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韵家七口人,只有周父周云青一个人上班,也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前世在周韵十七岁父亲去世的时候,为了给父亲治病也欠了不少钱,生活可想而知。
后来母亲给饭店打零工,哥哥们没有正式工作,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如果不是姑姑和姨家的接济,可能都坚持不下去。
可是别人年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所以母亲和哥哥们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
其实,周韵前世也抱怨命运的不公,父亲是一个特别有远见的人,如果他不英年早逝,那么周家也会很兴旺。
不说别的,单单从对周韵的教育上就可见一斑。
前世周韵的俄语从刚上初中时学得就好,因为父亲经常出差,所以比这个时候别人的家长看得更远一些。在女儿考上重点中学的时候,就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学英语,那样以后才能走出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在那个暑假里,周韵已经把初一的英语学了个大概。谁知开学第一天中午回来,父亲说看看她的英语书,她却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俄语书来。
当时她还说了一句,大概是老师发错了,下午去换一本。
其实他们这届开始学的就是俄语,但是不管是英语还是俄语,周韵觉得父亲说的话有道理,学得都很用心,也喜欢学,这也是她后来大学里学俄语的原因。
这个苑老师虽然年轻,但教学方法不古板,说不能学哑巴俄语,听说读写一样重要。
周韵读完课文,坐下,把书还给王晨,从书包里把自己的书拿出来,一手托着腮,虽然不再趴在桌子上,但也没有其他同学那股精神劲。
不一会儿,苑老师又走了过来,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周韵才坐直了,对上老师探寻的目光。
“不舒服吗?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有,”周韵摇头否认,又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补充道:“早上没吃饭,饿了。”
如果是以前的周韵,是不会这么说得这么直白的,她是一个特别腼腆的女孩,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其他人都不怎么说话。更何况苑老师还是个二十多岁未婚的小伙子呢?她也顶多也就是红着脸摇摇头而已。
“还好,马上下课了,以后再不能这样了。”苑老师又恢复了平时严厉的语调,说完,转身走了。
王晨朝她呶呶嘴,觉得周韵太笨了,怎么能说实话呢?如果说自己不舒服,老师的态度也不可能这样。
周韵一吐舌头,可不是嘛,没搏得同情,还落了个冷脸,差点挨训。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了,汤佳挽着她的胳膊走出教室,嘴里还不停地唧唧喳喳:“周韵,你代数题现在怎么做得这么快呢,我偷偷地看了王明一眼,得数和他的一样!”
王明在汤佳的右边,是学习委员,代数学得特别好,就是为人比较高傲。
汤佳学习不好,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所以她平时只偷偷地看一、两眼而已,要是被人家发现了,早就用手把练习本挡上了。
“其实代数也没有什么难的,只要把书上的定义和例题吃透了,那点习题就迎刃而解了。”周韵轻描淡写地安慰着汤佳。
“那好啊,以后我的代数就全靠你了。”汤佳笑着,两人快步走出校门。
汤佳的性格和周韵差不多,也是内向型的,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时,她的话才多一些。
汤佳家孩子也不少,一个哥哥,在当兵,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家里也是五个孩子。不过这个时候四、五孩子也挺平常的,几乎家家如此,三个算少的了。
汤佳看周韵皱着眉头,就问:“怎么了?苑老师问你舒不舒服,你还说饿了?”
“可不是嘛,”周韵苦笑,“我家早上吃的小米饭,我就吃了一口,拉嗓子,不想吃。”
周韵两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小米饭了,她觉得难以下咽,但是现在条件就这样,除了过年,一般人家也吃不上大米饭。就是面还是有一部分是黑面,白面也有,但还是粗粮多。平时就是大碴子,小米饭,玉米面的大饼子居多。
菜,要是夏天还好,自家门前种的小园子里有茄子、豆角、西红柿什么的;冬天大多数是秋天存的大白菜、土豆、萝卜等,当然还有酸菜;春天有些咸菜和干菜,这时还没有卖青菜的,其实就是有卖的也很少有人能买得起,偶尔买几块豆腐就算改善伙食了。
“我爱吃小米饭,炸点酱,就点毛葱,多香啊!”汤佳笑着说。
她家的条件和周韵家差不多,这个时候还没有几家特别富裕的,城镇户口都是吃供应粮,定量。油也是每人每月四两,周家七口人,一个月二斤八两油,这个一直到后来取消粮本都没变过,即便有面,想吃顿油饼也不容易。
县城很小,周韵家离学校也近,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汤家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告别,汤佳说下午上学时还来找她。
周韵走进自家的院子,前面有一个小园子,大约一分地左右,周围是木栅栏,左边是大门。
她家东侧和南侧都挨着公路,说实话,她家的地方还挺好,特敞亮。左侧载着一排排柳树,不是大树,而是插的柳条的栅栏,时间久了,形成一片绿荫,这时也刚要发芽,是可以做柳笛的时候了。
园子后面是两间低矮的土房,也就是周韵的家,一进门是厨房,里面是卧室。其实,严格地说,也不叫卧室,是集客厅、卧室、起居室于一身的屋子。
南边是一铺大炕,西侧是一个被厨,北面靠墙放了一张双人床,地下并排两个柜子。一张写字台,屋里还有吃饭用的折叠桌子,这个时候叫靠边站,当然,还有两把椅子,六个北京凳。
周韵进了屋,母亲林秀已经做好饭了,蒸的馒头,土豆丝汤。馒头不白,好在筋道。
周韵也饿了,吃了两个馒头。妈妈饭做得不错(除了小米饭),馒头还算喧腾,她又喝了一碗汤。虽说谈不上可口,可好歹能添饱肚子。
看着刚刚三十六岁的母亲,虽然面容姣好,但齐耳的短发,鬓角已经有了一些银丝,上身穿着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色的确良的衬衣,裤子是蓝色劳动布的,家里没有钟,她竟然连一块手表也没有。
记得母亲每天都靠阳光来掌握做饭的时间,有时阴天,她就去邻居家串门,顺便看看几点。
这还是父亲在的时候,三年后,父亲去世之后,这种拮据的生活都没成了奢望,因为又债台高筑。
周韵的心一窒,她不想母亲重复前世那悲苦的日子,她一定要让母亲、自己的家人有更好的生活,而且要活得得有价值,有尊严!
“老闺女,咋了?哪儿不得劲儿?”林秀看女儿呆呆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解,用手摸摸她的额头,不发烧。
“有同学欺负你了?”林秀有些紧张,女儿性格太内向,长得又瘦小,她都怕孩子在外面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