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生(一)
何以拜付,以明生意。
唐庭若直到最后咽气的时候,脑子里还回响着这句话。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恍惚明白过来这一生活得何其窝囊,她不愿去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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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渊一百八十五年,御京城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笙歌鼎沸,鼓乐齐鸣,花天锦地,红飞翠舞,好不热闹。
今天是齐渊新帝登基的日子,满朝文武,举袖为云,所有人都在恭贺着少年新俊,但在不远处的将士营里,女人浑身浴血,背靠在纯黑木制成的雕花门栏上,房间里充斥着淫乱的味道,以及迷情香混杂着血液,飘散在空气中,让女人胃里一阵翻腾。
女人的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鞭痕,刀痕,甚至还有往外流淌着血液的下体,她的全身都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女人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往下滴着的水却是与她身体相呼应的红色,房间中血液与迷情的味道混浊在一起,有一种让男人**大发的刺激。
女人双目无神,她的小肚微微隆起,是女人怀孕时的隆起。她的孩子,她挚爱的孩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就独自去了。
女人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双橙红色绣有云纹的熊皮高靴来,往上看,玄黑的下裳边上绣着藻、粉米等四章花纹,上衣挥山龙华虫宗彝,外罩一件下裳同色玄衣,肩部绣有日月龙纹,背部有星辰山纹做点缀,袖部织流火华虫宗彝纹。头顶上一块用皂纱裱裹的延板前圆后方,前后各有十二根丝绳,每根穿五彩玉珠十二颗,左右悬一根红色丝线,丝线上挂着黄玉,垂于两耳之旁。
这一身装束她太眼熟了,甚至于她闭上眼睛都能够很详细地将这些细节说出来。这一身装束,原本是属于她的皇帝舅舅的,这齐渊的江山,在今天以前都是姓唐的。
可就在今天,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江山易主,改姓武。
“小王爷呢?”女人艰难地开口。
她口中的小王爷,便是那名满齐渊的芊芊少年郎,十年前失踪,却没想到是入了曲靖侯府做了个小侍卫,而这一切,唐庭若直到快死的时候才明白。小王爷是何等骄傲矜贵的人儿,捧着一份真心凑到她面前,可她的眼里却只有一个牲畜不如的渣滓!何等讽刺!
男人没有说话,神色间却也没有一丝的动容和心疼,他甚至连皱眉都是觉得这屋中的气味太过刺鼻!
男人抬起手来,立马就有个太监屁颠屁颠地进来,双手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杯小酒。另外还有两个侍卫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直接扔到了地上,因为过重的力道还弹起了一下。
尸体的手脚都是散开的,甚至有一只手还靠着一丝血肉连着主体,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用斧头给砍开的,浑身上下皆血肉模糊。他生前到底遭受了多少苦楚,唐庭若不敢去想。
唐庭若瞥了一眼,笑了,鲜红的血液在她的唇边开出了花来,悲戚,凌虐,嗜血的美。
虽然尸体的面目已毁,但唐庭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这十个年头,他日日夜夜守候着自己,甚至比她面前这个与她相濡以沫琴瑟和鸣了十年的好男人好丈夫都要久得多。
谁能够想到,名满全御京城的临安王府小王爷会死得这般凄惨?她到如今才明白,小王爷于她何其情深,甚至甘愿自掩身份入府为侍卫,到最后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唐庭若唇边的笑越发诡异了,竟像极了忘川水旁的一片鲜红妖艳的曼珠沙华,噬人心魄。
这个男人,竟连与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她原本很想问,这十年,他当真没有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情吗?可如今唐庭若却是明白了,蛰伏十年,只为齐渊江山,而她,不过是脚下的一块垫石。
她的眼角蓦然流出一行泪来,在脸上划开了一行航道,是为她过去十年的愚蠢不自知,也是为她国破家亡的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