭喜太皇太后喜得嫡曾孙,恭喜皇太后喜得嫡孙,恭喜皇上、皇后喜得嫡子,恭祝二阿哥长命富贵,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妃嫔均一一起身行礼,“恭祝二阿哥长命富贵,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厢莺声燕语方落,殿外立即响起一片朝臣王工恭贺之声,可谓响彻云霄。

玄烨年少的面上熠熠生辉,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众卿入座。”梁九功即刻唱道:“传——膳——”一条龙的热菜由司膳太监鱼贯呈上。

乳母从朱颜怀里抱走了承祜,退下安置去了。朱颜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泛酸的手臂一得到放松,下意识地甩了甩,这一轻巧举动恰巧落在马佳氏荣贵人眼里,平素淡妆素容的她今日身着一身鹅黄宫装,虽无令人惊艳之色,却别有一番雏菊的清秀韵味,极其耐人寻味。她掩袖一笑,“皇后娘娘一见就是方为人母的人儿,妾刚生下大阿哥时也如同娘娘一般,连抱也不知怎么抱呢!”

朱颜怔了怔,尴尬笑笑:“让姐姐见笑了。”

平贵人妆容极其精致,一看就是费了心思装扮而成。一枚新开桃花绽放云鬓之中,桃色胭脂淡施,与身上一袭同为桃色白狐织边宫装相互辉映,早已不见小产失子时的憔悴黄花模样,反倒平添了几许媚人的风姿,极为养人眼目。她露出惯常无邪的纯真笑靥,对着朱颜道:“后宫诸事繁冗,娘娘既要伺候好皇上又要兼顾后宫大小事宜,能用在二阿哥身上的精气儿自然免不得少了。”

敏贵人的姿色在后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妩媚而不妖冶,年少的芙蓉面娇柔得几要滴出水来,“是啊,哪像荣姐姐,常日一身清闲,一门心思放在大阿哥身上,把大阿哥养得是白白胖胖的。还真别说,荣姐姐也是很有福气的主儿呢!眼下咱们宫里只有两位阿哥,荣姐姐所出乃是长子,可惜呀,长子也抵不过嫡子呢!”说到这竟似看不到玄烨面色不悦,吃吃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母凭子贵,来日姐姐封妃是指日可待哪!”

众人一听此话面色无不起异,尤其是荣贵人,白净的面上刷地便涨红了,只是口拙,心内急了半天也不知怎么接口。倒是蓝常在,冷眼一斜,冷不丁冷言冷语道:“美酒尚未上桌呢,怎么敏贵人就先说起醉话来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朱颜内心暗笑,掠过仍浑然不知云里雾里的敏贵人,正眼望向蓝常在,见她宫装虽简却也不失庄重,妆容虽淡却也难掩冰冷丽色,举手投足之间冰清似冷玉,眉梢眼角透出的寒意竟有令人不敢久视之感。朱颜心里顿时想起一个名字来——绯燕。眼中见她虽毫无一分矫揉造作,徒生好感之余不免又觉得她骨子里透着凉凉暗暗的神秘气息。

这时昭嫔徐徐缓缓的慵懒声响起:“看来敏贵人早前已经喝过酒了,竟是什么好酒使得妹妹如此陶醉?圆月,给敏贵人呈上醒酒汤醒醒神儿,免得待会儿喝多了在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面前失了礼数,那就罪该万死了。”末了,特意在“罪该万死”上加重语气。

敏贵人一双细长桃花眼慢慢晕开惊慌之意,在昭嫔的眼神示意下急忙起身离座向着高座之上福身,低头不安道:“妾一时失言……”

敏贵人话未说完,太皇太后已轻巧打断她的话,虽慈和笑着,眉目之间的威严却如同与生俱来,她只淡淡睨了敏贵人一眼,目光随即落在荣贵人身上,“承瑞今年已经有两岁了吧?”

荣贵人面上一喜,即刻回道:“回太皇太后,大阿哥今年九月二十方满两周岁。”

太皇太后颔首,“嗯,到时的生辰也应好好儿张罗张罗,同为哀家的宝贝孙子,哀家可不能偏心不是?”

荣贵人忙离座福身,鬓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淡雅动容,她柔声道:“谢太皇太后恩典,只要大阿哥岁岁平安妾就心满意足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你向来是懂事儿的,回座吧,别屈着身子了,”侧目望向仍维持行礼之姿,丝毫未敢动弹的敏贵人,语声几乎不可辨识地变淡,“你也坐下吧。”

二人同时福一福身,“谢太皇太后。”随即回座。

昭嫔眉目横向敏贵人,眼中流露不屑与责怪,后者接触到她的眼神,讪讪垂下了头,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玄烨的眸光扫过众妃嫔,最后落在左侧首位的空位上,转头对朱颜道:“慧妃怎么没来?”

朱颜回道:“慧妃今儿一早差人来禀报,说是这几日身子不适,实在是来不了,妾已经让人传了太医前去钟粹宫了。”

“哦?”皇太后面起忧色,“竟挑了这日子病倒,太医回禀了吗?”

朱颜道:“还未曾回禀。”

底下平贵人轻轻一叹,“慧姐姐身子素来单薄,这天气又乍暖还寒,最是容易惹病的时候,妾昨日去看过她,慧姐姐什么也不愿吃,面色很是难看呢。”

玄烨年少朝气的面上也浮上了淡淡忧心。慧妃虽怯懦,但柔情似水,不与世争,这点深得帝心,玄烨对她是很有几分真心的,“梁九功,差人去瞅瞅。”梁九功应声而去。

此时殿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群臣略有惊呼,纷纷朝一方向而去。殿内各嫔妃不明所以,一时受了惊,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一丝诧异在玄烨眉目间漫开,“怎么回事儿?”

即刻有内监上前禀告:“皇上,裕亲王病发,怕是不好。”

太皇太后惊而起身,“什么?”紧紧拽过苏茉尔的手,“福全有哮证,耽搁不得,快传太医!苏茉儿,扶哀家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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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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