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沈珺又道:“那之后呢?您怎么就离开峄山了,还有您为何如此不喜欢为官入道之人呢?”

陶清觞顿了一顿,欢愉之色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伤悲与无奈。陶清觞略微沉吟,道:“官场污浊,甚少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其实我也并非厌恶为官之人,只是我向往的是田园隐士生活,不喜世俗官场罢了。至于……我不喜欢为道之人,实在是因年少时做的一件事。你们师公长得美若天仙,温婉娴静,加之我们朝夕相处,渐渐的我竟对她日久生情。我当然知道这样是不合礼法常理之事,在我发现我对师父的爱慕之情日益渐深,我便想遏止这样不耻的想法,向师父请求离开青华宫,我本以为只要我离开了峄山,此事便会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可我没想到,就在我下山的那一天,我的师兄南光浩竟然向师父揭发我暗慕她的事情,并将我偷偷画的一幅师父的画像拿了出来。师父看到画卷上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句后是大发雷霆之怒,多我大加斥责道:‘修道之人怎可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且不说你我二人存有师徒名分,单是论我们入道之人的身份,你就不可有如此想法。修道之人讲究的便是清心寡欲,如今你非但没做到,反而还犯了我妙真道的淫戒,为师若不惩罚于你,便是有违道法!’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听到师父的责怪,竟然还顶嘴道:‘师徒名分又如何,道法常理又如何,情投意合本就是常事。而男女之爱更是人生在世所不可避免的,非要把它遏止才是违背道法自然,才是违背人生伦常!’师父见我不思悔改,竟然说得振振有词,更是怒火冲天,故而出手打伤了我的一双眼睛,并将我逐出师门,赶下峄山。我愤愤不平,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徒弟与师父就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师父是一个道姑,为什么师父是我的师父。可无论我怎样去想,都没有答案。那时候的我把所有罪责都怪在了道家道规之上,怪在了师兄南光浩身上。我想倘若师父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或许我们早就共携鱼水之欢了,可惜的是没有倘若。我还认为假如师兄没有揭露我对师父的爱慕之情,那我的一双眼睛也就不会被打瞎,我也不会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讨厌道,也讨厌为道之人,尽管我也曾经是一个道士。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傻很荒唐,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自受罢了,我竟然还要怪罪他人,实在是滑稽可笑!”陶清觞说得云淡风轻,释然含笑,可苏旸与沈珺看得出来他内心的彷徨挣扎无措,这么多年来他必定是怀愧万分,苦恨艰难。

久久,三人都未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眼露伤情,人生之事,本就是苦多乐少,也总是受尽三纲五常、人伦道德的束缚,毕竟人生于世,身不由己,自己能做的就是保持一颗初心,或是轻狂、或是洒脱、或是循规、或是蹈矩……却只要问心无愧、对世无疚罢了。又过了许久,苏旸才开口问道:“师父,那你后来可曾见过师公?”

“没有,我被赶出峄山后,就再没见师父一面,也没有过师父的消息。师父肯定也还在恨着我吧,就算我去见她,她亦不会露面的。”陶清觞失落道,他半生洒脱自在,甚少有遗憾之事,而遗憾之事也不过是不能再见一次师父,跪在她的面前忏悔思罪。

“师叔为何要揭露您对师公的爱慕之情呢,这样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沈珺不解道。

陶清觞悠悠道:“那是因为师兄他自己心里也有鬼,他也违背了门规对师父心存爱心,他会揭发我,不过就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怕师父发现他的心思。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被赶出峄山后,师父把其他的师兄弟也逐出了师门。不过说到底,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他们都是因我而受牵连的,但我总是没有胆子敢去向他们赔礼道歉。”

沈珺从草丛上跳了起来:“您何需去向他们道歉,逐他们出师门的是师公又不是您,难不成他们还敢怪罪您?”

“当然了,假若没有师父这件事,他们怎会被逐,若不怪罪那才奇呢。”苏旸道。

陶清觞笑道:“他们要怪就怪吧,反正我人在云天山谷,与世隔绝,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要是去见他们,也就不会有任何烦忧,管他怎么想呢,我都无所谓,做好自己便好了。”

“师父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如果师父能和师公成为一对人见人羡的鸳鸯就好了。”沈珺亦觉有稍许遗憾,尽管知道那不可能。

“道法如此,师父也是无可奈何罢。我倒和师父不同,我从不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悟出一个道理来:人生在世就要学会纵酒逍遥,潇洒走一回江湖,才不至于枉费年少青春。所以,你们也要懂得把握,不要等到物是人非时才追悔莫及,要学会把握当下明白嘛。倘若有一天,你们要成婚,老头子我第一个支持。”陶清觞抿嘴笑着。

沈珺与苏旸互视一眼,双颊发热起来,两人立马闪开眼神,沈珺嗔怪着陶清觞道:“师父,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些不着调的事啊!不理你了,我要回去好好看看《白首太玄经》,明日还要早早起身练功呢!”

沈珺耷着头,一溜烟就跑回房中去了。苏旸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娇羞背影,不由得暗吃一惊,这母老虎什么时候也懂得害羞了?苏旸想到之前在益州时她的模样,和现在有着天壤之别,他就发笑: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狗子,你又在想入非非什么?”

苏旸痴笑道:“我只是在想,这沈三娘今天晚上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怎么突然含羞带怯的?”

陶清觞扬起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啐道:“呆瓜,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对你的心思么?为师我,明示暗示,你竟然都不懂,简直就是一个笨瓜傻瓜,狗子都没你蠢。”

“师父……”苏旸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我哪知道她有什么鬼心思啊,她这人就好欺负人,说不定她又想着什么法儿要来整我,才匆匆忙忙躲进房里,生怕我知道呢。”

“蠢货,简直是愚不可及,你怎么不会想想她为何要整你,她若是真的讨厌你,别说整你了,就是跟你说一句话,她都会觉得脏了她的口,污了她的耳。她会这样,很明显就是爱慕于你,可是碍着女儿脸面不敢说出口罢了,谁知人家不说,你这呆瓜竟然就真的不知了,哎……要不是有我这个师父,你的这门亲事就打水漂了。”

“师父,你别胡说了,她总是嫌弃于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呀一定是想错了,再说了,像她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我才不想娶她做媳妇儿呢!”苏旸讪笑着,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行,得拔着身边的狗尾草。

陶清觞心道: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竟然还不懂,真不愧是二狗子啊,算了,等你自己悟吧。陶清觞摸摸他的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为师想告诉你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可不要错失一段好姻缘啊!”说罢,陶清觞便整了整衣服,跨步回了去,只剩苏旸独自一人躺在草坪上呆望着天上闪烁的星辰,微风袭来,送来一阵荷花幽香与荷叶的清香,苏旸侧目看着薄雾下的红莲,心里兀自生出许多想法来,不知不觉露湿衣袂,苏旸才爬了起来,回到房间里休息。

第二日,沈珺卯时一刻就起了身,在木桩上站着。苏旸洗漱完毕过后,走到木桩旁,看见了沈珺,又想起昨夜师父对自己说的话,一时心头悸动,含羞不已,缩着一个头,眼也没抬,走到沈珺最后一排的两个桩上站着。

沈珺见他神情古怪,缩着头看见自己好似看见瘟疫一样,竟然跑到后面去,不明所以的她难免有些生气,心神不定,站的桩也不好起来。陶清觞听状,立马拿上一根小树枝,敲敲沈珺的手臂与大腿做着警告,沈珺赶忙收摄心神,静心站着。

站了约摸三个时辰,陶清觞便将他们唤到莲花池旁边。对他们道:“你们使出我教的轻功‘飞仙遨游’,到池中心把那一朵红莲摘回来给我,谁先摘了我就先教谁拳法。好,去吧。”

“是,师父。”苏旸与沈珺抱拳道,说罢就两足一蹬,身子往上一跃,其起如飞燕掠空、飘忽若神,迅飞轻灵、进退自如,变幻莫测,好似月宫仙子抱兔遨游于星空之中。不过一瞬之际,苏旸与沈珺二人就已踏着荷叶,来到了池中央。两人将人一翻,在空中腾转飞旋,其落轻若蜻蜓点水,落在含苞待放的荷花尖上。苏旸伸手一折,拗断那一枝红莲花来,插在腰带上。

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沈珺冷鸷的眼神,苏旸不寒而栗,原来沈珺还对此前之事郁闷着。可苏旸却以为是自己夺了那枝红莲惹得她生了气,忙把红莲拿出,放在她手上。这一举让沈珺感到莫名其妙,还道他是有意折辱于己,怒上心头,沈珺将红莲一扔,左手就已翻转而出,莲步生风,而脚下的莲花亦不为之所动。沈珺左手抓住他的肩头,用力一拧,苏旸疼得闷哼一声,右手拨开她的手腕,再将她的左手一折,沈珺惊了,双足疾点,向后跃开,身子一前倾,侧身回转,沈珺已然窜到他的臂下,左足向后一蹬,右掌便即拍出,苏旸腹部受了一掌,微微发痛,被震开了好几步。

陶清觞在一旁听有打斗之声,心料事情不对。沈珺正欲飞身做击之时,陶清觞便飘然一个箭步冲上“飞仙遨游”,落在沈珺面前,双手拦开,道:“三娘,二狗子既先摘了莲花,你又何必抢人东西,还要动手呢?”

沈珺怏怏道:“谁稀罕抢他东西,他有心羞辱于我,我若不动手,岂能对得起自己?”

陶清觞伸手将苏旸与沈珺拉过来,疾风生步,踏着莲蓬回到平地。陶清觞将他们放下来,对沈珺道:“三娘,你说二狗子他羞辱于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珺道:“他本来摘了荷花就插进了腰带,可后来竟然又转手相让于我。他若不是嘲讽我不能抢先摘了莲花,又何必将自己好容易摘来的莲花给我呢?”

“二狗子,你说三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旸连忙摆手道:“当然不是,我以为三娘是生我先摘了莲花的气,我想讨她开心,所以才把莲花给她的,绝对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我怎么可能嘲讽她。”

“那我问你,你今早为何无缘无故地不给我好脸色看?”沈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陶清觞这一听才恍然大悟。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逍遥江湖行之侠客传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侠 逍遥江湖行之侠客传奇
上一章下一章

第52章

%