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番外:眼中血(一)
“恒亦宸,你说你不要我为你愧疚一辈子,你不可以死,你要兑现你的许诺,难道人人都可以违背对我许下的诺言吗?”卧房里,容穆穆扑在床边,哭着质问病榻上已然气若游丝、面如死灰的恒亦宸。
纤长的眼线,笔挺的鼻梁,丰而俊逸的嘴唇,勾勒出一张英然俊美的脸,穆穆知道恒亦宸俊伟不凡,却不知是如此叫人赏心悦目。即使此刻面白如纸,憔悴无力,依然难掩俊朗的魅力。可是……
他要死了么?为自己而死?
“我……不会死……”不知是天生命大,还是穆穆唤起了他生的意志,刚才死一般昏厥过去的恒亦宸竟然苏醒了。吃力地睁开眼睛,入目容穆穆那张美不可方物的面容,只是泪水肆横在她的脸颊,眼眸中溢出神伤亦充满了期盼,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看着自己。
恒亦宸的心为之驿动。
“恒亦宸!”穆穆大哭,看着他醒来,竟感到从未有的欣喜和满足,虽然心仍悬在半空,可有一个人真正努力地为她信守承诺,虽悬挂的心,终究还是暖的。
只是……那张俊朗的面容渐渐被红色淹没,那刺目的鲜红益发深浓。
“亦宸……”在意识消失前,容穆穆最后喊了这两个字。
当容翊兄弟来奔进来时,正看见姐姐从恒亦宸的病榻上跌落下来,容翊疾步上前抱起姐姐,还未定神,突然听籽如一声尖叫。
“少爷,小姐的眼睛在流血!”
容靖也扑到了姐姐的身边,看着殷红的鲜血从姐姐的眼角流出,吓得惶然失色。
“哥,怎么办?姐姐怎么了?”
“靖儿你去公主的行宫,去请皇后娘娘来。”容翊尚镇定,转身又问大夫,“恒亦宸如何?”
那里大夫正搭了脉,便答:“脉息强多了,只是还没有脱离危险,还要看一阵子。”说罢凑过来摸容穆穆的脉搏,“小姐脉息平稳,指甲颜色正常,理当不是中毒,只怕另有缘由。只是老朽从未见过中毒以外眼睛流血的病症,不敢妄断。”
“哥,你照顾二姐,我这就去请皇后。”容靖听说姐姐生命无碍,放下不少心,转身奔了出去,问差役要了一匹马,就往长琴那里飞奔而去。
公主行宫,叶乘鹤正在给女儿上药,她脖子里悬梁留下的淤痕有些可怖,万不能让淤血沉淀进皮肤里留下疤痕,影响了女孩儿的容貌。
一旁,宋怀玉手里端着药瓶纱布,静静地侍立在一侧,她喜欢跟在叶皇后的身边,觉得她身上的淡然宁静,是可以感染人的。
片刻后,叶乘鹤为长琴上完药,将她扶起,笑着哄道:“再过几日淤血就散了,母后不会叫你落下伤痕,一定还和从前一样漂亮。”
长琴抬眸看一眼边上娇俏明丽的宋怀玉,心中知道“漂亮”二字是母亲看自己女儿才有的,虽不自信,却也窝心,软软地伏在母亲的怀里,低声道:“留着才好哩,叫父皇看见,他心疼了才知道有多为难我。”
“傻孩子,你若死了你父皇定会痛彻心扉,可你现在好好的,他若知道这件事,不教训你不罚你,就算你的造化。”叶乘鹤嗔笑,分离十一年,可她依然对允澄的脾性了若指掌。
长琴痴痴憨憨地笑,为母后的这份细心而欣然,却不敢点破,唯恐破坏了这份美好。
忽而外头一阵骚动,但见容靖蛮横地闯了进来,一见这人长琴就眼中冒火,冲到面前指着他斥骂:“你又来做什么?容靖,你以为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公主,我是来找皇后的。”容靖哪里有心思和长琴打嘴仗,绕过她就跪到在叶乘鹤的面前,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为了姐姐他已什么都不顾了,“皇后娘娘,家姐方才眼睛里流出了血,现在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夫说没有中毒,可他判断不出症状。加上恒亦宸苏醒后再次昏迷情势凶恶,府衙那里已经乱作一团。”
“靖哥哥,穆姐姐怎么了?”宋怀玉大惊失色,冲到了容靖的面前。
叶乘鹤皱眉,转身吩咐宁伊带上针囊药箱,便对容靖道:“耽误不得,这就过去。”
容靖感激不尽,起身跟在了皇后的身后。叶乘鹤想起女儿,回身嘱咐:“你好生休息,母后去去就来。”
长琴则道:“母后要救下……”话到嘴边,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可随即就被她摇头挥去,要不得,真真要不得。
叶乘鹤没有细问,转身走了。
“靖哥哥,我也去。”宋怀玉跟上来,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怀玉……”容靖神情凝重,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人,可抬眼见长琴面色奇怪地立在后面,心里不免多虑,便点头答应,拉着宋怀玉一起出去。
到了外头,皇后和宁伊上了马车,宋怀玉与容靖共坐一骑,但行至半路,容靖却把怀玉放下了,伸手指着一条小巷,“你走到尽头左拐,再走到尽头看见一座建在湖边的老宅子就是了,怀玉,拜托你了,姐姐那里的事一妥当,我就来接你们。”
宋怀玉用力点头,挥挥手送走了容靖,继而转身走进巷子,她还想象不出从这巷子的尽头拐弯,能一直到玄武湖边。
马车疾驰,骏马飞奔,容靖很快带着叶乘鹤到了府衙,府尹等早就恭候,乘鹤未及受礼,便匆忙跟着容靖来到恒亦宸的屋子。
为了方便诊疗,容翊暂时将姐姐也安置在这间屋子里,容穆穆仍没有清醒,只是眼角不再汨汨地流出鲜血,叫人多少安心一些。
叶乘鹤为二人一一诊视,恒亦宸时而清醒,她便笑:“虎父无犬子,当年你父亲可是挺过来的,你这个做儿子的,可不能叫他丢脸。”
恒亦宸则吃力地晃一晃脑袋,似在应承,继而目光就顺延去,在不远处容穆穆的身上逗留,显然想知道穆穆的情况。
乘鹤起身,对恒亦宸说,也是对容翊说:“最糟的情况,就是回到原先的模样。”
“皇后的意思……”容翊不解。
“你姐姐本有机会可以复明,但如今看来……”乘鹤轻叹,“等她醒来后,我才能判断她到底是否还能有机会复明,眼下这状况,当是她突然复明,可长年生活在黑暗里,眼睛一时受不得亮光,又被刺伤了。所以最糟的情况,就是仍旧回到从前,她继续看不见任何东西。”
“砰!”一声,边上的容靖闻言后情绪激动,重重地捶打在了门框上,眼泪涌出,为他的姐姐心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