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伤信
()花长兴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整个儿怔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方道:“爹当日不是提过吗?荆官人在东门外见了如语一面,觉得她贤淑大方,便想讨为妾房。”
花如言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道:“真的如此吗?”
花长兴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呼了口气,重重地点头道:“果真如此。”
花如言见此景状,心下思疑更甚,难道爹爹是知道一些什么,却不愿告知吗?若说荆惟霖是因为喜爱如语而纳其为妾,那为何自己进门后,荆惟霖为如此对待?如说是因为识破自己为代嫁,那更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早已让爹前往表明,当日在东门外的人,是自己,不是如语,当时荆惟霖不是也相信了吗?
为了得到一个不是自己喜爱的女子,而花费重金及打通官场关节的心力去为爹爹谋得一官,这当中必是另有因由。
或者,该说荆惟霖是另有目的。
“爹,你为何不跟我说真话?”她冷下了脸来,“我嫁入荆家后,荆惟霖一直没有和我……和我圆房,他纳我为妾到底是为了什么?爹你难道真不知道吗?”
花长兴不敢直视女儿,垂下头嗫嚅道:“爹只知道,他一心想纳如……你为妾。”
花如言咬了咬下唇,正待追问,只听外间传来一声:“同知大人在何处?”花长兴巴不得这一声叫唤,忙对女儿道:“爹先出去。”不等她答应便匆匆地离开了内堂。
花如言懊恼地看着爹远去,心内的疑忧在这一问之后,更为加重。本来只是怀疑当中另有内情,但如今看爹爹的反应,必是可以肯定了。她不由打了个寒战,如果为爹爹谋官职并非她嫁与荆惟霖的唯一条件,那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时思绪乱如麻,她正想往外走去,妹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姐,等一等。”
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如语正脸带悲怜地向自己走来,心下不由一沉,道:“如语,你身上可好?你怎么……”
如语双眼嚼泪,欲言又止。如言见状惊异不已,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却见她缓缓地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低头看去,发现她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函。
“姐姐,这是你的……”如语把信递到如言跟前,哽咽道。
如言呆住了,并没有马上把信接过,因为她直觉到,这封信,会是何人所寄。
如语递信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如言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信封上熟悉而又遥远的字迹,那是他的字迹。
如果这一封信,是在一个月前到来。她想,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是欣喜若狂,而不是痛彻心扉。
她会一把抢过信来,忙不迭地打开匆匆看一遍,然后再细细看无数遍。而不是迟疑着、不敢、也不愿再打开他的信。
如语泪水潸然,道:“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如言终于还是接过了这封信,苦笑摇头道:“并不能怨你。”她打开了信封,刚想取出信来,又犹豫了。
他会说什么呢?他会像以前一样,说些京中的趣事、说些为官的烦恼事、写一首让她面红耳赤、感动心怀的情诗吗?
她取出了信,展开带着樟叶清香的薛涛笺,书写细致的楷体映入眼帘,她眼眶一热,在模糊视线中,一字一句地读着他的信。
读罢,她合起信笺,掩面低泣。
如语挽着她的臂膀,亦是泣不成声。
良久,如言停下了哭泣,她拭去泪,把信塞到如语手中,道:“这封信里说的,爹知道吗?”
如语摇了摇头。
如言咽了一下,道:“好,这封信我已看过,你回头为我把它烧了。”
如语惊诧道:“为什么?”
如言按住了她的手,维持着平静道:“你看我面上的妆容如何?”
如语注视着她道:“尚好。”
如言点点头,理了一下发髻,挤出笑容来道:“我归席去,你保重身体。”语毕,一派从容地往外走去。
如语站在原地,满是泪痕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了一个阴冷而讥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