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腿三代
许愿跟在十三后面穿过隐形门,在屏风后踯躅不前,她隐约听到一个女声在哼歌,想来是小谢。又听见一个男声说:“美!就是锁骨骨折了。”循声看过去,是在三亚见过的“傅红雪”。程一最先看到许愿,走上几步曲起手臂冲她微笑,许愿把手搭在程一的胳膊上转出屏风,其他人等纷纷注目于许愿,又迅即恢复自然。
十三从傅红雪手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许愿的涂鸦,是她翻看《傲慢与偏见》时见HughThomson画的插图甚美,随手拿了张纸临摹,但很快就失了耐心,胡乱画个大概其就扔在了一边,画里的美人脖子有点歪。
傅红雪意犹未尽,又点评起那张纸来:“好纸,原材料是竹子和驯鹿尿,”他冲许愿说:“不信?你仔细闻,能闻到尿味。”
许愿离他远点儿,“不要!”
“真的,我刚才舔过,有点咸。”
小谢方才在厨房水槽附近,闻言走过来亲昵地对许愿说:“别听老傅胡说,他是腿三代,祖传做火腿的,只和猪熟,和纸不熟。”
老傅纠正,“其实我是个医生,骨科。”
许愿心想:原来是你!玄关的墙上被人画了一副猪的骨架,想来正是此人首尾。十三还在那只猪下面挂了辆自行车。骂我的人会是这个腿三代吗?许愿暗暗猜测。
十三向众人介绍许愿,“她很会写小说。”
在座居然有一个十三不认识的男人,程一告诉他是庄斯文带来的,姓丁,是个professionalsexer,顶替老曹的位置。老曹前阵子开车睡着了跟前车追尾,一检查不是缺觉,是呼吸暂停的毛病,需要做个小手术纠正。许愿在一旁听得很迷惑,professionalsexer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鸭?她捕捉到程一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神色,料到其中必有陷阱,强忍住好奇心不问,就不问。
庄斯文自称研究昆虫,傅红雪说他写过一篇很著名的论文,关于花椒凤蝶。
庄斯文非常斯文,主动给许愿解惑:“花椒凤蝶是非常有意思的蝴蝶,它的幼虫看上去就象鸟屎。”
许愿不由琢磨:研究昆虫的应该对植物也很熟吧?说“过路黄”的会不会是他?
“庄和小谢都是吃素的,”傅红雪表情夸张地插话:“vegans!”
许愿一直以为小谢是模特,她的妆容总是无懈可击,似乎永远也不会出汗,得知她吃纯素就更这么以为了。结果庄斯文告诉她小谢是律师,专门给美国公司的中国分公司员工讲反腐败法。“这个法规定不能给政府官员anythingofvalue,就是说人类能想到的所有好处,法律都禁止。”小谢说。
许愿不信,心里腹诽:真的这么廉洁吗?
小谢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中国人多聪明,法律难不倒他们。”她话锋一转,“你要相信专业人士,听我的,抽空去办个残疾证。”
许愿茫然地看着小谢,小谢轻点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的手,许愿懵懂地看自己的手,又在小谢的目光指挥下,视线最后落在大拇指上。“趁还来得及去鉴定一下。残疾证对你以后找工作有好处,公司有你这样的人可以减税。”
也许她是好意?只是许愿听着不太舒服。
十三做的蛋挞用了鸡蛋,吃纯素的庄斯文和小谢都不吃,傅红雪对蛋挞赞不绝口,说芯够厚、够冻、够抖,既然有人不吃,那他申请打包带走。程一帮许愿预留了一份。不知十三在里面加了什么,口味很特别,许愿还在潜心细品滋味,小谢一语道破:“是大麻。”
许愿大吃一惊,以为她在开玩笑。小谢一本正经地指了下厨房方向,说:“他在橱柜里种叶子,你不知道吗?”
许愿不愿意显出她对十三的无知,但她确实不知道他居然种这个,而且柜子里怎么种?!她狐疑地看着站在小谢身后象个影子一样的十三。十三不出声只是摇头否认。
庄斯文似笑非笑地望着小谢,说了一句:“小谢的记性最好了,过目不忘。”
小谢离开许愿,坐到庄斯文和程一中间,“是啊,每个跟你好过的姑娘,我都记得。”
庄斯文揽着她的肩往怀里带,“何苦呢?记得又没有奖。”
他俩的话里不知有什么乾坤,许愿看到小谢明显气息一滞,带了点恍惚,唇抿着,慢慢逸出个笑纹,挑衅地说:“那又怎么样?”
庄斯文拍拍她的脸,“这就要问程一了。”
程一不悦地说:“好好的提我干嘛?”
“对了,”小谢的两条长腿分开,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歪着头看着庄斯文,“我刚听说那个姓田的女的,把你的投资拿去买银行理财,年化收益率是,”她做思索状,“多少来着?”
庄斯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这个许愿听懂了,大概类似于借高利贷的钱去银行存活期。
庄斯文出手握住小谢支着下巴的手,小谢失去平衡,身体晃了一下。庄斯文体贴地说:“小心!”然后看向十三,“我也是有样学样,买一个好故事罢了。”
十三抬腕看表,说:“时间到。”他的话很有效,众人纷纷告辞。
程一留到最后一个走,叮嘱许愿:“别理姓庄的。他变态的,跟连环杀手一样不正常。他都是靠学习其他人类表演正常。”
“你是说他是外星人?”
“离他远点儿。”
程一一离开,许愿马上跑去查看厨柜,在放香料的柜子顶部她找到一个洞,看起来似乎是给射灯预留的孔。关上柜门时她心里忽然打了个突,重新打开柜门细看那些香料罐子。Parsley,Sage,Rosemary,Thyme,贴着标签的罐子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她不记得以前有这么整齐。
十三在一旁懒洋洋地说:“种那玩意太费电了,得不偿失,还不如买咳嗽药水喝。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每天起床喝一杯咳嗽药水当espresso。”
许愿惊诧地看着十三,他看起来有点莫名亢奋。许愿忍不住再问一次:“蛋糕里放的到底是什么?”
“香草荚而已。”
“看我的表情。”许愿的表情是不信。
“放心,只是有点发霉。程一把香草荚和藏红花弄混了,以为这玩意特贵,特意拿来的。”
“你话这么多是因为香草荚发霉?”
“我话这么多是因为天气这么好,人这么美。”
这句好甜,许愿笑盈盈地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天气这么好。”
“这句听到了,下一句?”
“天气这么好,天气这么好。”
其实许愿知道他不会再说一遍,就如十三知道她知道一样,不妨碍她喜欢,更不会扫兴,她就是喜欢他这样,她就是吃这一套。
十三在沙发上给自己弄出一个舒服的窝。许愿靠在一旁,以一种惊叹的心情默默看着他,十三闭着眼睛,皱巴巴的白色T恤堆在腰间隐约露出皮肤,很性感。
十三睁开眼睛,“驯鹿尿是时间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